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藍家老二藍志龍來說,這兩天的事兒,實在是太氣人了,天南那邊,杜毅頂得死死的,原本姓杜的根本不表態,現在卻不知道抽了什么風兒,連被捅出來的那個姓樓的都要回護——電子賬都在那里擺著,你跟我說查無實據?
至于黃家這邊,自從那個文明辦的主任打了中紀委的人之后,就表現出了異常的強勢,先是黃漢祥出面將人接走,緊跟著從天津和河北就傳來了凌厲的反擊。
如果僅僅是這樣,也就罷了,算人者人恒算之,藍老二做好了接受還擊的準備,甚至監視陳太忠的人被莫名其妙地弄暈,他也只是吃驚——黃家擁有類似能力的人,比藍家只多不少,不過剝光衣服……麻痹的,有點下作了。
但是天津那邊終于壯起膽子,打報告說昨天又丟了六百萬的時候,他終于按捺不住地暴走了,我艸你大爺,人不能這么無恥啊。
六百萬對他來說,真不算什么,就算加上前面丟的那些,兩千一百萬也不算什么,但是這一記回馬槍帶給他太大的恥辱,簡直是赤luǒluǒ的一記耳光——你的公司,我想偷就偷想搶就搶,一次不夠就兩次,爺就是吃定你了。
事實上,他擔心的并不只是顏面的丟失,同一個公司連著偷兩回,這更有可能是代表了黃家的一種態度,他的參謀指出——對方很可能在暗示:如果愿意的話,我可以盯死你任何一個公司,甚至毀掉你的產業。
藍志龍聽到這個分析,真的是再也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暴走了起來,當然,他內心深處也隱藏著一絲恐懼,黃家……不會真的有這個意思吧?
“龍哥,我的人的腳,不能就這么沒了,”一邊有個黑臉膛男子發話了,此人年約三十許,額頭正中到右眼角有一道斜斜的刀疤,看起來猙獰恐怖。
尤其是這刀疤不但深而且粗,應該是鈍器造成的,藍志龍雖然身寬體胖,但是這個比藍公子瘦小了差不多一半的男子,卻給人一種更危險的感覺。
車里的那三位,凍得實在太厲害了,其中有兩個人的腳趾頭,十有是保不住了,說話的這位,正是那三位的師傅,他甕聲甕氣地發話,“您給句話吧。”
“你確定能干掉陳太忠?”藍志龍不屑地看他一眼,擱在往日,藍公子對身邊的高手,多少說話還是要客氣一點,畢竟這些高手是他自己招攬的,而不是組織給他配備的。
像這刀疤男子,出身于地方部隊,但卻是憑借自身實力走上來的,想當年總設計師去中越邊境視察,他就是地方部隊選派出來的保護人選——這世界從來不缺少傳奇人物。
不過,盛怒之下的藍公子就顧不得那么多了,今天的事情讓他情緒異常地糟糕,“你認為可以贏了一個快得過子彈的家伙?”
“我愿意試一試,”刀疤男人冷冷地回答,能從基層一步一步走上來的,無不是對自己信心十足的主兒,“希望您允許。”
“如果你能確定,殺不死他就自殺的話,我無所謂,”藍志龍知道,很多軍人都是很熱血的,但是這種熱血擱在他眼里,根本就是不負責任的同義詞,“小馬他們最多截掉幾個腳趾頭,對方已經留手了……你希望他們被切成好多塊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刀疤男并不是一個擅長言辭的主兒,他結結巴巴地回答,“我只是覺得……覺得那家伙有點無恥。”
“我比你更想干掉他,”藍公子嘆口氣,到了他這個境界,無恥不無恥的那都是無關緊要了,關鍵的是輸贏,“吳近之的兒子,也算能打的了,拿著槍都贏不了他。”
就在他們討論這些事的時候,陳太忠推開房門走出來,他要去安萬特中國公司走一趟,法國的羅納普朗克公司和德國的赫斯特公司合并了,這是新公司的名字。
羅納普朗克在去年,已經答應在鳳凰設立分公司建立分廠,不過廠子建到一半,就遇到了公司合并這樣的驚天大事,所以后面的進度,就差得多了,分管副市長吳言和段衛華都來北京催過,不過效果并不明顯。
陳太忠今天這一趟,效果也不是很明顯,不過總算是對方知道,這個陳主任跟羅納普朗克的投資顧問克勞迪婭關系不錯,跟美國肯尼迪家族關系也好,所以信誓旦旦地表示,在元旦之后,會加大工作力度,爭取在明年四月之前投產。
“我怎么會這么忙呢?”從安萬特公司出來,陳太忠很是有點搞不懂,想起有些人閑得蛋疼,大好的時間都用來盯梢,說不得停下腳步,沖遠處一輛車招一招手,“過來!”
