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溫方亮領著丙總的兵馬來到。他們帶來了一百多匹騾馬,隨軍的,還有鎮撫官遲大成。
兩總兵馬一色的舜鄉堡人士,兄弟相見,都是嘻嘻哈哈的笑鬧,高史銀說起方才的事,以溫方亮的玩世不恭,他也是吃驚,王斗麾下的軍官,普遍都是當爹的人,分外見不得這樣的事。
溫方亮與遲大成去看望那幾個嬰孩,許月娥幾個女子正將一些面餅用溫水糊了,一口一口地喂給她們吃,那些嬰孩也不哭鬧,只是安靜地偎依在她們的懷中,大口大口地吃著糊糊,似乎都是餓急了。
看見這樣的場景,以遲大成的鐵石心腸,他也是動容,嘆道:“亂世之苦,天下何時能夠太平?”
許月娥方才到河邊時。將身上的糞汁都用河水洗滌干凈,似乎還洗了個頭,秀發濕漉漉的,鮮紅的披風大氅也濕了一半,看見她這溫柔的樣子,溫方亮不可思議地抺了抺眼睛,對高史銀道:“那不是許小娘子嗎?她怎么會在你軍中?”
高史銀苦笑一聲,他揉了揉臉:“幾個娘們硬要隨軍剿匪,有什么辦法?正好照料這些嬰孩。”
溫方亮興災樂禍:“老高你有得頭痛了。”
高史銀怒罵一聲:“哪有這樣取笑兄弟的,什么玩意。”
高史銀與溫方亮,遲大成幾人商議了一下,依夜不收的偵探,他們第一個要攻打的目標是柳家泉附近的一個匪寨,這些日的偵察,保安州的夜不收們,己經在蔚州等地鎖定了十幾個目標,以后幾個月中,王斗麾下的幾總軍隊,將要轉戰蔚州,廣昌,懷安等地,直到秋播前結束。
那柳家泉匪寨離這里約有大半日的路程,此時各人從保安州出來己是第二日,看看天色漸晚,當晚兩總軍士便在樹林中扎營歇息。
第二天一早兩軍起程,經過多個村莊,都是人煙蕭條。那些民堡以為舜鄉堡這些人是土匪馬賊,見他們多達幾百人,還有大批的騾馬兵器,個個都是如臨大敵,好在平安無事,那些人只是大搖大擺地從自己堡下而去,雞犬不擾。
行近中午,地勢慢慢升高,不遠處的河水也慢慢寬闊,快到一個叫黃梅堡的地方時,忽有一個夜不收來報,前方正有一小股匪賊在路口打劫行人商旅。高史銀問了一下,只有十幾個匪賊,不由大失所望,對溫方亮道:“區區幾個匪徒,遣一甲軍士掃平便是。”
溫方亮也是點頭贊許,正要問麾下有誰愿意出戰的,高尋心中一動,正想請戰,這時許月娥清冷的聲音響起:“月娥愿意出戰,請兩位大人許可。”
無數雙眼睛都是瞧在許月娥身上。高史銀皺了皺眉,與溫方亮交換了一下眼色,說道:“好吧,便準許你出戰,不過刀劍無眼,你可得小心了。”
許月娥沒說什么,招呼了一聲,她們只留兩人在軍中,共五個女子出去,個個提著長槍與盾牌,昂然出列而去。
看著她們的背影,溫方亮說道:“高兄弟,你認為許小娘子她們有戰勝的把握么?”
高史銀皺了皺眉道:“許小娘子技藝不錯,然這兩軍交戰……”
他喝道:“都跟上,加快行軍腳步。”
兩總軍士到達路口時,只見路口橫七豎八的都是行人的尸體,似乎這些商旅,己盡數遭遇毒手。再看許月娥五女,己與十幾個匪徒交上了手,她們列成一列,一手持盾掩護,一手依槍盾前,她們步步逼近。那些匪徒見眼前幾個女子,舞著手上的大刀嘻嘻哈哈的不以為意,幾個匪徒還滿口的污言穢語。
許月娥只是冷著臉,見那些匪徒接近自己長槍的距離,一聲輕叱:“殺!”
五根長槍如毒蛇般刺出,幾聲凄厲的慘叫,前面幾個匪徒連輕甲都沒有。當下被這幾根長槍刺了個透心涼。這幾個匪徒不可思議地倒下,許月娥幾人撥槍,露出后面那些驚呆的匪徒們。
又是幾個女子冰冷的聲音:“殺!”
五槍滴血的近丈長槍又是狠狠刺出,后面幾個匪徒又是驚天動地慘叫起來,被許月娥等人的長槍刺入體內。不費吹灰之力,許月娥諸女己經殺了近十個匪徒。
最后幾個匪徒狂叫著沖來,許月娥位于諸女最前,曾有大刀向她砍來,但她盾牌一擋,不理不睬,仍是繼續往前而去,她的長槍一揮,就是刺入前方一個匪徒的體內。而先前那個匪徒,迎接的便是下一根毒辣的長槍。
不知不覺,場中只剩下最后一個匪徒,高史銀,溫方亮,李光衡,高尋等人都是看得目瞪口呆,一驚許月娥等人的狠辣,又驚原來長槍與盾牌還可以這樣使用。
那匪徒先前曾向許月娥污言穢語,但此時他哪還有囂張氣焰在?他撲通一聲跪倒地上,不住叩頭哀求:“姑奶奶。求您高抬貴手,就饒我一命吧!”
