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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兒時曾經來過趙府但是這一番故地重游白玲卻生出了一種不同的觀感。而那個印象中曾經溫和友善的趙伯伯此刻看上去也顯得有些虛偽更不用說心不在焉的趙涂了。因此晚飯之后她借口身體不適要早些休息一個人待在了那間寬敞的客房中。
事實上她的經歷遠比她向高俅坦明的復雜。作為烏蠻一個小部族頭人和一個漢女生下的女兒她雖然得到了父母的疼愛但卻始終不為族人所容。若不是她六歲那年因緣巧合得到了一個大人物的青睞恐怕父親死后早就被趕出部落或是隨便被指派一個人嫁了何來如今的自由自在。盡管如此她卻依然明白自己的未來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她見過不計其數的烏蠻人也見過無數的漢人但從來沒有挑中一個可是當她看到高俅的第一眼卻幾乎立刻把芳心交了出去于是便有了當初投懷送抱的那一幕。
按照阿媽的話說那大概就是緣分吧她雙手托腮坐在窗前臉上浮現出一絲溫馨的柔情。想到兩人相處的那一段短暫時光她的眼神頓時迷離了起來隨即自嘲地一笑。自己早就想到他應該有妻子了但是自己和那些只知道規行矩步的漢女不同只要情郎心中仍舊有自己的位置那就夠了。此時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陣輕輕的叩門聲。
白姑娘猶豫片刻白玲便上前打開了門。只見外頭站著一個面容俏麗地使女不由微微一怔隨即冷下臉來。我不是交待過別來打擾我么
那使女聞言卻絲毫不以為意她左右張望了一番見四周沒有外人這才低聲道:白姑娘七爺讓我送一封信給您。她一邊說一邊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函不由分說地往白玲手中一塞。便立刻轉身匆匆離去。
白玲一愣之后立刻掩上了大門心頭大震。她當然知道自己的舉動會給客棧中等著的其他人造成怎樣的困擾卻沒有想到七叔早就在趙府之內埋下了釘子。展開信箋一路通讀下來她才露出了一絲苦笑。看來一向疼愛她的七叔并沒有擔心她的安全反而交待了她之后該采取什么樣的試探措施。人說姜是老的辣真是一點都沒錯。思量片刻。她在燭火上燒掉了那封信在床頭擺弄了一陣之后一開窗一溜煙似地竄了出去。當然她絕對沒有料到為了她擅自采取的行動客棧中早就鬧翻天了。
你是說玲姐一個人去了趙府
燕青畢竟只有周榮一個幫手能用的人遠遠不足所以只得任由身為地頭蛇的白玲在外查探。但是當他從七叔口中聽說白玲跟趙庭臣去了趙府時。仍是忍不住大光其火。
七叔你怎么能讓她這么胡來那個趙涂分明是對她有所企圖如果她有什么損傷怎么辦看著那張絲毫不為所動的臉他甚至有一種一拳打上去的沖動竭力克制了許久方才忍耐了下來。
你和她不是一心想要打探清楚趙府的虛實么如今有這樣送上門來地機會為什么要錯過七叔好整以暇地在座位上坐了下來仿佛沒看見燕青一瞬間變得鐵青的臉色。阿玲已經是大人了行事自有分寸。你大可不必擔心她的安危。這個世界上能夠傷到她的人還沒有生出來要是真有人敢動她那就得做好必死的覺悟說到最后時他整個人突然散出一股強烈的自信語氣中的殺氣騰騰表露無遺。
燕青死死瞪著七叔好半晌也沒有憋出一個字最后怒氣沖沖地徑直回了自己的小院。事實上他心中的疑惑遠遠大于惱怒。從葉巴先前對他們透露的情況來看七叔這些人地勢力游離于大宋管轄左右而他眼下這么熱心究竟又是為了怎樣的緣故
諗兒你記住今天生的事情就算了以后你不許再招惹白玲
趙庭臣看著昔日一向引以為豪的兒子心中陡地涌起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情緒。只要你能夠好好當官何愁沒有佳麗投懷送抱。何必對一個已嫁女子耿耿于懷他見兒子還想開口爭辯立刻狠狠一拍桌子道這件事就這么定了還有陳克慍這個人年紀輕輕卻城府深沉你不要和他多加交往。這些時日局勢似乎不對你別給我惹禍上身
