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簇擁王斗等人進了堡,堡內屋舍井然,山石街巷一塵不染,還是如原先一樣整潔,堡內行走的軍戶也是紅光滿面,神色悠閑。
王斗感慨地點了點頭,這才是自己的老家啊。
其實靖邊堡軍戶們的生活還是安樂的,堡內有公共澡堂與公共廁所,保持了衛生整潔,堡內有戲臺廟宇,閑時可以看戲拜神。各人有田地,未來稅糧也不重,他們家的子弟多是各堡的軍官,每次繳獲后拿回大批的糧米,足以讓家人過上好日子。特別這里是王斗發家的地方,堡內軍戶們都有一種優越感,這里,才是舜鄉堡的根本!
唯一不足就是堡內缺點人氣,空心化嚴重,不過現在新調來一百戶軍戶,這里很快又會熱鬧起來。
一行來到了靖邊墩前面的總旗官廳處,這里以前是王斗居住生活的地方,現在為鐘調陽辦公之地,平日他也是住在后面的宅院內。原先服侍王家的幾個年老軍戶與壯婦都是留在宅院內打掃,每月固定領取一些俸米。
看著以前自己生活的地方,王斗也是感慨,腦海中不時掠過以前自己在這里生活工作的片段,想起當日自己在靖邊堡的拼搏奮斗,一磚一瓦的將靖邊堡從空白中建起,想著看著,他不由有些癡了。
韓朝韓仲似乎也有相同的感受,二人跟在王斗身后,也是唏噓不己。
宅院內那幾個年老軍戶與壯婦正在打掃,見王斗等人進來,他們都是驚喜:“大人,您回來了?”
王斗微笑地與他們打了招呼,又吩咐身旁的護衛們遞上一些酒肉與布帛等物,他們都是驚喜地收下。然后他們又趕緊道:“大人回來了,趕快將房間收拾一下,好讓大人歇息。”
和他們交談了幾句,王斗等人又回到大廳內。
王斗坐在上首,鐘調陽。齊天良,鐘榮,韓朝,韓仲幾人分坐下首兩旁。老兄弟見面,都有說不完的話。
韓仲對鐘調陽道:“老鐘啊,還是你舒服,留在這靖邊堡,每日悠閑。哪象我們幾個,整日累死累活的。”
鐘調陽微笑道:“韓二兄弟,那你就留在靖邊堡好了,由我接任領你那哨兵吧?”
韓仲慌忙搖手道:“別,別,我還是累點好了,留在靖邊堡內整日無事,我還不悶出病來?”
眾人都是笑了起來。
王斗微笑道:“很快表兄也要辛勞了,那一百戶軍戶調來,同樣要編為軍伍操練。以后就沒有悠閑的日子過了。”
王斗道:“靖邊堡也要練一哨的兵,從新來軍戶中選取青壯,如果人數不足,會從舜鄉堡補充一些男丁進來。原先留在靖邊堡的三隊兵,正好都充為軍官。”
王斗盤算了又盤算,靖邊堡新軍戶調來后,堡內外有二百多戶人家,一千多口人。戶丁多,城堡大,又是自己的老家。沒有一哨兵護衛,王斗為靖邊堡的安全憂慮。他咬了咬牙,還是決定再編練出一哨新兵,如此一來。連舜鄉堡與靖邊堡,自己一共將有五哨新軍步兵,一隊騎兵,約一千三百多人的兵力。
鐘調陽大喜,道:“那敢情好。”
自己終于也能領一哨兵二百多人,而不是那三隊兵三十多人。鐘調陽也是有雄心的。自然不甘心在靖邊堡內養老。
王斗道:“靖邊堡這一哨兵一定要練起,缺乏的糧米器械,我會讓舜堡林道符大人調運過來。”
