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一百六十節大餅
就在這一剎那,雷成清楚地聽到:從落地的將門身上,傳來一陣骨頭斷裂發出的脆響。隨著自己視線的抵及,左半邊身體完全蹋陷的平將門,活像一頭被抽掉支撐肩膀骨頭的衰牛老馬,拼命大口喘息著,艱難地從地面重新坐起。“該死的人類……你……你好卑鄙!”將門狠狠吐出一口喉間涌上的鮮血,緊緊捂住受傷的肩膀。以兇狠可怖的眼神,死死盯視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類。雷成相信,如果可能,這個狂暴的家伙,肯定會活活生吞了自己。“卑鄙?呵呵呵!這可不是什么卑鄙,只是一種迫不得已的手段罷了。”面色殘忍的雷成冷笑道:“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的皮膚實在太過堅硬。逼于無奈,我只能出此下策。”聽到這里,遠在百米開外,通過監視器目睹一切過程的陳章等人不禁恍然大悟。平將門的皮膚的確強悍。連激光也無法奈何的他,根本不會畏懼尋常武器的攻擊。不過,支持這具身體的骨頭卻顯然沒有同樣可怕的強度。也就是說,即便無法穿透他的體表,重擊之下,內中的骨頭和肌肉,卻顯然沒有那么幸運。
外表堅硬內里柔軟。這與混身硬殼包肉的螃蟹,其實是同樣的道理。雷成很清楚,對于自己身上的弱點,將門肯定會拼命遮掩。就算集中所有狙擊手,也無法準確命中目標的眉心。更何況,平將門不過是個六級標準的生物,但從孕育之花被引爆到現在所有收集到的資料來看。他的實力也迅速提升至七級的標準。雖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可是雷成確定:那些企圖襲擊自己的神秘人,一定是以某種方法,向這些破體而出的怪物提供了足夠的能量。也許,這就是死在自己手中風神維塔所說的“祭品”吧!
既然打不死你,老子也要把你打殘。等到你手腳俱斷,全身俱殘。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么本事保護你的致命弱點?
想到這里,雷成臉上浮現出略帶嘲弄般的微笑。只見他手掌一翻,一柄長達數米的電動空氣振動錘,赫然出現在其手上。這是從傳統用作地面工程打樁機演變而來的一種施工用具。利用兩枚小型高能氫氧電池為動力的錘子,能夠在錘體內部壓縮空氣的擠壓下,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強大撞擊力。這種力量與鉆機的穿透作用不同,單純以碾壓錘煉煅為目的。在軍方的管制命令中,空氣錘屬于特別工程器具。通常只用于太空隕石的壓縮或粉碎。雷成的空間面積大得要命。備有各種武器的他,當然不會放過這種相當于力量增發的特殊工具。
望著癱坐在地面的平將門,他甚至已經在幻想:面前這個家伙在空氣錘的巨力擠壓下,變成一片“大”字形肉狀薄片的古怪模樣……
“老子管你是人是神。敢傷我的人,找死……”隨著一聲令下,斗鬼夜叉在左,手持大錘的雷成在右。上空是盤旋掠陣的兇鳥,其后還有悄然隱入廢墟,伺機準備偷襲的女魔莫爾根。棍棒、拳頭,各種看似并不致命卻能要人殘廢的武器,帶著生生嘯起的風聲,從各個方向蜂擁而來。陷入絕境中的平將門,此時眼中閃過一絲夾雜著驚訝與恐懼的怒色。只見他猛一咬牙,剎那間,呆坐在地上的他突然高高躍起。而那道固定不變的身影,也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幻化分散成六個同樣的人形。六個平將門。外表、模樣、神態完全相同的六個人。仿佛基因復制兵一般,就這么站在眾人面前。一種詭異莫名的氣氛,頓時彌漫在所有人的心頭。“分身攻擊?真是大意,我怎么把這么關鍵的事情給忘了?”一擊落空的雷成,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面前的對手。腦子里不由得想到曾經在大學圖書館里看到有關將門的一段傳說敘述。