這輛車正是黃漢祥派出來盯梢的車,陳某人早知道有這么一幫人,這幫人也知道人家早就知道,只是,該做的功課那還是要做的。
但是看到他招手,這些人還真有點傻眼,尤其是早晨藍家那幫人的下場,他們是最早知道的,不過對方都這樣招呼了,他們想驅車而逃,也沒那個膽子,真敢跑的話,眼前虧要吃,眼后虧也要吃——沒的選擇的。
“您有什么吩咐?”這輛豐田沙漠王乖乖地靠了過來,副駕駛上的男人主動開門下車,態度異常和藹。
“跟黃二伯說一聲,華苑的房子我不住了,”陳太忠其實也沒啥好吩咐的,想起早晨的決定,索性就通過這些人打個招呼,“總有人在那里晃來晃去的,沒什么意思。”
您跟他說不好嗎?聽話的這位只覺得對方的吩咐很有點莫測高深,不過這個要求是他沒資格拒絕的,說不得笑著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接下來,哥們兒就得在北京再買一套房子了,”陳太忠想到這個,禁不住就是一陣頭大,他已經習慣了獨門獨院的驕奢吟逸,現在讓他再去賓館,那絕對是受罪,而且也不保險。
他在北京還有一套別墅,比這套還大,但那是小萱萱和他的“我們的宮殿”,不合適放外人進去,由此可知,某人對自家眾多的后宮,心里雖然存著一碗水端平的念頭,但是他真的端不平,小萱萱和小紫菱,就是他的死穴。
想著自己要舍棄這套房子了,臨走的時候,他肯定要狠命造一下的,看一看時間,眼下也十一點,就給荊俊偉打個電話,要他帶著人來自己這里吃喝。
他是混了荊總兩頓火鍋的,而這房子也在荊總名下,他請荊俊偉真的一點壓力都沒有,事實上他還有一個猜測,老黃也未必愿意再要這房子,那還真不如送給荊俊偉了——回頭頂了小紫菱從碧濤那里的借款,親兄妹明算賬嘛。
荊俊偉還真不跟他客氣,半個小時之后,兩車人就過來了,一輛沙漠王一輛皇冠,車上卻是下來足足十二個人,里面不但有魏老師和美女作家,居然還有……蘇素馨。
“你們怎么也認識?”陳太忠看著蘇素馨,頗為訝異地問一句。
“本來就都認識嘛,”蘇素馨白他一眼,毫不見外地換了鞋,連蹦帶跳地躥了上去,四下看一看,“沒道理啊,你的房子怎么比我的大那么多?”
“小蘇,糾正一下你的錯誤認識,”荊俊偉咳嗽一聲,“這房子不是他的,是我的。”
“呀,這么大的房子,總得三百萬吧?”美女作家眼中的矜持也不見了蹤跡,兩眼冒著的全是小星星,“中空布局,落地窗……哇,住在這里,真的太幸福了。”
“我的房子也是這種布局,”蘇素馨哼一聲,低聲嘀咕著,頗不以為然的樣子,看得出她對雅思不是很感冒,“現在就流行這樣的。”
“大氣而不失典雅,很不錯,”魏老師點頭點評,他知道這房子大約跟荊總沒啥關系,他跟荊俊偉不是一兩天的交情了,荊總的家他也常去,從來不知道還有這么一處所在。
而且他的點評,確實比較靠譜,不管陳太忠還是黃漢祥,住在這里的時候,只是將這里當個臨時居所,屋里擺設檔次都不低,但是東西實在不多,既然空曠,必然會顯得大氣,“俊偉居然藏著這么個好地方,不讓大家知道,該罰!”
“我借給太忠用了嘛,”荊俊偉微笑著回答,“現在他良心發現,在我家里請我吃飯,唉,等到這一頓還真不容易。”
大家鬧哄哄地就坐下了,正好屋里還擺著附近幾家高級酒店的菜單,陳太忠拿著遞給眾人,“大家看著點,我請荊總,人情最后都要落在他頭上呢。”
“路易十三……來一瓶行嗎?”魏老師笑著發問了,就在這個時候,張馨推開門走了進來,今天陳太忠請客,來的人很多,倒也不怕多來她一個。
“那玩意兒你喝,我不喝,”陳太忠笑著搖搖頭,“我對洋酒一向沒感覺,喝那個還不如喝北京二鍋頭。”
2785章一夜變化(下)
來的人登時轟然,說實話,一般玩文化的人,都喜歡表現出自己的狷介來,就有人說陳主任這是真性情,路易十三……咋能比得上咱北京的二鍋頭呢?
