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紹南城的西門出來,不過10里路即可到達小西莊,程晉州的馬術不夠好,騎著“逐風”也沒能甩掉蒙大蒙二,就連侍硯侍墨,以及跟隨而來的管事,也能勉強跟在后面。
逐風憤憤的噴著鼻氣,作為一只亞東馬,他還不習慣和劣馬們并駕齊驅
程晉州并沒有在小西莊耗費多少時間。
對于經營產業,他更表現的興趣缺缺,甚至不屑于在碾米坊掛個名字,只是招呼著幾個木匠,按照自己的要求,改變碾米坊的構造——正常的碾米坊,就像是將一個水車縮小后塞進了水下,依靠水流的力量,轉動與之連接的碾盤,從而將稻米脫殼。
可以想見,哪怕換上一個螺旋槳式的底座,這種碾盤的效率也會大為提高,而按照程晉州抄繪的崎嶇不平的圖樣來看,水利碾盤顯然有更多的講究。
程晉州都懶得照抄,只是在督促工匠之余,隨便對那管事道:“這是我新研究的東西,算是星術的成果之一,這些天,就試試吧。”
“是。”管事迷茫。
“你去申請幾千石的糧食,當然我來付錢,在這里試試碾米的效果怎么樣,看還有什么需要改進的。”程晉州露出了尾巴。
管事從迷茫中醒來,懦懦想反對,低頭看見程晉州圓睜的眼睛,一下子就將話給咽了進去。
幾千石糧食可是大麻煩,但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自己之所以被點了將,就是為了來背黑鍋,否則平日里奸猾刁鉆之輩,早就如見了油腥的老鼠竄上來了,又哪里能輪到自己。
不經意間就點了頭。
程晉州滿意頷首,很有氣勢的道:“叫什么名字?”
“陳杰。”這個姓就意味著,他離程氏本家更遠了,而且是數代庶子。
程晉州抬抬下巴示意知道,別看他穿越前沒多少經驗,但看過那許多電影電視,這些貴族做派做的卻比誰都好,這個時代的貴族,可沒有許多機會去互相交流紈绔風格。
木匠們叮叮咣咣的砸著,程晉州看了一會就覺得無聊,干脆翻出戒面上存著的兩本書看了起來,在旁人看來,一如發呆。
程家匠人的手藝自然不錯,在將水下的轉盤改成半彎曲結構后,又開始招呼壯漢將碾盤吊上臨時制作的木制滑輪組——這種原始的起重機,初始會讓人眼前一亮,看一會兒,也就明白就是這么個事兒,勞動人民的智慧也是積累出來的,一拍腦門就能整出個能用的新東西的,那是科學家,拍了幾代人的腦門,口口相傳,手把手教出來的,就是匠人了。
小西莊的村長變的忐忑不安,這里是典型的南國鄉村,莊子伴水而建,水道連接莊內的主要建筑,莊外皆是水田,蓄水壩之后的水流平緩,用以澆灌附近的小平原。與那些為貴族們增加樂趣的莊園不同,這里是以生產為主的。若是方圓十數里內唯一的碾米坊被玩壞了,秋收可是要有大麻煩的。
碾盤被順利的放入了石圈中央,底座濺起的水花也被重重的壓在了竹片下。
站在門口的工匠使勁拔起了楔子。
碾盤緩緩的,緩緩的,終于轉了起來。
村長立刻高興起來,連忙招呼人將一袋陳糧丟了進去,待白花花的精米流出,先前的擔心無影無蹤,一個勁的笑對程晉州道:“三哥兒好手段,好手段,快多了,快多了。”
“是嗎?能快多少?”
“兩三成,兩三成。”老村長哆嗦著嘴。
底下人說兩三成,那最多也就是兩成了。程晉州沒意思的聳聳肩,伸了個懶腰道:“就算是有一臺蒸汽機,這速度也能快上兩三倍,這里的水速太慢,也就是這樣了。”
建造水壩,提高水位這種事情,工期長,投資大,在交通條件沒有明顯改善的情況下,并不是好的選擇。
程晉州就算是有錢,也不會投在這種無底洞中。
當然,他的目的也就是給買米找個借口,順便實踐一下得自星界圖書館的知識,究竟能不能有回報,反而是次要的事情了。
陳杰在旁邊聽著程晉州的話,心里一動,眼見這位主兒就要上馬離開,猛的下定決心道:“三哥兒,我知道哪里有蒸汽機?”
