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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困獸之猶斗第九十一章陳少保門下走狗大宋時代周刊
東京汴梁是天底下最繁華的都市,天子腳下,市井間什么事情沒瞧過?官家和皇太后蒞大相國寺禮佛、萬里之外蔥林駝隊進城、古怪的拜火教、神秘的大秦景教、朝廷的百官換了便服逛窯子……當真是太陽底下便沒新鮮事兒。
只是今兒當真是新鮮了,一隊足足千人的虎狼之師,乃是大遼國特有的重騎兵,馬上個個都是黑漆漆鑌鐵魚鱗甲,胸口亮澄澄黃銅護心鏡,馬綹子上掛著嚇人的狼牙棒,甭說人了,胯下駿馬都穿著馬鎧,只露著四條腿兒在外邊,這等武裝到牙齒的重騎后東京城的人當真便沒瞧見過。
這一隊殺氣騰騰虎狼之師便從東京城外面兜了一圈兒后這才從南熏門堂而皇之列隊進城,有些個膽小的看了當真便腳底下打顫,卻是被旁邊的人一陣臭罵,“沒用的瘟生,不知道咱們陳少保一張嘴兒舌戰大遼文武百官,愣是把那遼國蕭太后給說服了么?現下兩國乃是兄弟之邦,你怕個球囊?”
有個說書的藝名月關,乃是去北邊大名府采過風的,知曉些遼國故事,看眼前玄甲耀日,朱旗絳天,忍不住打了個激靈,旁邊一個閑漢瞧他這副模樣,便說了:“月關大大,您是去北邊采過風,知道這大遼國的事情,給咱們說說哇!”
“大遼國崇左尚右,以朱色為貴……眼前這支隊伍怕不是使節團那么簡單。”這月關看著大遼騎兵緩緩入城,喃喃道:“我若是沒猜錯,里面必定有大遼皇家人物……”
“您說的就是那紅然的大旗?”那閑漢一指其中一面兒大旗,上面龍飛鳳舞,東京城可沒幾個懂契丹文的。這月關偏巧卻識得幾個
,寫的乃是“越國公主耶律”頓時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可了不得,乃是大遼國越國公主……這公主的旗幟不過在中間,那后面的……”
“后面的怎樣?”那閑漢不依不饒問,旁邊一個機靈的便白了他一眼,“你個球囊恁笨?沒聽月關大大說么。大遼國崇左尚右,也就是說越往后走身份越高貴,這公主的旗幟在中間,證明后面還有更加高貴的人物呢!”
“嚇?”那閑漢嚇了一跳,“公主才排中間?后面豈不是得官家皇太后身份?”
馬蹄咯噔咯噔踩在青石板路上,一眾騎兵緩緩入城,無數本地人士圍觀,這時候,最后面的大旗入了城門。頓時高高豎起。那旗桿兒足足四丈多高,最頂端還插著白色牦牛尾,這是表示最尊敬身份的,下面大旗迎風一展,頓時露出數個大字來,捧著旗桿的是個鐵塔般的契丹漢子,胯下馬兒異常神駿。可也不是,換一般的馬兒如何吃得消這么大的旗幟。
“嚇!”
圍觀者中識字的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那旗幟上分明寫著斗大漢字,“汴州陳少保門下走狗”。
四周頓時竊竊私語。
“是咱們陳保羅大人的旗幟哩!”
“當真奇了怪了,怎么陳保羅大人的旗幟反而在后邊?”
“這契丹人也恁好笑,居然堂而皇之打出走狗旗號。當真是球囊都笑歪了。”
“你們這些孤陋寡聞的,也好意思在東京城混?最近最流行的段子‘陳少保威震上京’沒聽么?咱們陳大人去了大遼國議和,豐神朗俊文武全才,在遼國的公主郡主們哪兒見過咱們漢人中的英雄?哭著喊著要嫁咱們陳大人,最后那蕭太后沒奈何,把最疼愛的小公主賜婚給了咱們陳大人……”
“大遼國以前逐水草而居,在契丹人眼中狗是最忠誠的。因此自居為狗并不丟人,反而是一種榮譽,譬如你要想做大遼國公主門下走狗人家還瞧不上你呢!”說書的月關是個聰明人,便給四周閑漢解惑,接著壓低了噪音又說:“各位不知道么?章獻皇太后削了陳保羅大人的官職,咱們朝廷吶!太小氣了。”
“直娘賊,人家番邦能讓咱們陳大人做駙馬,怎么朝廷還容不下?恁丟堂堂華夏大國的體面,難不成反不如番邦氣量大了?再說了,陳大人可也是漢人不是……”
“你便不知,陳大人跟長公主情深意重,做了遼國駙馬,再做咱大宋駙馬豈不是丟了朝廷臉面,朝廷估摸著也為難呢!”
