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鳳山和蘇燦在會所里開了一個卡座,會所內部果然別有洞天,地方寬敞,風格古韻,隨處可見灰褐色厚實的茶幾和藤椅,古香古畫,廳堂交錯,廳與廳的分隔則是用裝飾性的檀香木屏風,在寸步不離服務員的引導下于卡座坐下,裴鳳山才將菜單遞給蘇燦,詢問他想要什么。
蘇燦點了一杯標價46元的可樂,覺得這個裴鳳山還是從心理上將他看得小一點比較好,就道,“這可能是我喝的最貴的一杯可樂。”
而裴鳳山笑著搖搖頭,“呵呵,習慣就好,你不是想要了解投資是如何運作嗎,不如就沖我身上來吧,蘇小兄弟,我年齡比你大,也就托大自稱一聲老哥,雖說我沒你這么高文憑,但是如果論實戰經驗,只怕老哥身上發生的事跡,足夠你寫幾篇論文了。”
整個大廳擱置著不少此類卡座,又通過盆景和屏風掩映交錯相隔,所以即便是容納幾百號人一同品茶用餐,也不會顯得擁擠。蘇燦赫然看到張岳乃至于他的一干朋友也在,對他指指點點,之前邀約過他的那女生正握著一杯褐色酒液,目光直視過來,絲毫沒有躲閃的意思。
張岳倒是有點尷尬,他剛才在茶樓下面看到蘇燦本就沒有和他打招呼,兩個人就像是相互不認識那樣,卻沒想到蘇燦沒過多久也就上來了,而且旁邊還有一中年男子陪同,這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子不怒自威,子彈頭自有一股說不出的威嚴,然而對蘇燦有說有笑,很平和的樣子,這就使得他們對蘇燦愈加的捉摸不透。
高姓的女子就拍了拍叫樂樂女子的肩膀,朝著蘇燦這邊瞟了一眼,“看來他是找到了自行車寄存點啊。”
引得眾人一陣哄笑。
那個叫樂樂的女生也笑了笑,低頭輕輕小啜了一口杯子的飲品,若有所思。
而面對自己這些朋友,張岳勉強苦笑了一下,物以類聚人與群分,但今次他實在找不到和大眾共同的笑點。
“你們認識?”裴鳳山有點疑惑的看了看張岳那幾張桌子,他們之前上來的人數可能有八九個左右,但是就蘇燦這么去購房的間隙,人數壯大起來,可能有十三四個,剛才上來的時候這些人就把蘇燦盯著,裴鳳山就有點奇怪,現在看到那眾青年有說有笑,而討論的焦點明顯是蘇燦,這才道,“要不然你去和你的朋友打個招呼?”
“不用,不是太熟。”蘇燦搖搖頭。
裴鳳山呵呵一笑,似乎這一刻才認為蘇燦相對他而言是年輕人,“那也行,等會我有幾個朋友要過來,別看年齡都比你大,但咱們共同語言不少,都是資金圈子里的老板,平時也經常去登登山什么的,和王石的愛好一致,也在同一個俱樂部,經常組織五湖四海境外的游覽,只不過王總似乎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咱們比起來,不能像他那樣張揚,就得低調。蘇小兄弟,咱們做資金的,經常被人誤解,那是提出來就得人人喊打的東西,不客氣的說一句,有的人視咱們為吸血鬼,盡用獠牙在別人的身上鉆洞吸血,但是又有誰明白,我裴鳳山朋友很多,這些朋友誰不是當初有過困難,被我扶植起來,現在對我感恩戴德的?”
