刑徒  蒯徹(后改名蒯通)

類別: 歷史 | 秦漢三國 | 刑徒 | 庚新   作者:庚新  書名:刑徒  更新時間:2020-06-21
 
一、登上舞臺

蒯通,本名蒯徹,因為避漢武帝之違而改為通。有人從楚漢時期記載蒯通的言論以及史記·田儋列傳:“從蒯通者,善為長短說,論戰國之權變,為八十一首。”漢書·蒯伍江息夫傳:“通論戰國時說士權變,亦自序其說,凡八十一首,號曰雋永。***認為戰國策為其所著。

蒯通第一次出現在歷史的舞臺上是秦二世元年八月,當時武臣授命于陳涉北上掃蕩趙地。眼光老到,善為長短之說的他立刻游說范陽縣令徐公,為其分析當前形勢,解說利害關系說服徐公降趙王武臣,又以三寸不爛之舌說動趙王武臣接受范陽縣令徐公投降,傳檄千里,不戰而下三十馀城。可見其言之利!

到蒯徹再一次出現在歷史舞臺上的時候,五年的光陰已經一晃而去了,楚漢相爭的歷史大劇已經接近尾聲。令人迷惑不解的是這五年間風云起伏,波瀾壯闊,而蒯徹卻絲毫沒有任何事跡顯示他參與這段另人熱血沸騰的歷史進程中去。

筆者以為,不是蒯徹不參與,而是明主難遇。平庸之輩,自不愿意為其謀略天下,比如趙王武臣;而雄主身邊都有信任有加的謀臣,比如劉邦有張良,項羽有范增。自己投奔過去,不能為其重視,則無法盡負平生之策!太史公在樂毅列傳曾言:“始齊之蒯通及主父偃讀樂毅之報燕王書,未嘗不廢書而泣也”從側面反映其不遇明主賞識,滿腹經綸無處施展而借古悲己的心態!

二、亂齊之策

漢四年十月,也就是五年后,蒯通再一次出現在歷史舞臺,也是韓信的帳下,當時韓信授命于劉邦引兵東,進攻齊國,還未渡平原就聽到酈食其已經說服齊王投降。韓信正要退兵,蒯通鼓動其偷襲齊國,說“將軍受詔擊齊,而漢獨發間使下齊,寧有詔止將軍乎?何以得毋行也!且酈生一士,伏軾掉三寸之舌,下齊七十馀城,將軍將數萬眾,歲馀乃下趙五十馀,為將數歲,反不如一豎儒之功乎?”韓信聽其計,趁齊國不備,一舉攻克齊國都城臨淄。

這里是后世認為蒯通為韓信謀士的依據,但是司馬遷在史記用的是“范陽辯士蒯通說信曰”,這里沒有明確說明蒯通為韓信謀士,反而從這里看,蒯通僅僅是來說策的說客。司馬遷對此評價為“甚矣蒯通之謀,亂齊驕淮陰,其卒亡此兩人!”班固也認為“蒯通一說而喪三俊”。

蒯通之謀就有必要追究一番,蒯通究竟為何出此謀?此謀究竟對誰有利?這里可以有三種解釋:一,蒯通為韓信以后自立而打定基礎,臨時小施手段輔助韓信成就大業,可以說深謀遠慮。二,惟恐天下不亂,借此來實現自己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縱橫家本色。三,為其他人而謀,蒯通施展手段借此以亂齊漢聯盟。因為后來有蒯通說韓信自立,所以一般后人皆認為是第一種原因。

但是筆者卻傾向第三種,史記有這么一端話:“通善齊人安期生,安期生嘗干項羽,項羽不能用其筴。已而項羽欲封此兩人,兩人終不肯受,亡去。”從這段可以推測蒯通曾經為項羽客卿,聯系到蒯通五年內毫無動靜,很可能因為無明主輔助,而楚漢期間惟有項羽劉邦雙雄并立,余者皆不足論。而劉邦項羽都有高參輔助,蒯通投靠亦不能盡展所學,是亦未曾前去輔助。但是在漢三年卻有了轉機,項羽中陳平反間計而痛失高參范增,處于缺乏謀士輔助的尷尬境地。而此時蒯通以及好友安期生趁此輔助項羽施展抱負亦合情合理,項羽欲封他們必然他們有一定功勞出過計策才可,這里筆者以為“亂齊”就是蒯通為項羽而謀,項羽因此而分封之。

