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為,你糊涂了。怎么在這個時候和柳書記鬧別扭?”
水藍之夜的大堂里,李惠雙眉微蹙,很是不悅地對靳有為說道。水藍之夜的老板賀鑫昌與他兒子賀宗衍則與服務人員遠遠避在一旁,不時關注著坐在沙發里的李惠和靳有為。
靳有為大咧咧地一揮手,笑著說道:“這個可不是我的主意,是我老婆的主意。全玉蘭市的地產商在一起合計過了的,大家統一行動,我也不好過拂眾意。”
這個聚會,是李惠發起的。
為的就是玉蘭市的地產商統一抵制市政府028號文件的事情。
玉蘭市的限價文件一出臺,就引起了全國各地的廣泛關注,李惠和潛州市的干部,自然更是在意。雖然潛州市已經先走一步,主要是實際的限價行動已經展開,但是在文件規定方面,卻沒有玉蘭市這么詳細。潛州市也不具備地方立法權。
老實說,對于柳俊推行的這個限價政策,李惠的內心也不是很同意。畢竟土地出讓金是一塊很雄厚的財政收入。李惠主政潛州市,很想出政績。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主政地方,又是接柳俊的手,一個大大的桃子。如果不能做出耀眼的政績,未免顯得他很無能。
柳俊推行房地產限價政策。生生將這一筆大收入給整沒了,潛州的發展速度、GDP等各項數據,均要因之受到很大的削弱。
不過李惠還是毫不猶豫執行了柳俊的“命令”。因為李惠很清楚,他做出政績,要給誰看!這也是柳俊十分看重李惠的原因,李惠總是能夠分得清輕重緩急,知道那種事情應該是排在首位的。這要歸功于李惠多年的秘書生涯。
凡事分得清輕重緩急,正是給領導干部做秘書的基本功,而且是最重要的基本功。
靳秀實寄希望于李惠繼承自己的政治榮光,也是基于這個原因。
得知玉蘭市的房地產商暗地里搞串聯,抵制市政府的政策,還給省委省政府遞了請愿書,李惠頓時著了急。他很清楚柳俊的性格,在這樣重大的原則性問題上,絕不會向任何人讓步,也斷然不會半途而廢。所有阻礙他實施抱負的人和事,均將成為柳俊要清除的對象。無數事實證明,站在柳俊的對立面上,絕沒有好果子吃。甚至連那邊的超級大人物,均被柳俊搞得灰頭土臉。靳有為是李惠最好的朋友,李惠絲毫也不想看到靳有為從柳俊的朋友變成對立面,那將讓李惠十分為難。
還有一點,李惠很清楚,他的政治前程如今已經和柳俊緊緊綁在了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果柳俊在限制房價這步棋上栽了跟斗,影響了前程,對他李惠沒有半分好處。
何況潛州本就是限制房價的先行者。
故此李惠急匆匆趕到了玉蘭市。緊急約了靳有為跑到水藍之夜來,又給柳俊打了電話,請他一起出來放松一下,想要充當和事佬,居間協調。照例他應該在柳俊之前趕到水藍之夜等候柳俊前來。原本李惠還有些擔心,靳有為犯渾,比柳俊還姍姍來遲,就不好了,故此跟靳有為約的時間,比跟柳俊約的時間早了十分鐘。
這個小花招,自然被靳有為一眼就看穿了。
他比約定的時間早到幾分鐘,結果約定時間到了,仍不見柳俊的身影,靳有為就知道李惠提前約了他。不過靳有為沒說什么,到底李惠也是一片好意,生怕他和柳俊鬧崩了。
“有為,你這話不夠意思了。”
李惠就不悅地說道。
鐘海韻怎么樣,靳有為又怎么樣,李惠能不清清楚楚嗎?靳有為竟然將鐘海韻搬出來做擋箭牌,未免欺人。鐘海韻什么時候能做得了靳有為的主了?
就算全玉蘭市的房地產商“統一行動”,也對靳有為造不成絲毫的影響。靳公子原本就是那種特立獨行的人。不會活在人家的眼神里。全玉蘭市的地產商,有一個算一個,包括丁靈在內,可都不足以影響靳有為的進退。
靳有為就笑,說道:“沒事,這些花招也就是掙扎一下罷了,難不住柳俊的。”
李惠頓時哭笑不得。
合著這位很清醒啊,并沒有犯渾,怎么就是遲遲不肯帶頭在“同意聲明”上簽個字呢?
靳公子行事雖然屢屢出人意表,有“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風范,不過李惠是他的知交,料必靳有為如此做派,必定是有原因的。
李惠點起一支煙,沉吟不語,稍頃,說道:“我明白了,你是有條件,對吧?”