古代東瀛上位者中,流行過一種叫做“影武者”的保護方法。說穿了,這不過是利用相貌外表與本人完全相同的替身,在公開場合充當被保護者的一種做法。真假難辨之下,殺手也無法對目標任務實施襲擊。同樣,疼愛兒子的將門母親,也曾經教過他一種防身的密術。可以將其身體,分化為相同模樣的六個分身做為“影武者”。如此一來,平將門為危急關頭,存活的機率也要比平常人大得多。六個分身,只有一個才是真的。然而,六個平將門,都擁有與本體同樣強悍的戰斗力。無論斗鬼、女魔、或者兇鳥,獨自對上這種無懼身體傷害的怪物,勝算都要大打折扣。更何況,六個平將門一擁而上,即便雷成本人也會感到相當吃力。不過,雷成卻根本沒有朝這方面想。他甚至覺得,這些分身絲毫不會給自己帶來任何麻煩。
“所有狙擊手立刻攻擊。接通衛星監控系統,馬上對所有目標進行全面數據對比分析。”他記得:傳說中平將門的寵妾,曾經通過細致觀察,發現這家伙分身與本人的諸多區別。其中最有效的方法,莫過于用成田不動明神的護身符砸向將門的身體。如此一來,分身也就不攻自破。雷成手上沒有什么神符,但他卻能借助現代科技,從所有被操縱的傀儡中,準確找出將門的本體。此時,滿載武裝機械士兵的穿梭機,也突破大氣層,在城市上空實施機降。在諸多怪鳥的圍追堵截下,拼命進入低空投放運載艙的機群損失慘重。僅有一半左右的穿梭機能夠幸運地突破防御,開足馬力重返高空。巨大的傷亡并非沒有價值。從各個運載艙中蜂擁而出的大批機械兵,如金屬潮水般,快速接替十七小隊接管了全面防御任務。幾架不敵對手當場被撕扯散架的機體,則當場引爆體內的炸彈,以所在地點為中心,制造出一個個充滿破爛血肉的火焰圓環。
周圍的紛亂,并未影響雷成的正常思緒。在狙擊手密集的攻擊中,兩具分身已經被射中額前,在空氣中完全散去。剩下的四人,則與一干召喚而出的生物,正斗得不亦樂乎。而站在圈中的他,卻絲毫未動。只是冷言旁觀著身邊的混戰。衛星的分析結果已經傳來。雷成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合適的機會出手。給予對方致命的一擊。充滿能量的空氣錘,緊捏在手。隱隱傳來陣陣略帶顛簸的震動。雷成沒有告訴任何人將門的真身所在。他只是以眼角的余光悄悄鎖定對手,在不經意間,慢慢運起手中的力氣。
“轟隆——”當一道將門的身影從其近旁滑過,顯然是想要對之進行偷襲時。卻被一柄碩大的方形塊狀物蓋頂而下,從頭至腳將整個人形活活砸成肉餅。就在這一瞬間,所有捉對撕殺的召喚物動停下了手邊的動作。它們的對手也隨著本體的重傷,重新散盡在透明的空氣中。雷成的腳下,是一片堅硬無比的混凝土地面。一錘猛擊之下,平整的廣場上,頓時出現了一道直徑約莫數十米的可怕凹陷。從平面望去,陷落點的中央與之落差至少有半米之厚。從中點擴散開來的巨大裂縫,也仿佛猙獰的魔鬼嘴唇般,拼命延伸著自己恐怖的笑容。這一錘相當結實。從頭頂貫壓直下,把將門的身體好像面團般活活壓扁。乍看上去,癱落在凹陷中央的他,活像一塊僅有數十公分厚薄,手腳均展開為片狀的古怪大餅。
望著眼前被自己一手締造的“怪餅”,雷成卻不住地搖頭。平將門屬于第二世界生物中的神族。雖然是被意外引爆而出,卻沒有具備完全的身體。否則,也不會在自己一擊之下,輕而易舉地直接喪命。“這家伙的皮膚,實在強悍得可怕……”感慨不是無端發出。將門的尸體雖然骨碎肉裂面目全非。可是包裹在最外的皮膚卻絲毫沒有破損。巨力擠壓之下,無法容納于其中的半固、液體,只得從口、鼻、眼、肛門等部位傾瀉而出。仿佛一只被擠爆的人形果凍,從各個破口瘋狂地噴涌而出。“全隊集合。留下機械士兵做后衛。速度要快,我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一面在通話器中發布命令,雷成一面把將門的尸體收入空間。在他看來,這家伙的身體顯然比風神維塔留下的誕生石有用得多。尤其是那張強悍無比的人皮。
“回去分析一下,看看其中的基因組合與細胞成份。如果這種材料能夠量產,那么防護服表面的著彈層,相必也會得到足夠的強化。”只要對自己有用,雷成根本不會計較用某人的皮來制作衣服……
長沙、株州兩地間的任務已經結束。不過,除了撤離,他還有有最后一件事情需要完成。那些突然出現的神秘襲擊者,究竟是從哪兒來?他們的目的是什么?