但是前一種也有很大的可能,亦合情合理,或項羽不能用其策,而轉投韓信,試圖輔助韓信三分天下而謀之。第二種則可能性不大,如果蒯通僅僅是顯示自己的手段,這亂齊相比說徐公降趙王武臣顯然談上不上什么手段,不過蠱惑之策耳!惟恐天下不亂也不能成立,從蒯通前后事跡來看不是那種僅買弄口舌而毫無目的之士。

究竟是哪種情況的可能性更大,我們從零散的資料來看這段歷史。

三、韓信伐齊與酈食其使齊

漢三年六月,項羽拔滎陽,誅周苛、樅公,虜韓王信,圍成皋,漢王劉邦與滕公夏侯嬰從成皋主戰場逃跑至韓信、張耳軍中。趁張耳、韓信未起,自稱使者奪其印符,召諸將開了一個軍事會議。會議后劉邦奪兩人軍隊,令張耳鎮守趙地。授命韓信為相國,帶領剩余軍隊進攻齊國。再這里劉邦命韓信進攻齊國除了實現對西楚的戰略迂回,戰略包圍,還有一點是預防韓信張耳在趙地勢力膨脹,尾大不掉。所以奪兩人兵權,又分開兩人,用無兵權的張耳鎮守趙地,使韓信帶剩余的趙軍進攻齊國。又派自己的親信曹參,灌嬰率領部隊以及蓼侯孔熙,費侯陳賀作為副手進行牽制。

韓信正式攻齊發生在漢四年十月,也就是四個月后的事情了。在這段時間,酈食其因為向劉邦出了餿主義(建議劉邦分封諸侯,被張良所止)而戴罪立功游說齊王投降劉邦。酈食其不負所望,說服齊王降漢。本來皆大歡喜,韓信卻受蒯通蠱惑,偷襲齊國,引發齊國背漢而聯楚。

考察其中的關鍵部分,有助于更好的理解蒯通和韓信的關系。

對韓信的背約偷襲行為菜九段先生認為是“擊齊一事是漢精心布置的戰爭行動。酈生是注定要犧牲掉的一粒棋子。”原因在于漢將柴武不屬于韓信參加了擊齊戰斗;呂澤這個獨立軍團參加了作戰(手下丁復參與破龍且之戰)韓信在戰斗中所能指揮的也只有曹灌等人,而曹灌也是剛加入韓信部。不屬于韓信而參加對齊作戰的還有高陵侯王周“以都尉破田橫龍且”,肥如侯蔡寅“以車騎都尉破龍且及彭城”。對此我們要詳細分析,首先對劉邦來說齊國是肯定要拿下的。而派酈食其游說齊王正如酈食其分析:“今田廣據千里之齊,田間將二十萬之眾,軍於歷城,諸田宗彊,負海阻河濟,南近楚,人多變詐,足下雖遣數十萬師,未可以歲月破也。臣請得奉明詔說齊王,使為漢而稱東籓。”顯然劉邦是做兩手準備,一手通過武力;一手通過外交。對外交是否可以成功是個未知數,自然不能因為派了使者而放棄武力進攻(武力壓迫也是外交可以成功的一個條件)。再對于韓信攻齊,將在外君令有所不授。戰場戰機瞬息萬變,劉邦自然明白放權于將的必要性。所以劉邦沒有授命韓信停戰算不上犧牲酈食其。關于其他部將參戰說明韓信受制于劉邦而偷襲齊國亦不妥。呂澤等不屬于韓信的軍團是參與的濰水破齊楚聯軍之戰。而偷襲齊國則是韓信以及手下曹灌所為。“信引兵東,未渡平原,聞漢王使酈食其已說下齊,韓信欲止。”史記這段記載清楚的表明,韓信不但知道酈食其說齊的事情,而且對齊之戰有全權處理的權利。所以偷襲齊國可以說是韓信受了蒯通的蠱惑才為之。而不能視為劉邦精心布置。