蘇燦點點頭,相對張岳那群人的目光,蘇燦事實上并不在意,他現在所關心的東西根本不在于一個張岳對他的看法,他的心思倒是放在了面前號稱自己是高利貸者的裴鳳山身上,要知道民間資本的地位很尷尬,這么多年來像是詹化這么走出的一個人畢竟實在太少。
因為國家禁止企業和企業之間發生的資金借貸行為,一旦有這種情況出現,基本上都是違法經營。國家還沒有開放創業板的這個年代,中國現階段能夠從走出來未來能夠達到世界級的IT,高科技,新能源等領域的企業,大多都走的是海外融資路線。
在國內想要獲得投資,大多數會走民間資本借貸路線,而也是紛繁復雜,很多東西并沒有成熟。其中一個就是經常位于社會輿論風口浪尖的“高利貸”不可避免的存在。
蘇燦很好奇裴鳳山的資金運作方式,當然這也可以間接揭秘詹化為何可以走到現在的這個高度的秘密。
蘇燦就這個問題征詢了裴鳳山,裴鳳山莞爾笑了笑,“蘇小兄弟,這可是涉及到行業核心秘密...”買了個關子,他才慢條斯理的道,“既然你想學點手段,我可以透露一些。國家禁止企業間的融資現象,但是卻規定了‘民間借貸’這種形式,和私募游資不一樣,這是所謂的企業和公民之間發生的資金拆借行為,于是這個時候投資公司就需要進行變通處理,資金的出借放將資本轉移給個人,而再通過個人,將資金拆借給需要用資的企業,這里面自然要通過一系列抵押,質押的方式,用資方通過這種手段為出借方做擔保。”
蘇燦點點頭,雖然明白裴鳳山并沒有言盡,不過也能理解他總是留了許多手,做投資如果不深喑資本市場的內幕,這就無異于是自掘墳墓的行為,這里面的圈套層出不窮,陰謀陷阱也不少,所以很多成功的基金經理人,搞得風生水起的資本大鱷,其本身有很多是草根出身,都是一步一步從前線浴血奮戰走出來的。學院派空降下來的往往只夠打副手積累實戰經驗。
蘇燦一定程度上覺得,如果自己要做投資的生意,這個裴鳳山是一個人才,他的人脈,背后的客戶資源,都是一筆極大的財富。
“你們放貸,怎么保證資金的合法性?”所謂的真正放水公司走的高利貸,普遍來說是難以暴露在陽光下的,然而裴鳳山卻不在此例。公司有做賬的處理相關問題的高手,很多地方只要不出大紕漏,都滴水不漏,就算是相關部門審查,也查不出任何的結果。
裴鳳山這才訝異的看了蘇燦一眼,道,“如果不是你自己坦誠是南大的學生,老哥真的懷疑你是不是針對的資金運作并無經驗。換其他任何一個情況,我都可能以為你是準備來套老哥秘密的。當然咱們知根知底的,跟你進一步說明也無妨。”
蘇燦有些哭笑不得,他和裴鳳山如今才見面不到幾個小時,怎么就成知根知底了?他對這些有所了解,純粹是出自于前世的經驗,只是并不深入,而是有點印象而已。
裴鳳山呵呵一笑,湊近了些,低聲道,“俗稱砍頭息,一般我們的資金成本,嗯,就是高利貸利息,一般是三分,也有五分,十分的我也做過。借款一百萬,十分分就是一個月十萬,一年就是120的利潤收入。不過這只是少數,超過十分,一毛以上的,就很危險,我不去做,這就是當真的周扒皮吸人血,沒有一個企業扛得下來。我們會要求利息先行支付,這就是砍頭息的方式,當然收款不會以利息的方式,而是投資管理顧問費,委托管理收費一類的名義。還有的還款方式就是本金和利息合計,在合同的時候,一并寫成本金借款。毫無痕跡可查。當然,全國各地做資金生意的各不相同,但是手段大同小異,詹化他那一套,我也知道,現在都衍生為江浙滬那些資金圈子里教科書一樣的經典,誕生過的億萬富翁不在少數,未來更不知道會有怎么樣一個財富群體,這人當得上大師這個名頭。人的名上來了,做這個也就更容易了,有的時候,做個名,比做億萬資金生意,還要有用得多了。”