鐘調陽更是歡喜,高聲謝過。
接著鐘調陽與齊天良又向王斗匯報近期堡內之事。不比鐘調陽,齊天良在靖邊堡內倒是滿足,他胸無大志,有現在的身份地位,他己經滿足了。他雖識字,卻是不多,屯田文冊都由鐘榮掌握,在齊天良讓鐘榮將文冊遞過來時,王斗對鐘榮微笑道:“鐘先生,辛苦你了。”
鐘榮一直留在堡內,協助鐘調陽,齊天良二人處理堡內文書事務,聽聞王斗這樣說,鐘榮連忙深施一禮:“大人言重了,這是學生份內之事。”
他氣色不錯,靖邊堡內就他一個文人,鐘調陽與齊天良都對他很尊敬,鐘榮在靖邊堡內過得很舒服。
王斗看了看他,本來鐘榮是第一個跟隨自己的文人,辦事得力,也算是患難與共,可惜他的級別太低,將他調到舜鄉堡去不可能號令堡內諸位書吏,現在舜鄉堡的令吏馮大昌自己還用得順手,以后再說吧,看有沒有機會抬舉他一下。
王斗翻看文冊,齊天良生怕王斗不知道他的功勞,還站在一旁補充。
崇禎八年八月初,靖邊堡軍屯文冊共有田地三千多畝,崇禎七年加入靖邊堡的最初五十五戶軍戶,各人都分到四十畝土地。崇禎八年初加入的三十余戶軍戶也各分到田地二十畝,只有崇禎八年中加入的六十多戶軍戶還未分到田地。
不過在王斗離開的這些時間內,崇禎八年下到崇禎九年初,齊天良領著堡內的軍戶們又新開墾出了一千八百多畝田地,崇禎八年初加入的三十余戶軍戶又分到田地二十畝,現在他們也有四十畝地傳家。
那些住于靖邊堡外,在崇禎八年中加入的六十多戶軍戶同樣分到田地二十畝,現在靖邊堡內外軍戶都有田地傳家,人人歡喜。
不但如此,齊天良還領著堡內軍戶修復了去年被流寇燒毀的畜場。還有靖邊堡的標志,蘭州大水車,也可樣重建起來。
看著文冊,王斗點了點頭,齊天良辦事還是得力的,做出的成績都很顯著。
他合上文冊道:“不錯,齊老哥,辛苦你了,你做得很好。”
齊天良臉上笑開了花,他連聲道:“應該的,應該的,這是小人份內之事,份內之事。”
王斗道:“現在又有一百戶軍戶調到靖邊堡來,齊老哥你又要辛苦了,同樣要帶著他們開墾新的荒地。”
雖然下半年清兵要來,不過至少田地可以先開墾起來,等清兵退后再耕種。邊關就是如此。苦戰后生活還是要繼續,總是在刀光劍影中虎口搶食。
齊天良道:“大人,領著新軍戶開荒種地是沒問題,只是我們靖邊堡一帶沒有荒地可以開墾了。”
從崇禎七年到崇禎九年。靖邊堡己經開墾荒地近五千畝,周邊可以開墾的土地都是一掃而空。
王斗淡淡道:“沒事,你盡管領著軍戶往東面開墾過去,有什么事情,盡管來告知我。”
從東面過去。那邊己經是五堡的管轄之地,那里荒地眾多,與其荒廢在那里,不如自己利用起來。至于未來自己與五堡防守官楊志昌的沖突,王斗又怕了什么?
午宴后,王斗又帶著眾人在靖邊堡內走了走,他還爬上靖邊墩高高的墩臺上看了看。
墩臺上視野廣闊,微風緩緩拂來,帶著一絲涼意。
極目眺望,各個墩臺上毫無煙火動靜。不過王斗卻是看著東北方向出神,久久不語。
崇禎九年四月下了,依王斗對歷史的了解,此時后金汗黃臺吉應該稱帝了吧?