蒯通的蠱惑司馬遷稱之“亂齊”,可以理解為破壞齊漢聯盟。而蒯通蠱惑韓信卻抓住了劉邦詔韓信擊齊,又獨發間使下齊,卻未有詔止韓信的漏洞,以爭功勞打動韓信去偷襲“友邦”。而蒯通的亂齊之計謀,有必要考證其對當時天下大勢的影響,以及最大受益人。

蒯通的計策最大的受害者是劉邦,再當時的情況下,主戰場劉邦被項羽圍困,隨時有生命危險。齊投降于劉邦,可以和韓信合力南下擊楚,解決自己的困境。這樣的話楚漢之爭或可早一年解決。而齊是屬于田家還是韓信,對劉邦來說并不重要,當時田氏掌握齊國當然不利于劉邦以后統治,但是同樣由韓信掌握齊國亦會出現功高蓋主。而后來差點三分天下以及劉邦被迫封韓信為齊王,割地請戰亦是證明此點。

蒯通的計策卻是有兩個受益者,韓信不用說,借此擴大功績,又獨占齊地,擁兵自重,割據一方。但是最大的受益者卻不是韓信而是項羽,我們著重分析。漢三年末四年初,項羽在滎陽雖然處于攻勢,卻一直未擊破劉邦主力。而自己的糧道一直面臨彭越的騷擾卻無計可使。北面的齊國處于對楚后方威脅,卻因為舊恨難平而彼此虎視眈眈。因為齊國并不強大,且抱著做山觀虎斗的心理才彼此相安無事。如果這個平衡被打破,齊投降漢合兵與韓信進攻楚大后方,楚地必然危機。韓信破齊楚聯軍項羽恐慌,派使者游說韓信亦是明證。而韓信偷襲“友邦”,使齊反而投向楚合力抗漢,無疑是個巨大的轉機。項羽派龍且救齊無疑是不但可以解救此次危機,亦是對漢的一個強有力的反擊。

聯系蒯通曾經仕項羽,可以大膽推斷蒯通為項羽設計出一石二鳥之計策,而項羽欲封估計也是因為此計的大功。

四、濰水之戰和三分天下

但是此計的結局卻因為韓信濰水之戰而破滅,后世因為結局而忽視結局前的探索。但是我們不得不承認濰水之前的形式的確為楚國掌握著戰爭主動。韓信偷襲“友邦”后,齊完全倒向楚,齊楚聯軍的實力占優勢,又擁有天時地利,正如龍且手下獻計“不如深壁,令齊王使其信臣招所亡城,亡城聞其王在,楚來救,必反漢。漢兵二千里客居,齊城皆反之,其勢無所得食,可無戰而降也。”

面臨這樣的局勢,劉邦亦看出齊地戰事的重要性派出多路軍隊支援韓信,這就是多路不屬于韓信而參與破齊楚之戰的緣故。最終韓信出色的戰術能力以及龍且貪功冒進使蒯通亂齊之計化為烏有。

劉邦派大軍援助齊地戰事,使得項羽松了口氣,自己親自平定彭越之亂。雖然彭越之亂嚴重影響了楚的主戰場進展,使得項羽不得不親自消滅這個隱患。但是亦有可能是劉邦兵力大量援助齊地,一致于項羽放心帶兵剿滅彭越。

關于項羽派龍且援救齊軍,史記說項羽“則使龍且、周蘭往擊之。”漢書則說“羽使從兄子項它為大將,龍且為裨將,救齊。”這里有沖突,到底是龍且為主將,還是項它呢?從前后資料看項它為西楚拄國,在彭城處理政務,并不曾帶兵。而從濰水之戰看也是大司馬龍且親自指揮作戰。從這里我們或則可以推斷救齊是西楚國一個全局性的政策,由于項羽在滎陽一帶和劉邦對峙,所以項它作為拄國全權處理事務,而龍且為大將帶兵救齊。從后來漢破齊楚聯軍卻在彭城殺龍且,可推斷此戰一直延續到彭城。而從韓信偷襲齊國,到齊國向楚求救,短短時間救齊就成為一個全局性的政策,項羽當時在西邊的滎陽,龍且在南邊九江剛剿滅英布,項它在彭城。西楚如此高的效率可以推斷對此早有預謀,蒯通獻計亂齊大概西楚對援救齊國已經坐好準備。

