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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局長接到市紀檢委的電話之后,還真是有點坐蠟,紀檢委接管違紀干部的調查,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大家一說就是“黨紀國法”,黨紀這個詞兒,可是排在國法前面的,沒人說國法黨紀的——尤其是打電話的這位說了,此事引起了相關領導的高度重視。
然而,案情進展得很順利,這個時候交出人去,就是將功勞讓出去了大半,更別說還可能導致什么變數——紀檢委倒是說調查了,但是回頭做出個無罪的鑒定,那才叫頭疼。
當然,他可以頂住不交人,大家不是同一個系統的,而這高樂天也不是人大代表啥的,沒有不得不交人的保護殼。
可是話說回來,他只是一個小小的警察分局的副局長,憑什么不賣市紀檢委的面子?人家現在能要求查高局長,回頭就能要求……查他馮局長,所以他就回答說,要請示一下領導。
請示領導……按說馮局長該請示的領導,是市局局長孫正平,市紀檢委雖然很牛,但是孫局長也不差,不想讓這個案子的話,市紀檢委也不能說什么。
但是馮局長不可能去請示孫正平,他的級別有點不夠跟市局老大直接對話,而且孫局長……在今天白天的時候,可是打算撈人來的。
當然,最關鍵的是,他想將自己也綁上陳太忠的戰車,那么,一掛了電話之后,他就將求救電話達到了陳主任這里。
那有什么?給他好了陳太忠才待張嘴回答,猛地意識到,自己面前坐著馬勉呢,登時干笑一聲,“馮局長你稍等一下,不要掛……我請示一下領導,馬上給你答復。”
他用手將受話器捂住,兩句話就將情況說清楚了,接著恭敬地發問,“主任你看……這個人該交不該交?”
馬主任的反應,不但快捷而且中規中矩,他沖著自己的手下微微一笑,“太忠你說吧,你是什么意思?”
“交就交唄,”陳太忠心里暗自嘀咕,老馬你還真是老滑頭,一點主兒都不肯做,偏偏表示得還是很支持我的樣子。
不過,他對程序的認識,還是很端正的,“先接受黨紀處理,然后再接受法律的制裁,這也是必須的,總不能讓他頂著干部的身份去接受審判,那么搞的話,程序不正確……組織就不應該受到這種蒙蔽的。”
體制里的干部,不是不可以被判刑,但是不管此人以前如何蒙蔽了組織,黨紀和行政處罰,必然要在法律制裁之前完成,這個優先級絕對不許搞錯。
這也就是審判席上,為什么會出現那么多“原XX主任”和“前YY書記”的緣故——組織的眼睛是雪亮的,你能蒙蔽組織一時,斷不能蒙蔽一世
“在不違背原則的情況下,我一向愿意大力支持你,”馬勉笑著點點頭,“既然你決定了,那就答復對方吧……這次我還是要支持你。”
支持?馬老板你好像……只是想搭個便車吧,陳太忠心里暗暗地腹誹了一句,卻是又將手機放到了耳邊,“馮局,我們領導表示了……你放心把相關事項,移交給有關部門,在監察作風和紀律,反腐倡廉的大事上,組織上的認識,肯定是高度一致的。”
這套話連篇,無非就是五個字,“你是我罩的”,人,最好是交出去,不交出去不太好,不過那些莫須有的擔心,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誰敢要你難看,我肯定不答應不是?
馮局長自然聽得明白這話,雖然他很想知道,這個“我們領導”到底指的是哪路神仙,但是很顯然,現在不是發問的最好時機——且不說這種冒昧的問題,可能會惹惱陳主任,就算陳主任不惱火,萬一給出的答案,有點愧對大家的期待,那也是折了銳氣。
當然,陳主任是不會愧對大家的信任的,對于這一點,跟著陳主任走的人,都有深切的體會,那么這種無關痛癢的問題,不問也罷。
他真要問明白了形勢,沒準陳主任就有撒手的理由了,人家會要求自己體諒的,眼下這種啥也不知道的懵懂狀態,倒還是能沖一沖——陳太忠別的口碑不好說,但是他護短這一個毛病,簡直是路人皆知。
跟隨領導,最幸運的就是跟上護短的領導,有些領導甚至護短到不問對錯——當然,這種二到極致的領導也不多見,但是通常情況下,領導授意你做什么,并且愿意為授意的結果負責,這就是再好不過的領導了。
而陳太忠護短,這是誰都知道的——于是,馮局長二話不說就壓了電話。
馬勉剛才沒拿什么主意,就是看陳太忠打算怎么搞了,但是現在他就有自己的態度了,他沖陳太忠微微一笑,“行啊小陳,這警察局辦案……都要先請示你了?”