趙諗臉色數變最后還是低聲答應道:知道了爹沒事我就回房去了。
然而滿肚子憤恨不平的他并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徑直去了陳克握住的客房一進門便狂性大地亂砸東西。也只有在這個所謂友人的面前他才會褪去那張溫文爾雅地官員面具完完全全顯露出了自己的真性情。
直到趙諗泄夠了陳克韞方才眉頭一挑問道:怎么又在伯父那里碰了壁見對方沉默不語他便聳肩微微一笑伯父已經老了做事情也太謹慎其實以你們趙家在渝州的地位聲勢你娶一個白玲根本算不上什么。說來說去還是你頭上的那個官職礙事說起來是朝廷命官其實
其實不過是朝廷施舍的一個虛名罷了趙儈接過了話茬恨恨地吐出了一句話。陳兄你是沒有到過京城那里是什么地方別說我這個正八品小官就是三品四品的大員也算不上什么這天底下就只有一個人說的話最有用那就是天子哈哈哈哈天子受命于天予取予奪要什么沒有我們這些人算什么
趙兄慎言陳克韞假惺惺地勸解道卻又火上澆油地又加了一句趙家畢竟歸順了朝廷凡事需得小心才是。再說你們一家人早就獲賜國姓還有什么比這個更風光
小心哼我已經小心夠了趙諗冷哼一聲終于頹然倒在了椅子上如今趙家是看起來風光但只要朝廷一道詔命那就什么都不是。西南西南已經不是我們的西南了那是朝廷地后花園權貴的后花園國姓算得了什么那些頂著國姓的皇族尚且得小心翼翼地過日子又何況是我們這幫人
看看火候差不多陳克韞哪里還會不知道把握機會。他轉身關上房門這才坐在了趙諗旁邊的椅子上故作神秘地問道:趙兄你還記得那天和我一起算的卦嗎
哪會不記得那個算命的家伙給我算了之后就驚慌失措地逃了真是晦氣好像我的命格有什么可怕的地方似的趙捻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很有些氣惱你突然說這些做什么
如果我說那個算命人是因為算了不得了地命所以才不敢出口的呢陳克韞把身子又往前探了探語氣突然變得咄咄逼人。我當時覺得蹊蹺事后就派兄弟們拿住了那家伙誰知從他口中探出了兩句不得了的話。
巴蜀有天兆天授曰隆興
冕旒端拱披龍袞天子今年二十三
趙診低聲重復了一遍臉色著實大變。這這究竟是什么不可能這不可能他霍地站了起來來來回回在房間中踱著步子神情變幻不定。他畢竟還年輕少年登科的時候固然志得意滿但幾年蹉跎下來心中早已郁積著一股強烈的不平此時再聽到這含義分明的卦語哪里還忍耐得住。
這這簡直是胡說八道他老半天才憋出這么一句話心頭頓時輕松了不少。這種妖言惑眾之輩著實該殺
難道趙兄以為他斷的不準陳克韞露出了一幅不以為然的表情語氣鄭重地說道:小術本來就意味著天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況且我打聽過此人曾經為哲宗年間當權的章惇算過命斷言其少年得志晚年卻不如意結果怎么樣當今一登基章惇果然丟官去職被貶異地趙兄能得天命眷顧可不是容易的事我就是希冀有這美事還沒分呢
趙諗心頭大震回頭見陳克韞不像作偽頓時長嘆一聲癱倒在了座位上。此時此刻聯想到他以前在京城求簽時的幾個巧合再想起兒時往事他已經隱約信了八分窗外的白玲卻已是聽得大驚失色直到此刻她方才明白與其說是趙家不安分還不如說是有人挑唆趙家起頭要知道這渝州城內歸順朝廷的夷人勢力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一旦真的亂起來亂勢必定會波及整個西南。想不到區區一個馬幫竟然有這么大的胃口
她悄無聲息地往后退了兩步冷不丁卻聽見了一陣腳步聲心中登時一緊連忙躲在了旁邊的廊柱中。來人躡手躡腳地走到客房門前猶豫許久卻沒有敲門而是像她剛才那樣站在了窗邊儼然也是做起了聽壁角的勾當。然而等到她看清了那個人影后卻在心底驚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