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大型國企步履艱難的境況,柳俊重生前,了解過一些,基本上,朱飛躍與趙彥的話,都算是說到了點子上。
包微沉重。
這是每一個國企在轉型階段都碰到的問題。
有時候,歷史的沉淀不見得全是好的。
悠久的歷史,固然能沉淀深厚的技術積累,習時也會產生許多牽絆和負擔。
譬如數量龐大的退休干部和工人,比如許多國有企業固有的福利。
加在一起,是一筆巨大的開支。
這筆開支,自然是要算在成本里的。
產品價格偏高,競爭力自然就減弱。
長風公司,目前就面臨著一今生產越多,虧得越多的困境。
但是,假設全面停產,那就不是虧本的問題了,而是生存問題。
最基本的運作都維持不下去。
同時,體制僵化是另一個難題。
很多缺陷和不足,或者說市場出現的機遇,不是沒有人看到。
甚至會有很多人看到。
國有企業并不缺乏眼光敏銳的人才。
但關鍵是看到了,也沒辦法。
一個,僵化的內部運作機構,全然不能有效的處理這些訊息。
大家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接起,甚至事情關己也是高高掛起,不到火燒眉毛,沒人愿意采取什么行動。
與體制僵化同時并存的是思想僵化。
端慣了鐵飯碗,吃舊了大鍋飯的人,示論干部還是職工,總是自動自覺地等待著上級的安排。
計劃經濟的影子深深地打下了烙印。
多年以來,大家都形成了一個習慣,一切信賴上級。
反正你得管好我的事,生老病死,都有單位管著呢。
只是大部分人都不曾想過,單位有一天靠不住了怎么辦!這在計劃經濟時代,甚至是改革開放初期,都是全然無須去擔心的問題。
職工有單位管著,那單位又歸誰管著的呢?國家!這么大一個國家,還能讓工人餓著?不料這個情況還真就降臨了,好像是一步一步降臨的,又好像是悠忽而辜。
忽然之間,原先早漪保收的鐵飯碗靠不住了。
要下崗了!要自謀出路了!有人不解,有人憤懣,甚至有人不斷上訪!但是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這個鐵的現實。
不進步,就會被淘汰。
柳俊現在沒有心思考慮這些成因,他更加關注的是改變的辦法和出路。
貌似在他的記憶之中,國有企業改制,主要走的就是股份制的道路。
但是這個股份制應該怎么搞,怎樣才是最佳的方案,卻不是由他柳俊一個人說了算的。
柳俊也沒打算充當救世主!好在柳俊也有應對的方法,那就是專家策略”。
“老朱,老趙,廠里這樣子下去肯定不行,得想個辦法!”柳俊雙眉微蹙,說道。
朱飛躍與趙彥的目光碰到了一起,悠忽又各自移開去。
“是啊,得想辦法。
不然這今年都過不去了!”朱飛躍應道。
眼看年關在即,需要一大筆錢來開支,倒要看這位小柳書記,到底有何本事,來應付這個危局。
柳俊雙眉皺得更緊了,不理朱飛躍這個茬。
朱飛躍說的雖然是現實情況,但與整個工廠的前途比較起來,不過是個暫時的困難而已。
柳俊身為一把手,必須總攬全局,老是陷身于這些具體的事條糾纏之中,就變成了“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救火隊員了。
這個與何延安調他來省的初衷是完全相悖的。
救火隊員用得著去。
省調么?在體制內廝混有年的干部,只要不是太蠢笨,幾乎都可以充當一個很不錯的救火隊員,活計比柳俊還要干得漂亮。
“廠里的經營理念,管理理念,經營方向,銷售方向,都要做改變,而且是很大很徹底的改變!”柳俊揮了揮手,斷然說道。
朱飛躍與趙彥都嚇了一跳,睜大眼睛望向他,靜待下文。
卻不知這位,一哥”要把出何種手段來折騰!“我剛來,對廠里的情況還不是十分熟悉,以前也沒搞過摩托車,不能愣充內行”柳俊望著兩位年老的下屬,緩緩說道:“你們兩位,在工廠呆了幾十年,經驗方面,是非常豐富的了。
但是這樣也就不可避免要帶上許多主觀臆斷的東西。
不說是經驗主義吧,起碼也有一些新的東西是領悟不到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視野和局限。
因此,我打算請專家來給我們工廠做一個診斷”“請專家來做診斷?”朱飛躍和趙彥都被這個新鮮詞語,。