“那是因為,我身后站著馬主任,您是我堅實的后盾,”陳太忠正色回答,神情異常肅穆。
“撲哧”一聲,張璘笑出了聲,她的笑點,真的低了一點,“我說小陳,大家好好說話行不行,你別學成你們馬主任這樣,說十句話,都聽不出來哪句是真的。”
“嘿,”馬勉笑出了聲,他也受不了啦,別人的風涼話他受得了,但是自家枕邊人都這么說了,他要是再矯情,那就是有憋著壞水兒害人的心思了。
“我說,市紀檢委那兒,你沒問題吧?”他關切地發問,憑良心說,他也不希望單位的事情,在別處受阻,“賀栓民那家伙,也算自成體系,未必肯買你老市長的賬……老段他,畢竟是才到素波不久。”
“嗯,這沒什么問題,”陳太忠點點頭,他哪里會把“小小的”素波市紀檢委書記放在眼里?甚至,他連因果都懶得分說,“我還讓人搞了一個時評……隨遇而安,您知道的。”
“那家伙?”馬主任聽得就是眉頭一皺,按說他是宣教口的,最不怕的就該是這種才對。但是這年頭,要講究具體事務具體對待,這個隨遇而安,在天南新聞媒體上,也算得上一等一的刺頭了。
當然,純論破壞力的話,他未必趕得上劉曉莉,但是,正如前文分析的那樣,兩人各有所長,劉曉莉的長處在于揭露,而老隨的長處在于犀利的分析——眼下這二位,算得上天南紙媒系統的兩朵奇葩了。
想招安隨遇而安的人,很有一些,不是自今日始的——這支筆確實鋒利得緊,但是招安者只是忌憚其破壞力,就說你不怎么怎么寫文章的話,就能得到如何如何的待遇。
老隨最看重的,是自己的社會影響力,這才是他安身立命的飯碗,你不讓我報道某些東西……可以,但是,你能告訴我,我能報道什么東西嗎?
我的一家老小,也是要吃飯的啊,你讓我在某一方面閉嘴,這很正常。但是。你指點得出來我下一步該重點琢磨的方向嗎?
而這一點,恰恰是陳太忠的長處所在,老話說死了,救急不救貧,救貧的話,就是堵住隨遇而安的嘴罷了,而要說救急,那就是堵住對方的嘴的同時,給人家引道一條新的生路出來。
所以,對于小陳不怎么在意的隨遇而安,馬主任還是頗為忌憚的,“這個人做事,自由主義的傾向有點嚴重,小陳你最好注意控制一下,他跟別人不一樣,對咱們整個系統比較熟悉,破壞力也比一般人大。”
“正是因為清楚,所以他不敢亂來,”陳太忠微微一笑,也沒解釋再多,不過,這樣的解釋也就足夠了——唯有知道體制力量的主兒,才有會發自內心的敬畏之情。
你這么有把握嗎?馬勉見狀,還真有點不服氣了,不過就在他欲出聲的時候,對方的手機響了。
這個電話是張沛林打來的,也不知道是他工作做得好,還是什么別的原因,反正張馨表示了,上谷市那里有點偏,那個分公司的經理——做不做罷。
這是一道大多數人都不會做錯的選擇題,不過張馨能做出如此選擇,也只能說她是志在逍遙了,女人嘛,有時候貪圖享受沒啥遠見,這也是能理解的。
然而,除了上谷分公司的經理,張沛林手里也真沒有什么能拿得出手安置她的位置了,為了不讓某人心生芥蒂,他也只能想辦法跟那廝坐一坐,擺事實講道理了。
陳太忠還真有點惱火老張這黏黏糊糊的勁兒,不過人家這好歹也是一種示意,他完全無視的話,也不是做人的道理,于是微微一笑,向馬主任請示,“有個朋友對我有點誤會,我得過去澄清一下……”
里衡量跟領導的關系,有一個很重要的指標,那就是請假的理由,你要說有什么突發事件了,或者有什么公事請假,固然可能不會得罪領導,但是證明你跟領導也就是泛泛的交際——你不得不找個比較合適的借口來搪塞。
這是有距離感的表現,正經是陳太忠這樣,連理由都說不完整,還明確地表示了是私事,某些時候反倒能拉近彼此的距離,對于這一點,大家只能說:同人不同命。
2371章游泳
陳太忠從馬勉家出來就八點了,張沛林也吃過了飯,要說找個地方洗個腳什么的,身邊還有張馨,琢磨來琢磨去,他索性提議大家去游泳好了。