許月娥冷冷地看著他,她的長槍慢慢舉起,在那匪徒的驚叫中,她的長槍猛地刺出,噗哧一聲響,滴血的槍尖從那匪徒咽喉口透出,那匪徒呵呵連聲,瞪大了眼睛。
許月娥拔槍,一股血箭從那匪徒咽喉內射出,那匪徒尸體慢慢歪倒在地。
在場眾人都是吸了口冷氣:“好狠的娘們!”
他們吃驚地看著許月娥。怎么也不能將她的身影與那個細心照料嬰孩的溫柔女子相連。
只有李光衡不住點頭:“此女不錯!”
許月娥等人應該是第一次戰場殺人,除了許月娥,余者諸女都有些不適應的樣子,不過她們很快歡呼雀躍,前去翻找那十幾個死去匪徒的腰包,竟被她們找出三十多兩的細碎銀錢,有些銀子上面還沾著血跡。
依舜鄉堡軍紀條例,繳獲上交,然后戰后統一計功行賞,還有那些繳獲的匪徒兵器也是折價的,那些死難的行人商旅,他們尸身掩埋后,他們的貨物也是充公,這些也算是許月娥等人的繳獲。
鎮撫官遲大成看著許月娥,臉上頗有復雜之意,他吩咐手下文吏將許月娥等人的繳獲記好,然后緩緩點頭:“許軍士你等擊殺匪賊,記下一功,這些繳獲的銀錢貨物,戰后回堡,爾等也將得到三成的分賞!”
只是輕輕松松,便到了明軍中幾個月的餉銀,幾個女兵都是圍著許月娥歡呼:“許姐,這次我們發了。”
許月娥清冷的臉上也露出一絲笑意。
看著那旁興奮的諸女,己總丙隊軍士都是驚嘆地議論,眼中頗有羨慕之意,許多人也是躍躍欲試。
高尋心中熱血沸騰,他握緊手中長槍,暗暗發誓,自己一定要立功,要繳獲。
“殺賊立功,就在今日。”
隨著軍官們長刀前指,在柳家泉匪寨下,兩總的火銃兵不住地對著寨墻轟擊,打得那些匪徒抬不起頭來。他們心下恐懼不己,哪來的好漢,膽敢黑吃黑?看對方猛烈之極的銃火。放眼蔚州境內,沒有一個山寨的好漢有這個武力,還個個身披鐵甲?
說是官兵,也不象,什么旗號都沒有,蔚州境內那些官兵他們也了解,他們敢來剿匪?被反剿還差不多。那些叫花兵也不可能有這樣的火銃裝備。
為了對付匪徒,高史銀與溫方亮將舜鄉堡庫存內許多老式鳥銃翻出來使用,這些鳥銃殺傷力在百步,對付那些沒有任何甲胄的匪徒們,這樣的鳥銃,反而更好使。那些殺傷力在六十步,可破清兵重甲的新式火銃,在剿匪使用上,反而不如這些老式鳥銃,新式火銃射程短,火力也太過剩了。
如此猛烈的銃火,柳家泉匪徒們哪里見過?幾輪打擊下,他們就要崩潰了。
兩總數隊的鐵甲長槍兵慢慢逼近,在己總丙隊中,高尋領著自己甲中軍士不住的往上沖,一邊向寨墻上射著利箭,他的箭術神乎其神,接連幾箭出去,低矮的寨墻后發出一聲聲慘叫,看得己總把總官高史銀點頭不已。
“匪寨破了。”
一群刀盾兵首先翻入寨內,打開寨門,一片的歡呼聲,成群結隊的鐵甲長槍兵涌入。
“跟著我。”
許月娥一手持盾,右手持著長槍,指揮自己幾個姐妹跟上,翻過一個坡地,卻見那邊慌慌張張奔來一群匪徒。
“放三眼銃!”
許月娥喝了一聲,她身后兩個女兵趕緊應了一聲,奔到幾女前面,一手拿著火煤,一手夾著三眼銃對準了前面那些匪徒們。
出兵剿匪之前,許月娥曾向高史銀要了兩門三眼銃,高史銀當時覺得奇怪,許月娥要三眼銃干什么?她與李光衡比試時,又是盾牌又是長槍的,己經讓人奇怪,現在又要三眼銃,這許月娥身上,藏著多少秘密?
不過他沒說什么,調取了兩門三眼銃給許月娥,眼下許月娥七女,除了五人使用長槍盾牌外,便是余下兩女使用三眼銃。
兩女將火煤往三眼銃后面的藥眼上一點,火光一閃,轟的一聲巨響,兩個匪徒立時慘叫著被打翻在地。二女又將銃身略一翻轉,火煤再一點,又是一聲巨響,兩桿三眼銃快速地響了六下,那群奔來的匪徒倒下了一片。
那三眼銃打得不遠,射程只在三十步內,然聲音非常響,便是遠遠的也可以聽到,后世許多地方還在婚宴中使用,那爆竹的聲音,比它輕多了,而且三眼銃的銃口彈丸也很粗大,這么近的距離,那些匪徒也沒什么披甲之說,被這兩門三眼銃這一打,死傷幾人后,立時驚叫著四散而逃。
許月娥大喝道:“姐妹們,隨我殺賊!”
一馬當先的沖了出去。
崇禎十年三月十五日起,出外剿匪的兵馬便不時捷報傳來,二十日,隨著第一批繳獲運到,王斗終于有這個底氣,可以為保安州的軍民打灌井,制水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