這是一直困擾在雷成腦海中,暫時無法獲得答案的問題。不過,在觀看之前高家兄弟與將門的戰斗過程中,他卻注意到一個不大不小的細節。與高大彪交手前,破出花體的平將門,一直都在拼命吞吃著人類的尸肉。那種饕餮般的狂撕濫嚼,絲毫與“神”扯不上任何關系。反倒是像個太久沒吃東西的餓鬼。
阿斯摩德說過:第二世界的生物對于人肉,有一種異乎尋常的喜好。但是這種吃法,顯然已經超出了喜歡的概念。他似乎非常饑餓。餓得發慌。想到這里,雷成心念一動。將空氣錘重新塞入空間。拔腿便朝孕育之花的殘留體所在急速奔去。
所有隊員正在集結。龐大的機械兵群也能暫時維持防線的安全。他有足夠的時間尋找自己需要的東西和證據。尸體。那具被將門啃食過,已經殘破,渾身赤裸的女尸。正仰面朝上,四肢散開平躺在冰冷的混凝土地面。空洞的眼眶中,除了已經翻白的眼瞼,再也沒有任何的內容物。面無表情的雷成,伸手翻了翻女尸的眼睛。又從其胸口被撕裂的乳房邊緣,拈起一絲血肉湊近鼻前嗅了嗅。最后,面有疑色的他,抽出腳邊的匕首,輕快地劃開尸體柔軟的腹部。直接割下幾塊肝臟的碎片,收入事先準備好的物品袋中。
尸體很新鮮。死亡的時間并不長。只是,他不明白,這具女尸為什么是被人直接扼住脖頸窒息而死。而不是更加直接的槍擊或者割喉。要知道,殺手只喜歡最直接的方式。相比麻煩的扼殺,一顆子彈顯然要更加方便。西面方向傳來的密集殺聲,吸引了雷成的注意。那是機械士兵與怪物間的爭斗所發出。回頭間,倒臥在塵土間的兩具黑衣人尸體,自然也落入了他的視線。
在掩護移民團離開的戰斗中,為阻攔多國集團的導彈攻擊,聯邦軍引爆數量龐大的核飄雷。致命的輻射塵也因此散落帶地球表面。想要在充滿危險的城市廢墟間行走,就必須穿戴能夠隔絕輻射的防化服裝。黑衣人身體表面的服裝,就是具有同種功能的防化服。掩蓋其面部的頭盔,也是帶有呼吸系統的過濾裝置。也許是得益與這身特殊服裝的保護,也可能是因為附帶維生功能的頭盔。兩名被戰車機槍擊中的黑衣人,雖然處在瀕死的邊緣,卻還保持著極其微弱的大腦機能。用醫學上的標準來看,他們已經不具備任何搶救價值。和僵硬的尸體相比,他們不過還具有最后的大腦意識。大腦死亡,才是判定人體是否真正死亡的唯一標準。
“真是運氣!”大喜過望的雷成,當即從空間中飛快取出兩只神經營養維生艙。摸出匕首,迅速割下兩名黑衣人的頭顱,將之塞入艙中浸沒在特殊的液體中。這是他從生物研究室弄來的備用品。目的就是為了防止死者帶走所有的秘密。只要獲得對方健康的大腦,就能利用電波刺激的方法,得到被掩蓋在思維中的秘密。從死人身上找出秘密。手法雖然殘忍血腥,卻非常管用。只是,正當雷成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時候,卻猛然睹見:
在一具被自己割下頭顱的尸體斷口上,正散漫地透出一絲晶瑩的金屬亮色。
那是一條做工精致的項鏈。完成集結的小隊成員,已經全部進入穿梭機艙等待撤離。在雷成的示意下,盤桓在空中的人面兇鳥克萊諾,也展開自己巨大的黑色鐵翼,露出猙獰無比的詭笑,朝著遠處守候在半空的同類猛撲過去。出于安全考慮,交戰至今,雷成沒有命令兇鳥有所動作。
現在,也到了該讓它發揮作用的時候。自從克萊諾龐大的身形出現,廢墟上空的怪鳥根本不敢朝這一方向飛近。尤其是從其口中發出那種類似抽泣的女子哭聲,更使得異界鳥群惶恐不安。如果對方不是自己同類的話,這些等級低下的生物,恐怕早就已經四散逃開。哪里還敢停留在兇鳥所在的空域。雷成要的就是這種效果。穿梭機駕駛員也得以趁機從縫隙中快速穿出,朝著黑色而安全的太空拼命沖去。經由軌道進入基地降落的飛機,照例受到地勤人員的特殊關照。令所有迎接者詫異的是:大名鼎鼎的“地獄”小隊所有成員臉上,絲毫沒有獲勝歸來的喜悅。卻充滿了一種夾雜著迷惘之色的淡淡憂傷。
這是十七小隊建隊以來,傷亡最為慘重的一戰。十四名隊員陣亡,超過半數以上人員重傷。傷員可以治療。即便如高大勇這般嚴重的殘廢性傷害,也能通過金屬化修補復原。而那些死去的人們,卻再也無法將之救活。雷成與新隊員之間,并無太多的感情。但他卻明白:自己手下這些人,已經是聯邦現有的最強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