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通知他什么時候可以見到正主。饒是他耐性再好長時間的遭到冷落后情緒也頗有些焦躁。雖說唐門地處西南天高皇帝遠鄰近的又是各蠻夷番邦的勢力成都府有時也鞭長莫及但是那畢竟仍是大宋直轄的州縣處事仍需謹慎。
自從那十幾個弟子垂頭喪氣地回來之后他就醒覺到事情不好甚至東過舉族南遷的打算最后還是在看到堂弟唐松奇的信才打消了主意。他不舍得扔下祖上自百多年起就開始經營的家業也不想寄人籬下地過日子因此一聽說高俅并不是要想和整個唐門過不去他立刻便決定遠赴汴京。然而如今這種狀況下他不得不生出一種自己是否為人軟禁的念頭。
還是那兩個青衣婢女還是那一如往常的豐盛飯食但是唐松平不想再這么被動地等待下去。他一動不動地端坐在椅子上冷冷地話道:你們回去稟報貴府主人就說我不是到這里來享用美酒佳肴的。若是令主沒有誠意那么就算我唐松平這一趟來錯了
兩個青衣女婢愕然對視了一眼隨即偏身一禮道:老先生請先用膳食主人已經有話吩咐今日晚間便會前來相見。
唐松平這下卻詫異了看那兩個婢女的神色顯然并不是臨機應變才說出這樣的話而是早就得到了命令看來對方根本就是一直在試探他的底線。他越想越覺得心里不是滋味干脆不去動桌上的飲食閉目陷入了沉思。直到現在他還在懷疑對方扣下乃弟唐松奇的動機要知道少了這樣一個作為臂助的堂弟唐門已經有很多事務處于運轉不靈的窘境。因此他不得不親自出馬哪怕是冒險也在所不惜。
話雖如此當他看見那個雖然身著便衣卻始終脫不了官派的年輕男子時仍舊有一種自內心的惶恐。俗話說民不與官斗以唐家的豪富殷實卻仍舊比不上一個區區末品官吏更不用說一個正得天子任用地藩邸舊臣了。此時此刻。他勉強壓下諸多情緒泰然自若地深深一揖道:草民唐松平參見大人
坐。高俅簡潔明了地吐出一個字自己先行在主位上落座。而高明卻緊跟一步站在他的身旁眼睛不時地在唐松平身上掃來掃去。
見對方絲毫沒有先話的打算唐松平只能輕咳一聲率先開口道:大人草民此次遠道從滬州而來其一是因門中年少弟子無狀沖撞了大人特此向大人負荊請罪;其二則是因為西南馬匹
高俅突然舉斷了他的話目光中多了一絲咄咄逼人的意味。唐老我聽說。這兩年。因為朝廷提舉成都路茶馬司之政日益敗壞西南馬匹生意也多由各地商人壟斷此事可否屬實
這唐松平沒想到對方突然就提到正題。臉色登時就變了。大人朝廷雖然向有茶馬互市的條例但這些年來由于各地官吏始終著眼于蠅頭小利得罪了不少夷人因此大多數人若有馬匹常常更愿意和商人進行私底下的交易所以提舉茶馬司已經很不景氣了。他絞盡腦汁才想出了一個還算妥當的回答心里卻在計算著其中得失。
高俅悄悄地和旁邊地高明交換了一個眼色。心中大為震動。要知道大宋缺馬已經是長久以來的事了之所以還能維持一定數量的騎兵還是因為這些年邊境茶馬互市從契丹和西夏買來了大批馬匹的緣故。
吐蕃大理也是朝廷買馬的一個目標只不過那些馬主要是用來當作馱力由此看來若是再不加以整治那么等到真正開戰之時很可能會出現乏馬可用的情況。
唐老。既然你不遠千里親自來此那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好了。本來唐門雖然是西南巨室但因為自從五代時便安居蜀地又向來服從官府管束朝廷上下并沒有人對你們有什么惡感。只不過你們千里追擊只是為了區區一張密圖更是在事情敗露之后有意勾結契丹人這些都是朝廷無法忍受的。雖然朝廷如今不欲大舉用兵但對于謀逆兩個字卻看得很重。相信你應該知道若是我將先前的那些東西上呈御覽會是怎樣一個結果
盡管知道對方是虛言恐嚇但唐松平卻不得不忍氣吞聲。沉默片刻他便起身下拜道:大人金口玉言草民等自然不敢違逆。先前只是我等一時糊涂方才鑄成大錯并非有意冒犯。若是大人不棄西南有用我等之處我唐門上下自當