弄得一愣一愣的。
怎么,真要治病救人了?“對,我們必須要請真正懂得市場銷售,懂得內部管理,懂得品牌管理的專業人士過來,好好調查研究一下,不但要摸清楚我們工廠存在的癥結,還要拿出一攬子的改革計劃,!”柳俊不徐不疾地說道,語氣都十分堅定。
朱飛躍咽了一口吐沫。
他也聽出來了,柳俊不是在和他們商量,而是已經做出了決定。
經過這些天的接觸和了解,朱飛躍清楚一個事實:柳俊一旦做出了決定,別人是很難改變的。
況且人家新官上任,剛、做一個重大決定,就給否了,面子上也掛不住。
“書記的意思是,請我們省里的專家過來?”朱飛躍試探著問道。
柳俊笑了笑,說道:“老尊,思想不夠開放啊,世界這么大,光我們省里有專家啊?”趙彥問道:“那柳書記的意思是要請外省的專家?”、柳書記是從。
省調過來的,八成是要從。
省請專家過來了。
可是。
省也沒有一個很大型的骨干摩托車生產企業啊!針對工廠的調研,還是要專業對口的吧!不然豈不是抵上談兵!柳俊搖搖頭:“也不僅僅是外省的專家。
從哪里請專家不是大問題。
我打算,從海外請幾位企業管理和市場營銷的專家過來,另外再從華南大學經濟學院請幾位專家,共習組成這個調研組。
調研組不負責具體的生產技術問題,只是就整個,公司的經營方向做一個論證。
我相信專家能給出比我們更加全面的方案!”這個專家路線,是柳俊很早以前就十分推崇的。
嚴玉成和柳晉才尚在寶州市任內的時候,柳俊就慫恿著老子和岳父老子,請了許多專家來寶州市調研!共同探討寶州市未來的發展方向,然后給各個區縣也定出了發展的規劃。
事實證明,這是非常行之有效的好辦法。
寶州市的經濟,連年高速增長,與大寧市并駕齊驅,近年甚至有超越大寧市的跡嘉柳俊相信,專家們肯定也能給長風公司開出一個良方。
作為一把手,他要做的就只是一個決定要不要執行這個方案。
至于相關的管理專家和營銷專家,可以通過小青與金福昌,或者透過巧兒那邊去邀請。
就算請過來的不是頂級的專家,起碼對付這么一個,規模的國有企業,該當是游刃有余。
這個專家路線,只是柳俊要走的第一步棋。
待專家們拿出具體的方案之后,柳俊接下來就要,大動干戈”在長風公司采取“雷霆手段”清理一大批不合格的管理人員。
甚至于第三步棋,柳俊也已經想好了,就是上市!九五年的國內股市,遠未達到成熟,不過已經初步具備了融資功能。
假使長風公司改制之后,能夠成功上市,那么第。
次騰飛的啟動資金,也就有了著落。
當然,在此之前,是要獲得上市的資格。
這個不怕。
有邱晴“在呢。
耶睛。
的小舅子,就是證監會的處長。
要說一個證監會的處長,尚不能決定如此大事,那么加上耶睛的岳父老子,李德山哥總理,份量總是足夠了的。
聽說柳俊要請外國專家過來,朱飛躍與趙彥同時感受到了威脅。
九五年那會,國內的資訊很不發達,互聯網甚至還只是處于萌芽階段。
對國外的了解,對世界的了解,遠不如后世之甚。
尤其是朱飛躍和趙彥這樣的老同志,說不定心里還殘留著對,里通州國”的根深蒂固的畏懼思想。
“書記,這個請外國專家,要花一大筆錢吧?廠里的財務狀況,你也是知道的,過年的開支都還沒著落呢,車子又賣不出去,朱飛躍很隱晦地提出了反對意見。
柳俊微微一笑,說道“請人來幫忙出主意,當然是要付報酬的了,這個沒什么好說的。
不過費用方面,我會盡可能控制的。
這些專家,都是些專注于工作的人,支付正常的報酬即可,接待方面,無須搞得太奢侈至于說到年底的開支嘛,我們現在還有多少庫存產品?”“一千一百零三臺!”朱飛躍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此人對于本職工作,還是很熟悉的,再一次驗證了他的精明。
可惜這個精明,沒有用在,一心為公”上頭。
“全部降價銷售!取消浮動價格,按照最低價格,再降價百分之十,爭取年底前套出現金來!”柳俊淡淡說道。
“啊?”朱飛躍和趙度面面相覷。
“柳書記,這是殺雞取卵啊”這一回,是趙彥提出了反對意見。
至于來飛躍,就更加不用說了。
取消了浮動價格,他的額夕收入從何而來?料不到這個小柳,一出手就朝他的心窩子里捅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