“噓!各位,小聲點兒……”這時候說話的臉面團團單眼皮塌鼻子,一身商人打扮。
“小聲個球囊,看你模樣高麗國來的罷?咱們大宋風聞言事,太祖爺當初立下的規矩,朝廷規矩不合理的咱們便有資格說。”大嗓門的閑漢扯著脖子雙手叉腰,一副“你能咬下我球囊來?”的模樣,“要我說,那龐太師老巧,也別占著茅坑不拉屎,干脆把太師給陳大人做得了,長公主再下嫁,豈不是英雄美人的佳話,方才顯得我堂堂上國臉面。”
那高麗商人縮了縮脖子,心說當真是天朝上國,連平民都這等不凡。
這邊市井閑話不提,話說那劉娥得知了今兒南熏門風波,頓時氣得拍椅子把兒大罵,“什么大遼國使節團,分明便是來給哀家臉色看了,好個陳保羅,吃里扒外的狗東西,居然膽敢拿大遼國來威嚇哀家,這是什么地界兒?東京城,哀家的地方,他居然敢叫人打出汴州陳少保門下走狗這等旗號,想造反不成。”
“太后,暫歇雷霆之怒。”龐太師一臉苦笑,“那市井閑話還說老臣年邁,便該把這百官之首的太師位置讓出來給那陳保羅坐方才顯得有古人讓賢之風。”
“放屁。”劉娥暴怒之下說了一句粗口,四周太監聽了誰也不敢吱聲,心說能讓皇太后說粗口的恐怕也就那翰林待制陳保羅一人了。
龐太師小心翼翼說:“太后,眼下的確不是發怒的時候,依老臣看,早早把他送出京去才是。”
劉娥臉色難看,“哀家已經給官家那意思了,可官家死活不開口,難不成要哀家自食其言親自封他不成?”
“太后,那陳保羅廣陵縣侯的爵位和食邑不符,莫不如,加封他食邑三千戶,也算給官家一個臺階兒下,這樣官家也好開口,不然,您剛削了陳保羅的官位,官家若封了陳保羅的官,文武百官豈不是以為官家有意逆了太后的意思,說起來,太后教導有方,官家還是純孝的啊!”龐太師到底謀深算,分明打的腳踩兩條船的意思,這話太后聽了高興,日后傳到皇上耳中也顯得他懂事沒亂說話。
嗯了一聲,劉娥中這話到底順耳,可也不是,官家自小性子純孝,說起來,都是那陳保羅的錯,當下便叫來趙雅,“你跑一趟陳保羅那兒,加封他食邑三千戶。”
“老奴這就去辦。”
這趙雅得了劉太后的旨意,當下急匆匆去了揚州門四海館,剛到那四海門口,就瞧見門口一堆人,還有一匹神駿異常的赤炭火龍駒,當初檀淵之盟真宗帝御駕親征的時候他是見識過這匹馬兒的,可不是遼國兵馬大元旦耶律休哥的胯下駿騎,怎么便在這兒?
保羅爺此刻也郁悶著呢,趙槿剛剛跟趙嫻到了門口,沒想到四海街口潑刺刺跑來一匹馬,到了門口咴咴一聲長嘶后人立而起,馬上跳下個人來,那赤炭火龍駒可是異常眼熟,馬旁的人兒雪膚大眼一身戎裝巧笑嫣然,他猶自不信,使勁揉了揉眼睛,不是呼倫又是哪個。
他先是一喜,騰騰幾步便走過去,滿臉兒的笑,“你怎么來了?”
呼倫瑤見他先還從內心深處笑,可看見門口站著的兩女頓時便沉下了小臉蛋兒,只是瞧著趙槿趙嫻兩姐妹,后面阿蠻蓉娘阿風她們都不好開口,心里面都清楚著呢,自家爺風流性子,這下好了,兩國公主照面了。
趙槿和趙嫻穿的都不是宮裝,可氣度在那兒呢,呼倫瑤出身大遼宗室,雖然刁蠻沒架子,這點眼力勁兒還是有的,如何瞧不出?
那下巴上一顆紅色血痣的氣度華貴,跟自己眼神對視后翩然一笑,若沒猜錯恐怕就是大宋國碩華長公主趙槿,旁邊那個年紀跟自己相仿,倒是很不客氣跟對視,怕就是千里迢迢跑去上京把保羅給勾走的玉卓公主趙嫻。
眼前這局面,簡直就是象棋里面的雙王照面,自信能吃定一切的保羅爺也覺得頭大了,槿兒還好,嫻兒跟呼倫可都是刁蠻脾氣,可千萬別在大門口打起來,別說嫻兒打不過呼倫,光是幾個公主在自家門口打架就夠讓人笑話死了。
瞧著呼倫瑤那副契丹打扮,趙槿就猜到來人的身份,她其實也為難著呢,人家眼下是保羅名公正氣的未婚妻,自家可什么身份都還沒有,這如何稱呼當真是不好辦?若是按照先進門為大的規矩,自己豈不是要叫對方一聲姐姐?
她到底是一國長公主,再怎么賢惠大度,都不可能淪落到叫別人姐姐的份上,頓時,兩廂便倒僵持了,保羅左瞧瞧不是,右瞧瞧也不是,真是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
正在這當口兒,四海街口又跑來一匹馬,馬上正是劉太后貼身太監,大內昊天門風雅頌之一的趙雅,當下大喜,管他是誰,這時候來的就是救兵哇!頓時便要走過去,“雅公……”
“你先別走。”趙嫻小脾氣又來了,一把扯住了他,“先把眼前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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