可是同時,文化人里附庸風雅的人也不少,有人就覺得,洋情調玩好了才是正經的上等人,美女作家顯然就是其中之一,“北京二鍋頭太沖了,合適北方人喝,不過要喝酒文化,還得是洋酒……比如說,我喝過八二年的拉菲,那個講究真的是很多的……”
“你要幾瓶?八二年的拉菲?”張馨才換了鞋,聽見有人在這個別墅里說洋酒,還是很推崇的聲音,她就有點不高興了。
官員有官員的氣質,文化人有文化人的氣質,她介入這個圈子時間不長,但是這幫人的行為,一看就是帶了文人的那種狷狂氣質,而她又知道太忠一向就不喜歡洋酒,說不得出聲打擊一下對方,“七百五十毫升的,還是一千五百毫升的?”
雅思沒想到,有人居然這么張狂地發話,她扭頭一看,發現對方是個美貌“不弱于”自己的女人,禁不住就愣一下,接著冷笑一聲,“要法國原產的。”
這是個什么女人啊?張馨也看不懂了,實在是無知和張揚得可以,法國以外還產拉菲嗎?說不得她就看一眼陳太忠,發現他耷拉著眼皮,看都不看那女人一眼,反倒似乎在微微地點頭。
“你要是覺得拉菲國內有假冒的,那喝拉圖吧,可以嗎?”張馨微笑著發問,“這個酒國內可是很少見到的。”
陳太忠不愛喝洋酒,也就是啤酒喝一喝外國的,但是他在香榭麗舍搞了一個哀傷之夜,搞得須彌戒里的洋酒太多了,而女人們都是喜歡浪漫的,覺得玫瑰、蠟燭和葡萄酒,在相當程度上,就代表一個人的情調和素質。
所以他的女人雖然知道他不喜歡洋酒,但是這么多洋酒擺在跟前,不琢磨一下也就浪費了,尤其是劉望男這個曾經的娛樂城大堂,對此非常感興趣——她是立志要成為交際花的,
在劉大堂的影響下,陳太忠的女人對洋酒的了解,比一般人強出太多了,她們或者沒有主動追尋答案的興趣——女人做事總是比較被動的,但是望男姐一旦解說,旁邊絕對是有不少人在關注,就像一個普通男人并不介意聽一聽一個汽車發燒友評價各種車型。
張馨也是如此,她對葡萄酒了解不多,但是她自認出不了錯,“八一年的拉圖,你要幾瓶?”
“拉圖也是八二年的更好吧?”別說,這雅思女士還真的有點小資情調,連這個牌子都知道,“你這兒有八二年的嗎?”
“八二年所有的葡萄酒都好,”張馨微微一笑,這點小chā曲難不倒她,“八一年的拉圖也是十分……難道你不知道嗎?”
雅思女士頭一次遇到這種場面,尤其是這女人似乎是隨便來串場子的一個,在奢侈品的認知上,似乎還超過了她……北京還真是藏龍臥虎之地啊。
“那就來一瓶拉圖吧,八一年八二年隨便了,”魏老師不愧混跡北京多年,見她怯場,就笑吟吟地出來圓場,“我是喝白酒了……陳主任你喝什么白酒,別真是二鍋頭吧?”
“二鍋頭其實就不錯,”陳太忠笑一笑,“樓下汾酒多一點,我也愛喝這個,你要愛喝醬香的……也有茅臺。”
“受不了那個醬香,跟您一起喝汾酒吧,”魏老師好不容易才平息了紛爭,張馨卻是已經拎了一瓶三斤裝的葡萄酒上來,“拉圖,八一年的,四個女士,夠了吧?”
美女作家見狀,禁不住撇一撇嘴,所謂的富貴逼人,那真不是白說的,人家隨隨便便就從樓下掏出這么一瓶酒,她心里那點不甘心,也只能化為羨慕嫉妒恨了。
事實證明,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吃火鍋的,大家雜七雜八地點了一大堆,其中不乏翅鮑之類的高檔菜,不過魚子醬之類的奢侈品也沒人點,總還是丟不起那個人,最多不過是荊俊偉點了一個松露童子鱉。
喝完酒之后,大家也沒離開的心思,就坐在這里暢所yù言地聊了起來,還有一個女孩兒喝拉圖喝得太多,斜靠在沙發上就呼呼地睡著了,陳太忠心里有點不是滋味,但是想著這個地方早晚都不是自己的了,還借了荊俊偉好久的名頭,倒也不好說什么。
荊總搬出了陳太忠的根雕茶幾,大家坐在一起喝功夫茶,但是很顯然,他的心思也不在茶上,時不時地,他就要看張馨一眼,很顯然,他覺得這個女人的存在,似乎……嗯,反正做哥哥的不能無視這種對妹妹的威脅。
正折騰呢,門一響,走進來四五個漢子,荊俊偉瞥一眼,率先站起來笑嘻嘻地打招呼,“黃二伯、陰總……您二位今天有空啊?”