和蘇燦正說著,裴鳳山的朋友就到了,都是三四十歲左右的男子,看上去唯一一個年輕點的也在二十八九歲左右。
裴鳳山就起身介紹,“這是王董,這是張總,這是羅總,哈哈,這位是我剛結識的小兄弟,蘇燦。南大高材生,對咱們資金上的生意很感興趣,大家就把他當自家兄弟,咱們言傳身教,看能不能培養出一個未來的資本老板,撼動一下南詹北柳的地位。”
蘇燦側目看了裴鳳山一眼,心想這人雖然心機不少,但是內心仍然有他外表粗獷的一面,開玩笑都有一種誓與天公比高的豪情。
“呵呵,老裴,蘇總就不用你跟我介紹了,恐怕我要比你,更先認識他啊。”這個時候那個王姓的男子哈哈一笑,說道。
蘇燦看過去,似乎有點眼熟,陡然想起來,好像是林光棟來上海,自己為了拉到時尚雜志廣告,和范支梁談判的時候,曾經在那個會所見過一面的老板,是親自看到他們吃癟從會所里退出的人。
“蘇總!?”裴鳳山這個時候是徹底的看不懂蘇燦了。
“這事怪我,有點久了,這事我都快要淡忘了,蘇總啊,似乎有個時尚雜志,是為了拿下賽思相機的廣告吧,就和賽思的老總范支梁打了個賭...”王董就一五一十的將過程說了一遍,不忘對蘇燦一笑,“蘇小兄弟,我說得沒錯吧。”
蘇燦心忖有時候做生意,難得糊涂是一必要的學問,而這人沒看出自己不想暴露,卻又如此聒噪,由此推知,這人的道行實在不怎么樣,若裴鳳山不是和他陽奉陰違,要吃下他估計不是難事。
看到裴鳳山疑惑的目光,蘇燦也就將這事和盤托出,大致講述了一下自己現在負責的時尚雜志。說完對裴鳳山略帶歉意的一笑,“這件事沒有跟裴大哥說,希望別介意。”
裴鳳山聽了過后哈哈一笑,擺擺手,“人之常情,我怎么會介意,任誰對陌生人都有點警惕,換我也一樣。蘇小兄,怎么樣,我老裴的眼光不錯吧,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不是這么簡單,沒想到你大學就開始自我創業,還達到了一個高度,哈哈,我老裴今趟買個房子,交了個少年英雄,是徹底的值了。”裴鳳山雙目聚了聚,“不過這范支梁也太不識相了,跟你設什么門檻,這人心態有問題。”
在場的幾人都不約而同的看了裴鳳山一眼,心想如果要論資金生意刀法的狠辣程度,范支梁比起你裴鳳山,都要嫩上一籌啊。
既然雙方已經說透,茶品上桌,眾人借著繚繚的煙氣,話也就說開了,裴鳳山倒是對蘇燦道,“蘇燦,我看著里面,就小羅跟你年齡差距小一點,不過小羅也是一人物,目前德中擔保公司的老總,我們這里面,數他資歷最淺,但是搞得項目,搬動的資金,卻一點不耐啊。”
這個二十九歲的男子叫羅致一,家庭背景不錯,家里在蘇州一帶有個大的實業集團,當地名企業家,富家子弟,而他二十三歲就出來打拼,一步一步走到現在,自己開了家投資擔保公司,停在茶樓會所外面的座駕是一臺保時捷,可以說是少年得志,將公司運營到目前五千萬的資本規模,目前上海圈子里無論是資本圈子,還是富家子弟圈子,都算有這一號人物。
羅致一原本春風得意,邁步進來步履生風,周邊時不時有些打扮精致的小女子眉眼光顧,他原本是很有底氣的,然而看到坐在裴鳳山身邊的蘇燦,竟然比自己還要年輕,比自己年輕無所謂,沒準還是裴鳳山一侄子之類的親戚。
隨后通過介紹,沒想到蘇燦竟然有個自己的企業,規模還不錯,這下倒是弄得他心里面有些心頭不平衡。
不過自然他并沒有顯露其外,反倒是很熱情的攬過蘇燦,一副待人誠懇的形象,和蘇燦說著一些他創業以來的問題,風險的規避,分享此類寶貴經驗。
弄得蘇燦除了對那王董之外,對裴鳳山的這些朋友都很有好感。
然而張岳的朋友那邊,卻瞪大了眼睛看著蘇燦這頭,一個后來的女子忍不住驚呼道,“那不是羅宸冬的哥哥羅致一嗎?”
