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嘉聽林敬之竟突然間提到他被卸職的事情,臉色陡然陰沉了下來,說實話,屯田主事,只是個從九品的小官,原本被卸任了也沒什么大不了,但他天性喜歡研究種田,水利,土質等事項,如今沒有了官職,就不能再從事以前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也不能再為一方百姓謀取福利了。
“有什么事情,還請林公子明說。”沉默了好半晌,張嘉才重新開了口。
林敬之臉色一正,開口道:“在下知道張大人為官清廉,是個好官,去年之所以會丟掉烏紗帽,是因為有人暗中陷害,但張大人學術有專攻,難道打算將一身本領就這么白白扔掉?”
張嘉知道以林敬之的身份,沒必要恭維自己,聞言一陣感動,畢竟這個世界能看懂他的人,并不多,“林公子的意思是?”
“合作,張大人,您去年給朝廷上了份折子,說洛城城東二十公里處,有一大片荒地可以開發利用,結果被上面壓了下來,還誣陷你調查不實,想要利用此事賺取功績,這才罷了您的官,可有此事?”
張嘉嘆了口氣,回道:“不錯,正有此事,但張某可以拍著良心發誓,那塊荒地絕對可以開發利用,雖然前期投資較大,但用不了幾十年,就能將在賦稅一項上收回來,而且土地開發,可是能造福一方百姓的大事。”
話說完后,他才一愣,隨即驚訝的問道:“林公子不會是想自己來開發吧?那不可能!”
“呵呵,不瞞張大人,那一大片荒地在下也曾去看過,的確值得開發!”林敬之微微一笑,淡定從容。
張嘉見林敬之果真有要開發那一片荒地的心思,連連搖頭道:“值得開發是值得開發,但僅靠林公子一家,是不成的,您可不知道,那片荒地雖然很大,但還是要平整一番的,而且最大的難題是……”
“水,要開運河!”自信的光芒自林敬之眸子里一閃而過。
張嘉聞言一愣,疑惑的問道:“既然林公子知道要開運河,怎么還會打開發那片荒地的主意?您不會以為以林家的財力物力,就可以將之開發出來吧。”
林敬之沒有回答張嘉的問話,反而開口詢問,“在下知道張大人精明干練,想來在上折子之前,已經詳細的勘探過那里的地形,土地的質量,以及畫好要開運河的路線圖了吧?”
張嘉見林敬之不聽勸,雖然有些無奈,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回道:“不錯,這些東西張某都準備好了,原本想著若有人提出異議,可以拿出來辯證一番,卻不想上面問都沒問,就說不行,然后將張謀的官職給卸了。”
“好,有圖紙就行!”林敬之聽到這一句,懸著的心總算是平穩了下來。
自從知道田機與王蒙合謀要奪取林家的產業后,林敬之就無時無刻不想著怎么才能化解危機,但人家是官,林家是民,要想硬碰硬的對抗,卻是不可能的,因此,他才決定暫時的低調下來,讓對方找不到由頭來懲治林家。
但低調歸低調,林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要吃飯,沒有進項是不行的,而且在這個時代,一個家族的臉面與威望非常重要,就拿胡掌柜挨打一事來說,沒有反擊,也沒有報官,損失的,并不只是一個店面的關門。
沒有了威望,在別人眼里軟弱了,就會被人欺負,這才是林家最大的損失,也正因如此,田機等人,與一些同行的對手,才敢肆無忌憚的找人上門鬧事,雖然事情都不大,但收入卻是減少了一大半。
畢竟誰買東西,也不會去經常出事的地方買,更何況,那些東西也不是只有林家才有。
直到聞聽北方有蝗災爆發,他的大腦中才閃過一道靈感,有蝗災,必然有逃荒的流民,在朝廷的眼中,天災過后,這些饑民是個累贅,很難抽出許多銀兩救濟,但在他的眼里,卻是一群相當龐大的廉價勞動力!
若是換作以往,這開荒地,與挖運河,只能由官家來做,因為這種大規模的工程,除了要有足夠的銀錢外,還要有足夠的人手,若是朝廷不批下這個工程,不強征百姓開荒,就是有足夠的銀錢,也找不到足夠的人手,畢竟如今的百姓都是安居樂業的,誰會為了掙你那幾個大錢,就拋家棄子的去挖運河。
但現在不一樣了,有了天災,自然就有吃不飽肚子的饑民,到時逃荒來此,只需給他們管夠一日三餐,就可以了。
這筆買賣算起來,那是相當的劃算!