“我找這小子的,你們玩兒,”黃漢祥倒是沒什么架子,沖太忠努一努嘴,“我說,你給我下來,張馨也下來,弄兩杯來。”
要說黃老二這真的是平易近人了,上面一幫人折騰,他就在下面喝茶,往日里他來,可也是只坐二樓的主兒。
不過他這句“張馨也下來”,就讓荊俊偉心里微微一抽,心說我妹子才是陳太忠的正牌女朋友啊,黃二伯您也認了的,眼下這么搞,真的……不好。
當然,這也僅僅是他的腹誹罷了,權勢逼人,有些東西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尤其是他心里也清楚,小陳對自己的妹子,還真的上心,可是再看一看那體態修長勻稱的美yàn女人,他心里禁不住暗嘆一聲:這家伙真的太亂了……
陳太忠卻是顧不得考慮他的想法,笑吟吟地走了下來,“黃二伯,您這下午不是都tǐng忙的嗎?怎么有空過來坐坐?”
“嘿,小子,搞了兩噸多,就拿這么個破房子來敷衍我?”黃漢祥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聲音也不算太低,“你覺得你這事兒做得地道不?”
樓上登時注意到了這話,于是就有人低聲發問,“荊總,怎么那個陳主任……好像有點資不抵債的意思?”
在京城里混的主兒,真的不缺眼光毒辣的,尤其是大家平時也見慣了打腫臉充胖子的,哪怕號稱億萬富翁,沒有固定經濟來源的話,很可能兩天之內,就被期貨市場強行平倉凈身出戶……更別說有人自身就沒那么多錢,只是吹出來的。
“那位姓黃,”荊俊偉現在是徹頭徹尾的商人了,自然不肯放棄扯虎皮做大旗的機會,他沖黃漢祥一努嘴,“你有這么一套房子,想送給人家,人家也得愿意要呢……多的也不說了。”
“鳳凰黃?”有人驚呼,這聲音略略地大了一點,可能會傳到樓下,不過黃漢祥就當沒聽見了,他笑吟吟地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你不會說……天津的事兒不是你干的吧?”
“是我干的,”陳太忠沒有主動交待的興趣,但是不會否認,他苦笑一聲,“沒辦法,我就知道那么一個公司,別無選擇,誰要他丟了錢馬上又籌錢,這不是不給我面子嗎?”
“哈哈,別無選擇,”黃漢祥雖然是第二次聽說,還是禁不住樂了,笑了一陣才發話,“你折騰得厲害,人家懷疑的可不是你……東西給我。”
“儲藏室呢,”陳太忠沖一個方向努一努嘴,兩人在這里住過不短的日子,都很熟悉房間布局。
黃漢祥一揚下巴,兩個人就沖那里走了過去,不多時其中一個走回來,在黃總耳邊低聲嘀咕幾句。
黃總詫異地看陳太忠一眼,微微一笑,“現金就不用動了,只把資料拿走就行了,小陳最近手也緊,你看我對你多好……幫你背黑鍋,錢倒是你花。”
“那這房子您拿走吧,”陳太忠雙手一攤,“正好也被人sāo擾得頭疼,您要是不想住,愛送給誰給誰吧。”
“正要跟你說這個事兒呢,人都讓你收拾了,就安心住著吧,”黃漢祥笑著搖搖頭,“抬走五個,誰還有膽子再來sāo擾你?”
陳太忠也不多說,彎下腰向沙發底下一探手,然后就很神奇地拽出一個塑料袋來,里面是各種古里古怪的元器件,造型也各異,他苦笑一聲,“你看看屋子周圍,都是些什么東西……這讓我怎么住?”
黃漢祥掃一眼塑料袋,他見多識廣,雖然看不出所以然,但是猜也猜得到這是些什么,于是悻悻地哼一聲,“這幫混蛋,倒是啥都敢干……收了吧。”
一旁有人利索地接過了這個塑料袋,這位似乎多少懂一點,略略掃視一眼,“嗯,全是竊聽器,還有針孔攝像頭……”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黃漢祥緩緩地點頭,他很鄭重地看著面前的年輕人,“但是就這么小貓三兩只,你還收拾掉了,這種時候你搬家……不覺得砢磣?”
“我要是一個人住,還真無所謂,”陳太忠尷尬地咳嗽一聲,他心里何嘗愿意就這么搬走?“不過,私生活很受影響啊。”
“你那私生活,什么時候都受影響,”黃漢祥不屑地哼一聲,“你就當這兒多一套房子了,別讓出去,你差這一點嗎?哪怕給小荊住,關鍵是不要讓人覺得,你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