唐老你是聰明人應該明白我的意思。高俅突然加重了語氣人也站了起來俗話說俠以武犯禁你們以莫大的家族合居一地本來就容易引起別人地疑忌。西南地廣人稀朝廷雖然眼下未大加開但并不代表著不想開。川中向有天府之國地美譽漢夷同居一地的比比皆是。你知不知道先前早就有人上奏建議將巴蜀的部分居民移居荊湖一帶而且富戶也不能幸免聽了這個不知道你有什么感觸
這不可能唐松平本能地驚呼一聲隨即醒悟到自己大失常態很快就鎮定了下來。我大宋州府雖多但尋常官員都喜歡在北地任官而蜀中多夷民民俗更是難以捉摸因此少有人肯去蜀地。大人草民只想問一句您是真地有意去西南
不錯。
聽到這斬釘截鐵的兩個字唐松平頓時沉默了。他很清楚如今面對的是一個巨大的賭局。高俅想要的是在西南打開局面以便將來能夠利用這份功勛而進入政事堂而唐門也可以從中取得好處。但問題是如果高俅的手腕不夠高明而無法在那里立足那么幫助他的唐門也很可能帶來麻煩。畢竟高俅是拍拍屁股就能上路而唐門卻是土生土長的家族將來要面對的問題就太嚴重了。
大人此事容草民考慮三日后再給您答復如何
那就一言為定。高俅也不羅嗦轉身便走臨出門時方才扔下了一句話。這些天開封府和殿前司在汴京之中布滿了人手唐老可以在莊子之中自由走動但請不要輕易出門以免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望著那兩人離去地背影唐松平只得搖頭苦笑這算什么自己是不是被變相軟禁了扎根蜀地多年的他分外明白什么西南巨室根本就是一句空話。辛辛苦苦經營數百年可唐門仍舊難以在西南位居三甲那幾個在巴蜀經營鹽鐵的家族歷史遠比唐家更悠久即便高俅不去西南自己還不是要仰他人鼻息行事
元符三年七月末震動汴京的蔡王府獄終于告一段落。在開封府推官吳師禮大事化小的原則下所有審問都未言及蔡王而元兇三班借職鄧鐸雖然被定罪卻并非用大逆之罪而是從旁羅列了十幾項夠得上極刑的罪名。因此盡管趙佶心中極度不滿卻仍是采納了吳師禮的判詞單單將鄧鐸處以極刑而寬貸了蔡王又下詔以吳師禮斷案有功為名升其為右司諫。但是在背地里所有蔡王府家人全部被撤換一空就連武官也是從殿前司重新抽調。而當日劉況等數名有功的武官則以各種名義得到了升遷隨即被調離了京城。
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這件案子上時闊別汴京將近七年地蘇軾終于重回舊地。他先被貶英州再被貶惠州最后被貶瓊州六十多歲的人始終在嶺南之地徘徊身體早已是孱弱非常。要不是經常能夠巧遇名醫恐怕他這條命早就丟在嶺南了。此次回京路途遙遠饒是他一路行得再慢旅途中也病倒了兩次多虧了兩個大夫精心調養這才能夠轉危為安。
終于回來了蘇軾從馬車的窗戶中遙望著那高高的汴京城門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語道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其實我還是更愿意呆在汴京
父親父親同乘一輛馬車的蘇過連聲叫道。已經到汴京了我們是先回府還是話沒說完他就聽到外間的車夫一記響亮的吆喝馬車突然停了下來。一驚之下他立刻探出頭去只見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含笑站在車前后頭還有一匹高頭大馬。一瞬間他再也難以克制心頭的激動高聲叫道伯章
伯章真是伯章么蘇軾聽到兒子的叫喊立刻挪動略有些麻的身體往車窗移去。終于他看到了高俅那張年輕而朝氣蓬勃的臉。
這一天是元符三年八月初三距離蘇軾和高俅上一次師生相見的日子已經整整過去了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