靳有為也抽了一口煙,悠悠說道:“李書記,您這還真是小看我了,我靳有為有這么奸詐嗎?趁火打劫啊?不是不是……我就在想啊,也要給柳大書記添點堵。你不覺得這人太順了嗎?才多大一點年紀,就省委副書記了!我記得九五年他剛到玉蘭市那會,還是個青皮后生,這才幾年時間,成省委領導了。這樣子順風順水,對他可沒什么好處。適當給他增加一點難度,呵呵,也給柳書記提個醒。”
李惠將信將疑:“這么說。純屬好意?”
“那當然了,咱靳有為對朋友,可是沒說的。”
靳公子得意洋洋地說道。
李惠不由莞爾。
靳公子無論何時何地,總是不忘自我吹噓一把。
不過如此一來,李惠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來了。只要靳有為是這個心態,今晚上還是能夠真正放松的。但是靳公子能有這般見識,倒也不枉了李惠和他相交一場。
到了約定的時間,市委一號車堂而皇之出現在了水藍之夜。
丁玉舟正位省政協主席職務之后,玉蘭市委一號車,還是讓了出來,這一回柳俊沒有再講客氣。
眼見柳俊高大的身形出現在門口,賀鑫昌與賀宗衍父子倆忙不迭地跑過去,親自為柳書記引路。李惠與靳有為對視一眼,臉上露出訝異的神情。蓋因柳俊不是一個人來的,他的身后,還跟著一位同樣身材高大的三十幾歲年輕男子,顯得頗有氣度,一見就是那種發號司令慣了的人,與柳俊并肩而行,絲毫不落下風。
這就難怪李惠和靳有為吃驚了。
眼下在A省,能夠與柳俊并肩而行不落下風,年歲又這樣輕的人。還真是找不到。真有這樣的厲害角色,李惠和靳有為也絕不可能不認識。
“書記,您好!”
李惠強壓訝異之心,笑呵呵地迎上去,與柳俊緊緊握手。
“勝利,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朋友,潛州市委書記李惠,這位是靳秀實書記的公子靳有為……李惠,靳有為,這位也是我的朋友。海軍何司令員的公子,內衛部隊何勝利上校。”
柳俊笑著給雙方做了引介。
李惠和靳有為均是大吃一驚。
何東進在年后軍方的人事大異動之中,由海軍政委轉任海軍司令員,估計在今年七月份或者十月份左右,也要晉銜上將的了。
李惠與靳有為,對于老何家自然是久仰大名,想不到何勝利竟然與柳俊也是好朋友,一起來出席這樣的聚會。當然了,靳有為的吃驚不如李惠之甚。畢竟他以前在京師見識過何大小姐的威風,知道何大小姐與柳俊關系非同一般。那么何勝利出現在柳俊身邊,也就十分正常了。
柳俊領何勝利過來參加這樣的私人聚會,可見對靳有為和李惠,亦是傾心相待,為他們拓寬人脈。
賀鑫昌與賀宗衍父子,更是緊張得要命。
海軍司令員,在普通人心目中,該是何等高不可攀的存在?尤其賀鑫昌這種道上大哥出身的人,對強力機關更是有著天生的敬畏。
何勝利倒是很客氣,笑呵呵地與李惠和靳有為握手,寒暄了幾句。
賀鑫昌親自引路,將幾位貴賓引進了五樓的豪華套房,又緊著引了好幾位年輕按摩師過來。
這些事情,柳俊歷來不去理會,笑著對李惠和靳有為說道:“勝利專程從首都過來看我,剛好湊巧了,大家一起放松一下。”
以前柳俊對李惠很客氣,一直是稱呼他的職務,近來也逐漸有了些變化,經常直呼其名。這個變化,令得李惠十分欣喜。足以證明,他已經成為柳俊真正的心腹加朋友。
“呵呵,我對何公子是久仰大名了,京師只要提起何大少,誰不豎起大拇指跨一聲了得?今天總算是見面了,幸會幸會!”
靳有為笑著說道。
這話倒不是故意奉承,靳有為也算是一個紈绔衙內,雖然不駐京師。對首都幾個著名紈绔圈子里的大哥,卻是聞名已久。不過何勝利盡管大名鼎鼎,在衙內圈子里的聲譽卻比高老二好得多,很多混賬事情,何勝利都是不做的。
何勝利笑道:“靳公子太客氣了,我也經常聽柳俊提起你,說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靳有為斜乜了柳俊一眼,笑道:“他真那么說?只怕是心中愧疚,不得不然吧?”
柳俊淡然道:“我有什么心中愧疚的?”
靳有為悠悠地道:“大凡一個人做了對不起朋友的事情,心里總是有些愧疚的,哪怕臉皮再厚!”
一句話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