韓信破齊楚聯軍占領齊國,使西楚再次面臨四面受敵的巨大危機中,如果破不了此局,項羽可以說敗局一定。在此情況下,“項王恐,使盱眙人武涉往說齊王信”。武涉游說失敗后,“蒯通知天下權在韓信,欲為奇策而感動之。”后世因為蒯通的說辭完全站在韓信的立場,以至以為蒯通為韓信所謀。我們仔細分析當時情況卻發現未必如此,當時天下大勢為劉邦項羽在滎陽一帶角逐,西為劉邦勢力,東為項羽勢力;南方之地有劉邦的勢力淮南王,項羽的勢力臨江王以及中立的衡山王;北面是附屬與劉邦的趙王以及燕王。而韓信齊地則處于一個微妙的地位,如武涉語“足下右投則漢王勝,左投則項王勝。”

蒯通用算命來蠱惑韓信,分析天下大勢,建議韓信“莫若兩利而俱存之,參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勢莫敢先動。”似乎完全是在為韓信著想,但是其著眼點卻在“西鄉為百姓請命”上,也就是說讓韓信不要聽命于劉邦,去進攻項羽,而自己獨立,三分天下。這里卻有關鍵問題是在于韓信到底有沒有實力反。我們從當時齊地的情況看,韓信對齊來說是外人,在本地本就沒有自己的勢力,而齊地也沒有完全平定(韓信參加垓下之戰的時候,曹參依然留齊平定未服者)。而齊王田橫逃奔至彭越,如果齊地動亂,很可能趁機利用自己在本地的威望重新得勢。最關鍵的是韓信一直授命于劉邦,手下軍隊幾次被劉邦整編,而手下有曹參,灌嬰這樣有自己部隊的劉邦親信以及孔熙,陳賀這樣明則輔助自己實則為監視的副手。而韓信自己的親信在史書中可以查到的只有參謀李左車,或則還有亦肯定是少數派。此時韓信***西鄉為百姓請命***可以說把握性并不大。而韓信獨立最大的受益者亦是項羽,不但解決大后方問題,又可以做觀漢之內亂,或是趁機主動出擊,或是幫助韓信自立,進退自如。

由此可見蒯通為韓信而謀有待商量,而韓信的態度更是說明自立此時不可行,后人為韓信表面的推脫而以為韓信為劉邦恩情不忍背叛劉邦。其實不然,韓信在漢中對的時候就明確以利益為重,要求劉邦“以天下城邑封功臣”后世有人指出此為“欲以脅高帝而市之也。”而后韓信做觀劉邦困于楚不思解救,而要脅封地。可見韓信為劉邦恩情不忍背叛不能成立,蒯通說韓信時,韓信亦在盤算得失,最終覺得風險太大而不敢冒險。韓信最后“遂謝蒯通。”亦是在對說客而非心腹。

蒯通說韓信而無功,在加上成皋之戰的慘敗,項羽大勢以去。安期生和蒯通不肯受項羽之封,終亡去。

五:后記

蒯通的墳墓提著一句詩:九原若解酬恩怨,不恨高皇恨蒯通。

這里恨蒯通說的是韓信最后身死長嘆:“吾悔不用蒯通之計”,韓信說此話卻別有深意,是感嘆自己當時不夠果斷沒有大膽賭一把?還是故意顯示自己有機會反而沒有反的冤枉?難道韓信不知道說此話還給蒯通帶來災禍嗎?果然,劉邦回來聽到呂后說,立刻派人捉拿蒯通,欲亨之。蒯通的口舌之利又一次發揮作用,這里蒯通坐了一個經典的比喻,說狗吠堯帝,非是堯帝不仁,而是吠其非是自己主人罷了,也就是各位其主,沒有什么好怨的!劉邦聽后就釋放了蒯通。

或則韓信本就沒有把蒯通當自己人;或則怨恨蒯通出計策而使自己走向絕路,臨死前故意害他一把。千年事與浮云去,作為后世的我們也僅僅只能從當時的資料來猜測其所思。

總而言之,蒯通是韓信參謀而為韓信謀天下,是不符合歷史真實的,對蒯通,韓信的關系應該有一個重新的認識與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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