而且,他提議的地方,陳太忠也是有所耳聞,居然是凱利大酒店的游泳館,一聽這個地名,某人禁不住想起自己“被游泳”過一次。
不過,天還是很熱的,去游泳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然而到了地方他才知道,有多少人選擇了來這里納涼。
饒是這樣,池子里的人也是滿滿的,不過還好,里面還有個不算小的池子,五個泳道,二十五米的標準。
這個池子的價錢,就是隨機的了,現在就是一場八十元,里面的人就相對不算多了,大約有七八十號人,有下池子的也有在一邊坐著的。
張沛林顯然不是第一次來這里,他拿出個什么卡來,不多時,服務員就送來了泳衣、游泳圈什么的。
陳太忠對游泳的興趣不大,不過大家都穿著游泳衣,他若是衣冠楚楚地坐在那里,似乎也有點礙眼,說不得進更衣室換了衣服,等他出來的時候,張沛林和張馨也換好衣服走了出來。
穿了泳衣的張馨,真的讓人眼睛一亮,她原本就是那種瘦不露骨的體型,渾身上下圓潤卻又纖細,尤其一雙腿筆直而修長,并緊的話,連一絲縫隙都沒有。
再加上她面容姣好,身材又高挑,這么一個美女,引起了好多人的關注,陳太忠看得也有幾分驚艷——穿成這樣,好像比不穿還要好看啊。
張馨不會游泳,套了一個游泳圈走下了池子,張沛林的水性卻是不錯,站在池邊,一個猛子就扎了下去,再上來的時候,已經快到泳池的中間了。
陳太忠看他倆玩得開心,側頭看一下,發現旁邊只有茶水,說不得抬手叫來服務員,“那個……有啤酒沒有?”
“喝了酒游泳,容易引發事故,”那服務員態度倒也不錯,先是做了解說,才再問一句,“您確定要喝酒嗎?”
等張沛林上來,就是十多分鐘之后的事兒了,他渾身水淋淋地走過來,見到陳太忠正在灌啤酒,笑著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一杯,“太忠不下去游兩圈?”
“看他們游吧,”陳太忠微微一笑,側頭看一看老張那明顯的啤酒肚,“張總你的水性,真的不錯啊。”
“人到中年,得加強鍛煉啊,”張沛林發現了他的目光,說不得笑著拍一拍肚子,“不過再怎么游,這個肚子也減不下去。”
“嗯,定了去哪兒了嗎?”陳太忠很隨意地問了。
“沒定,不過,希望不要是去青海或者內蒙這種地方,”張沛林笑著回答,“別說是張馨,我也一樣,習慣了在繁華地方生活,再去比較清苦的地方,還真有點扛不住。”
“嗯,”陳太忠點點頭,情知這是老張在婉轉地解釋,于是笑著打趣他,“其實去了那些地方,你這肚子沒準就減下來了。”
兩人又隨便聊兩句,看張馨還在水里撲騰,張沛林笑著搖搖頭,“這美女的誘惑力,還真大,你看這些人的眼睛……反正就算我走了,公司的副總張復生,他也能幫著關照一下,回頭消息確定了,我把你給張復生引見一下。”
“哦,”陳太忠點點頭,很平淡的樣子,他現在對省移動副總這個級別的人物,興致真的不是很高,更何況這張復生一聽就是張沛林的人,老張走了的話,丫日子也不會好受多少,“你們公司姓張的人真多。”
“大姓嘛,”張沛林不以為然地笑一笑,他覺出小陳對張復生不感興趣了,心里卻是不怒反喜,作為張復生的老領導,他也沒打算讓這家伙在小陳面前,享受到跟自己相等的待遇,“就算不提張馨,你科委還有點項目,跟移動有關,他能幫著說一說話。”
有種的,你讓新的老總別給我科委錢,看我不整出他的尿來,陳太忠笑一笑,才待繼續說點不疼不癢的話,卻見張馨終于停止了戲水,扶著爬梯走了上來。
大概玩到九點半,大家都已經盡興了,于是回去沖涼走人,不成想陳太忠和張沛林等了半天,死活不見張馨出來。
“估計是洗頭呢,”張總倒是沉得住氣,“她頭發比咱倆長,女人在這一點上,就是比男人麻煩。”
然而,他的猜測有點錯誤,因為下一刻,女更衣室里就傳出了爭吵聲,緊接著張馨氣呼呼地走了出來,“這里有小偷,偷了我包里的錢”