“哦?你還聽過這個東西?”
陳杰咽了口唾沫,直接跪在地上道:“請容小人單獨說。”
程晉州微點頭,對所謂的蒸汽機,抱著一絲好奇,卻絲毫不感到詫異。
也許是由于星術士強大的威力,現在的大夏朝,在科學上的表現,要比中國歷史上的任何王朝都開放,再加上它的地域并沒有古中國龐大,分割而來的各個王國,反而積極的與其他國家進行交往,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既然擁有17世紀水準的數學,那么擁有17世紀的機械學也沒有什么特別的。
工匠們很快退了開去,只有蒙大留在原地不動,半瞇著眼睛盯著陳杰。
后者也不糾纏,磕了頭道:“小人是在圣堂看到的,小人鬼迷了心竅,請三哥兒搭救。”
程晉州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直到確定陳杰凝重的臉色,才明白過來,道:“你加入圣堂,沒通過族里?”
“是。”陳杰聲音虛虛的。
大夏朝對圣堂始終抱著一定的戒心,因此雖然同意民眾加入,卻有各種各樣的限制條件。
不過,正因為有限制,進入圣堂后的競爭要更小,獲得的利益又多,貴族以下諸人,皆是削尖了腦袋想要鉆進去,有腦袋太圓的,不得已偷偷加入,也是民不舉官不究的事情。
陳杰此刻,正是已經被舉之人,面對程家嫡孫,也許是他最后的機會。
程晉州對禮教圣教倒是渾不在意,輕松的道:“你說說看,那蒸汽機是什么樣的。”
“小的也就見過幾次,是在他們內堂,全是鋼鐵,比這碾米坊還要大上少許……”
“知道它怎么工作的嗎?”早期蒸汽機的巨大是必然的,程晉州對外形也無甚研究,聽了也是白聽,倒是通過工作原理,能直接判斷他們的發展水平,算是理論物理的必修課。
陳杰拼命的想,遲疑著道:“他們先燒蒸汽,等到蒸汽充滿以后,將進氣閥關掉,然后在容器外面淋冷水,再打開進水閥,把井下的水抽上來……”
聽了一半程晉州已經明白,笑道:“他們抽井水?”
“是啊,演示的時候都是抽井水的。”陳杰不明所以。
早期蒸汽機都是用來抽煤礦井下積水的,它們制作之初,可沒人知道這是一種革命,當時愿意花錢的煤礦主,他們的要求就是,能將挖出的煤直接使用:“以火力提水”,而陳杰所描述基本就是最原始的蒸汽機了,因為它沒有獨立的提水泵,但也算是能實用的裝備了。
“他們什么時候造的這臺蒸汽機?”程晉州摸著下巴道。
“有10年了吧。”
“那建蒸汽機的人呢?從極西來的?來了多久?”
陳杰覺得背上都是汗,微停腰道:“小的不知道是哪位神父,但應該是從極西來的人。”
程晉州捏指頭算著時間,中國人熟悉的瓦特發明蒸汽機,實際上是瓦特改進蒸汽機。不算從公元1世紀開始的雛形,僅僅是能用于生產的蒸汽機,到瓦特就已是第三代——薩弗利只能汲水6米,扭科門的低效率。瓦特的價值在于,他改進的蒸汽機,是真正能應用于各行各業,而不是只能在煤礦里,用便宜的煤炭燒水吸水。
陳杰所說的蒸汽機,基本上就是薩弗利級別的。從他的“礦工之友”到瓦特蒸汽機需要66年,但到扭科門只需要7年。
如此算來,即便那神父站在極西科技的最前沿,用兩年時間到大夏,然后立刻制造蒸汽機,極西的國家,也應該有扭科門式的蒸汽機了。
“時代啊……”程晉州暗自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我就是個紈绔子弟罷了。”
陳杰立刻低頭裝作沒有聽到。
程晉州感慨一笑,道:“哪天安排我見見那位神父吧。”
對陳杰關心的律法問題,程晉州一句話都沒提。如果只是個做錯事的普通管事,那也沒必要為他說什么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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