崇禎九年三月初六日,后金改文館為內三院。崇禎九年四月十一日,后金汗黃臺吉稱帝,改元崇德,改國號為“大清”,改族名為“滿洲”,定都沈陽。即位之典持續二十余日,禮儀多仿漢制。
黃臺吉在稱帝后,便嚴令境內漢民發式衣冠皆如滿式。
他在詔書上道:“朕讀史,知金世宗真賢君也。當熙宗及完顏亮時。盡廢太祖、太宗舊制,盤樂無度。世宗即位,恐子孫效法漢人,諭以無忘祖法,練習騎射。后世一不遵守,以訖于亡。我國嫻騎射。以戰則克,以攻則取。往者巴克什達海等屢勸朕易滿洲衣服以從漢制。朕惟寬衣博鮹,必廢騎射,當朕之身,豈有變更。恐后世子孫忘之,廢騎射而效漢人,滋足慮焉。爾等謹識之。”
稱帝后不久,黃臺吉就緊鑼密鼓的策劃入寇大明之事,清國上下都認為現在大明內憂連連,特別是流寇橫行,幫了他們的大忙,不趁這個機會入寇,更待何時?等大明緩過氣來,他們就沒有便宜可占了。
后金崛起后,從大明手上搶奪了眾多的土地財帛,也助長了他們貪婪的心態。
黃臺吉曾得意地道:“我等現居沈陽,遼東之地,原屬我乎?系征伐而來!”
很快的,一次規模達十萬人的軍事入侵將蔓延大明北方諸地,為了這場入寇,從兩年前開始,自己就開始準備了。自己依對歷史的了解,盡自己的力量擴充勢力,做好防護,只是到時能不能過這一關?自己也是未知。
在王斗沉思的時候,齊天良上前道:“大人,墩上風大,還是下去吧?”
隨后他又獻寶似的道:“現在堡外畜場的豬羊養得不錯,大人要不要看看?”
在去年時,靖邊堡百戶渠邊上的那個畜場曾被流寇燒毀,齊天良帶領堡內軍戶修復后,還有外面粗粗建了個圍墻,差不多就是一米高,將豬圈、魚塘、鴨圈與雞圈等圈圍在內。至于那些菜地,則還是在圍墻之外。
現在的靖邊堡畜場,內有數十個靖邊堡婦女及一些老弱男子在內勞作,還有一些靖邊堡孩童也在其中放鴨放羊等。
畜場由陶氏在管理,她笑瞇瞇的將王斗等人領了進去,那豬早己喂養過,一頭頭的只是在豬圈內休息,比起去年,這些豬長大了許多,等再過幾個月,正好可以吃了,犒勞殺敵的將士們。
王斗看了連連點頭,這畜場內彌漫著一股什么味,很是難聞,不過對于陶氏這樣聞慣了的人,倒是沒什么感覺。
此時畜場內沒有什么人,陶氏左看右看,說道:“那些懶婆娘,一個個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大人,待婦人找找,讓她們出來迎接大人。”
王斗微笑道:“罷了,午后也沒什么事,就讓她們歇息吧。”
王斗等人隨意在畜場內行走,一邊走一邊評論那些雞鴨豬魚等,忽然右邊有一陣陣的叫好聲傳來,王斗等人奇怪,便楯聲而去,走過一個坡地,卻見坡下一塊平地上站著幾十個婦女,個個都在拍手叫好。
有幾個婦女手上還拿著槍棍,其中一個婦女對場中一人叫道:“月娥,加把勁,己經刺中七次了,再刺一次,就有八次了!”
“己經刺中七次?”
王斗等人都是吃驚,一齊向下看去,卻見一個女子站在場中,手中正端著一根長槍,看她側身抬槍姿勢,卻是舜鄉軍中標準的槍兵刺擊之術。
再看這女子的相貌身材,卻是許月娥,此時她拿槍的手己經有些搖晃,滿臉汗水,頭發散亂,不過卻是神色堅毅,只是緊盯著前方二十步外的一塊木板,上面粗粗用石灰標著幾個眼睛心口等位置。
猛地她輕喝一聲,疾步前沖,沖到木板前,她喝了一聲:“殺!”
手中長槍刺出,準確地刺中了木板心口的位置。
場中眾婦人歡聲如雷。
韓朝沉聲道:“好身手!”
韓仲也是睜大眼睛,吃驚地道:“這個女的,怕有上等中則軍士的技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