“啊?”陳太忠和張沛林聽了,齊齊就是一愣,旁邊的服務員不干了,“這位女士,請你說話客氣一點,我們凱利是四星級酒店。”
“丟了多少錢?”張沛林最關心的是錢數,錢不多的話,就不值得認真計較,凱利酒店可是有點背景的。
“多倒不多,才八千多,”以張馨現在的行情,也確實不會太把這點錢看在眼里,但是她還是氣得臉色通紅,“錢多錢少咱不說,關鍵是,我的錢丟了”
“你的衣柜,是上鎖的,而且鑰匙在你手里,”旁邊過來一個男人,穿著游泳背心和游泳褲,看起來像是教練啥的,他繃著臉發話了,“在我們凱利,從來沒有過客人丟東西的先例。”
“那報警吧,”陳太忠摸出手機,他懶得跟這些人細說,而八千塊錢的盜竊案,就不算小案子了,“警察一來,就什么都清楚了。”
“先生,請您稍等一下,”男人發話了,他不能容忍報警這種事兒發生,否則傳出去的話,會對凱利的聲譽造成極大的損害,“讓我們再調查一下好嗎?”
再一調查,還是有點沒頭腦,令大家感到奇怪的是,張馨的錢丟了,可手機、手表還有銀行卡之類,都沒有丟失。
酒店方因此提出質疑,說是既然有小偷,你看你用的這個8810的手機,也值八千多,就沒丟,手表嘛……說實在的,我們也能看出來,這是好表,小偷怎么會放過這些呢?
“丟了就是丟了,沒丟的我也不訛你,不怕告訴你,我這塊表十來萬呢,”張馨冷笑著回答,“我差那幾千塊嗎?”
“我看一看你的卡,”這時候,大堂經理已經來了,拿過張總的看,細細地看兩眼,點點頭又還了回去,“哦,企業鉆石卡。”
凱利酒店的鉆石卡,也有細分,正經一等一的貴賓,是個人鉆石卡,而張沛林拿的這張卡,不過是企業級別的。
省移動跟各個銀行打交道不少,尤其有的銀行有攬儲的任務,自然不會放過這種大客戶,張沛林的這張卡,就是某個銀行送的——張總可以游泳的地方多了去啦,犯不著為這點愛好,專門來辦什么卡,拿來用就是了。
而銀行,跟凱利酒店有聯動業務,相互提供便利,順便拓展客戶資源,所以這大堂一見是企業鉆石卡,知道這位是有身家的主兒,但是來頭未必有多大。
“既然是鉆石貴賓,那我們有必要提供相應的服務,”大堂心里松口氣,嘴上說得卻還算客氣,“您幾位稍微等一下,大家坐在一起,好好商量一下。”
“這還用商量什么?衣柜是你們提供的,錢是在衣柜里丟的,這不是我們的責任,”陳太忠冷笑一聲,“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報警,二就是你們賠償,賠了錢我們就走人。”
“先生,請你等一等,先讓我們內部調查一下,行嗎?”大堂經理顯然不能接受這兩個選擇中的任何一個,報警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賠錢那也太不現實了。
別說那女士手上的表未必值十幾萬,就算真值那么多——哪怕她帶的是上百萬的表,你空口白話地說丟錢了,就讓我們賠償,那可能嗎?
“我憑什么要等呢?”陳太忠聽得眉頭一皺,抬手指一指大堂經理,“你們自己出了問題,要浪費我的時間等你……憑什么我為你們的錯誤買單?”
“這位先生,你的話不要說得那么死,好嗎?”大堂見他沖自己指指點點,也有點不高興了,“你可以去了解一下,凱利不是不敢承擔責任的酒店……但要不是我們的責任,我們也不會去充冤大頭。”
“你這意思,是說我們訛人了?”陳太忠聽得一時大怒,于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對方,“看在我跟你們酒店有點淵源的份兒上,我也不多說啥……告訴你們能做主的人一聲,說是鳳凰陳太忠,等著他給個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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