“據我個人經驗判斷,那的確是羅宸冬口中的羅家大少哥哥,不過他哥,怎么會...和那個騎自行車來的人在一起。”這個人的話說到一半,不過還是硬生生像是咬斷了一般續說了下來。
羅宸冬在他們這個圈子算什么層面?羅家在蘇州做礦,做房地產,做采石場,資本雄厚,家里面在上海有個伯伯,很有能量,家族在上海的企業發展得也挺好,作為一個家產過億富豪的女兒,羅宸冬從小就不缺乏愛護,脾氣很大,大家也都順著她,是他們這群人里面比較中心的人物,至少一些女生對她挺遷就的,包括高姓和剛才挑逗蘇燦的樂樂,都是羅宸冬的至交好友。
他們這里面有人參加過羅家供兄妹倆入住的佘山別墅聚會,那個時候羅致一帶來了一幫朋友,每一個都是大圈子里聽說過的聲望不淺的人,甚至還有個是上海一個著名地下車友會的會長,出現的時候在場的女生很多都忍不住矜持找他搭訕,當天的粉絲還真不少。
羅宸冬哥哥羅致一所結識的子弟圈子,自然在他們這種邊緣人面前高川仰止,他們這里面家庭條件好的人不少,但是若是想要被羅致一那個層面的圈子正視接納,成為核心人物,還有一段漫長的過程要走。
于是很明確的擺在面前,這個蘇燦究竟是什么人物,什么來歷?可以夠得上于羅致一這個上海富豪子弟里面較為出類拔萃的人勾肩搭背!?宛如多年的好朋友一樣自然。
在張岳那邊朋友圈子里驚異不定的目光下,蘇燦正在縝密的思索,裴鳳山約這群朋友見面的原因很簡單,討論最近的資金生意問題,有沒有合作的可能,資金圈子里眾人之間相互幫襯實屬常事,經常有項目合作,是明爭暗斗,還是甜蜜合作,都是經常發生的事情。
生意歸生意,他們私下里仍然是可以談心的朋友。
而眾人似乎也有點配合裴鳳山的玩笑,當真準備集眾人之力培養蘇燦,雖然不至于要把他捧到什么夸張的高度,不過類似于“等到你畢業,我保證你將成為一家資本公司的老總,你將擁有自己的投資公司!”這類話,是沒有少說的。
而之前裴鳳山所謂要讓培養蘇燦撼動南詹北柳這個上海宗師高手的事情,也就僅僅是說說而已,甚至于就連開玩笑,也都覺得YY過頭了。于是所幸就不說了。
然而蘇燦卻覺得,你們不敢打詹化的主意,但是不好意思,恐怕我得必須打打他的主意了。
蘇燦覺得今天很奇妙,生活總是很有戲劇性,和裴鳳山,羅致一等人相遇過后,他一直腦海里的瓶頸,下一步的計劃,又有了突破。
蘇燦望著面前停下來聽他說話的眾人,目光炯炯,倒影著窗戶外面外灘的燈火。
“你們做投資的,應該可以操作一下,我正好希望大家,幫我一個忙...我想圍標...關于詹化的拍賣會。”
“你要圍詹化拍賣會的標!?”裴鳳山,王董,張總,羅致一,有種像是看怪胎的神情盯著蘇燦。
最先的那王董震驚之余忍不住笑了起來,覺得自己判斷沒錯,這個蘇燦,實在太狂妄了。誠然圍標是投資公司資本運作最簡單的一種方式,具體來說就是操作拍賣會和招標會,將標書有目的聯合性行動的運作到某個想要得到他的人手中。
這對拍賣方來說自然是資源配置不合理,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而對方,可是詹化啊,竟然有人,要他們像是狼群一樣游弋到去打宗師級高手詹化的主意...
膽大包天。
這是眾人反應過來的第一個想法。
真的是讓烤魚負疚,這種生活要改變了,給大家帶來深重的苦難。我是一個罪人。
請:m2.ddyue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