另外,流洲并不是處在最南方,這里正好與中原接壤,是逃難向南方最近的地方,那么人流量就會很大,若是他能盡早的開棚濟粥,必然就能搏得善名,到那時滿大街都是吃著林家糧食的饑民,他田機與王蒙,豈敢再打林家的主意?
若他們真敢動,林家只需在暗中放出話,說有人要查辦林家的糧食,不能再開棚濟粥了,那些饑民為了自己能有口吃的,也不能答應。
這件事情,他思考了良久,想來想去,還有一個重點,那就是這個張嘉張大人。
畢竟要開荒地,挖運河,不是件簡單的事情,成與不成,都和張嘉前期做的準備有很大關聯,不然到時林老太君見撈不到好處,定然不會同意。
張嘉見林敬之一臉的喜色,微微搖了搖頭,他以前也曾聽聞過林敬之的一些事跡,說林敬之是個商業奇才,但現在看來,卻是名不符實,開荒地,挖運河,那可不是兒戲,困難太多。
“不知張大人,可否將那張運河圖紙給在下看看?”林敬之并不介意張嘉對自己沒信心,畢竟這事太大,并不是耍耍嘴皮子,就能讓人信服的。
如今連烏紗帽都沒了,張嘉自然不會介意一張等同于廢品的圖紙,他點了點頭,就從書房中把圖紙拿了過來,擺放在了桌子上。
強壓下心中的激動,林敬之將之攤了開來,然后根據已故林敬之的記憶,仔細的與實地觀摩,瞧了半晌后,心中大喜。
這張嘉果然是有真本事的,雖然圖紙上有些細微的地方不盡如人意,還需要修改一番,但大體的方面是沒有錯處的,合上紙張,林敬之沉吟了半晌,開口道:“張大人,在下知道您不相信林家能開出這么一大片荒地,但如果,在下是說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條件成熟了,您愿不愿意幫我?”
張嘉聽后還是搖了搖頭,不相信林家能做出這么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來,不過他見林敬之態度誠懇,好似非要得到個答案,便應聲道:“林公子,實不相瞞,其實張某人也希望你能將此事辦成,且不說別的,單只是勘探山勢,檢測土地,還有畫這張圖紙,張某人就與幾位下屬花費了近三年的時光,更別說給為百姓造福,本就是張某人的宏圖大愿了。”
“所以說,若果真有一天條件成熟了,不管是給林公子幫忙也好,還是朝廷要動工也罷,張某人必定會盡心盡力的輔助,盡量讓工程能早些完工。”
“好,有張大人這句話就好!”林敬之聞言站起身來,給張嘉深深施了一禮,又道:“張大人心系一方百姓,不貪圖富貴,在下十分欽佩,這樣,如果有一天,那片荒地果真開發出來了,在下便許那些佃戶三年不用交租子。”
張嘉雖然仍不相信林敬之能辦成此事,但還是站了起來,還了一禮,“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張某就提前替他們謝謝林公子了。”
二人相視一笑,便重新坐了下來。
既然與張嘉商量妥了事宜,那么接下來,就是想辦法得到朝廷的文書了。
在大乾王朝,要開荒地,得先將山地買下來,有了田契,才能自主的開發,而若是想要引用河水,也必須提前報得工部批準,只有這樣,日后開出田地來,戶部的官員才會丈量尺寸,以后再按國家規定的標準賦稅。
大乾王朝也有名文規定,新開墾的荒地,第一年不用交稅。
離開張府前,林敬之本想留些銀子給張家,但張嘉卻說無功不受祿,說什么也不要,林敬之知道此人脾性梗直,就沒有再勸,不過離開大門的時候,還是給張嘉安頓了一番,要他不要將自己想要開荒地,挖運河的事情說出去。
侍墨一直站在廳內,不時的給二人填水倒茶,將二人的對話一字沒漏的聽了一遍,心中也是驚詫莫名,他想不通二爺怎么突然之間就說要開荒地!
這可是一個巨大的工程。
“侍墨,如今洛城的屯田主事叫什么名字,你可知道?”走在返回林府的路上,林敬之輕聲詢問。
侍墨根本就沒有深想,直接回道:“二爺,您忘了,那個劉彪原本就是洛城的官員,后來因為犯了事,這才買通上邊的人,給調到了工部任屯田主事。”
“劉彪?”林敬之微一思索,便恍然大悟,隨即已是笑出聲來,原來這屯田管事竟然是劉彪,看來連天都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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