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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厚自熙州進兵的消息很快傳入了京城不過知情的官員臉上并無幾分喜色而是顯得憂心忡忡。原因很簡單就在十幾日前因為中太一宮起火政事堂幾個宰相聯名要求趙佶下旨讓王厚暫緩用兵孰料這邊旨意剛剛送去給童貫那邊王厚就不管不顧地進兵了在不少人看來這分明是有心藐視朝廷政令。只有熟悉內情的高俅知道這一次自作主張的根本不是王厚而是私自扣下了趙佶旨意的童貫。
中太一宮失火乃是不吉之兆王處道不顧圣上旨意貿然進兵萬一有失恐怕這個責任他一個人根本擔負不起
蔡卞這個時候已經顧不得王厚是不是高俅所薦的了他只知道自己也是贊成西北開疆的人若是西進大軍沒有損傷或是小挫還能夠遮掩可若是真的因為貿然進兵而遭到大敗那他這個樞相絕對難辭其咎屆時只有引咎罷職這一條路可走這是他無論如何都不甘心的。望著趙佶鐵青的面孔他萬分懷疑高俅會用什么方式過這一關。
面對旁人滿懷質疑或是幸災樂禍的目光高俅卻依舊泰然自若。盡管他對軍事并不算十分精通但和嚴均研究過多次都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湟州一戰是必勝的結局。以王厚的性格即便趙佶不下旨意他也會謹慎用兵須知這是十萬人馬系之于一身萬一有失他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前途也就毀了。
圣上如今既然王處道已經自熙州用兵那么焦急或是責難也沒用。至于圣上的旨意。依臣之見圣上只是將手詔傳給了童貫想必他是胸有成竹所以沒有讓諸將知曉也有可能。兵貴神大軍齊集熙州曠日持久便需消耗大量糧草而且羌人也會有充足的時間來預做準備反而會使得此次用兵半途而廢。中太一宮火起不過是一時不小心而引起的與吉兇何干圣上乃天睿之主用兵自有天公庇佑。何懼于人間禍福
他口若懸河地說了一大通用一句奉承作為結束這才略一躬身退了回來。果然他瞧見趙佶的臉色平和了許多想必自己關于童貫地那句評語也到了心里這就夠了。堂堂大宋最精銳的西軍。怎可由于因緣巧合最終落到一個閹宦手中
罷了眼下再討論這些也于事無補一切等到戰報傳來之后再說趙佶沉聲撂下一句話隨即拂袖而去。
見旁人三三兩兩地怏怏離去蔡京便緩步走到高俅跟前苦笑道:圣上大約還是有些惱火明明下了手詔卻得如此結果任是天聰如海恐怕也會記著這件事的。伯章你就真有那么大把握認為此次西征必勝
元長公言重了你又何嘗不認為此次王處道必定旗開得勝高俅笑著反問了一句。就在剛才群臣唇槍舌劍的當口蔡京這個最活躍的相卻一言不在旁邊看熱鬧顯然也是胸有成竹的。
哈哈果然瞞不過你蔡京不由大笑臉上的憂色一掃而空羌人目下雖然看似奉青唐王子谿賒羅撒為主但對于先前趙懷德的事。也不是無人心忌的。王處道既然通習羌事又曾經拿下過湟州部州。此次應該也不在話下。也只有那些一心抱著和為貴的家伙才會懼怕用兵哼不戰而屈人之兵天下事哪有這么輕易地
聽到蔡京一下子掃進一幫人高俅哪里還不知道對方是故意為之。只得無奈地一攤手:我朝慣例向來如此否則也不會有當年一再棄河湟的故事。不過等到王處道的戰報一來想必他們也就會換一種說辭了。
西征大軍下巴金城
西征大軍下瓦吹寨通川堡把拶宗城
兩路大軍會師湟州湟州指日可下
當接二連三的捷報傳來時正如高俅所料人們都把先前對王厚的指摘拋到了九霄云外。湟州守軍萬余而王厚大軍足足有十萬之眾幾乎沒有人認為克復湟州還有什么困難。一時間連篇累牘的贊譽堆滿了趙佶地案頭大多數都是頌揚皇帝盛德威服四夷的當然也少不了少數硬是唱反調的家伙。不管怎么樣郁悶了十幾天的趙佶相當高興。
好關鍵時刻王厚果然沒有讓朕失望
在福寧殿內殿中只有高俅一個人的情況下趙佶表現出了極度的興奮完全把帝王的矜持忘在了腦后。這個時候高俅當然不會去掃皇帝的興致難得讓這位年輕的君王放松一下也是好的。一根弦繃得太緊遲早會斷當年若是神宗皇帝能夠多活幾年大宋地局面未必就會演變成紹圣元符時的樣子。
伯章還是你說得在理什么禍福吉兇朕承命在天人間禍福與朕何干宮殿燒了就燒了那是而非天災王厚不是照樣打了勝仗么
高俅見趙佶竭力克制卻依舊不免有幾分手舞足蹈心中不由大為感慨。沒有皇帝是不渴望軍功的即使是想方設法地提防武將的大宋君王也是如此所以才會有太宗皇帝遠征燕云所以才會有真宗皇帝御駕親征所以才會有神宗皇帝五路攻夏。盡管結果大多不如人意但是并不能完全說他們就安心當一個守成之君。面對諸多強大的外敵大宋在先天上就已經不足在這種時候卻又施行那種閹割似的軍制在武將身上綁縛沉重的枷鎖文臣士大夫只知道偏安一方這才會使得號稱數百萬地大宋軍隊在異族鐵蹄下顯得不堪一擊。
圣上所言極是倘若當時依庸人之言派使節令王厚退軍恐怕就不會有如今的結果了。想到那時落井下石地那些官員他仍是忍不住刺了一句。在只有君臣兩人的狀況下他當然用不著戴著人前那幅寬大謙和的假面具。也幸虧元長公沒有堅持否則圣上那時盛怒之下說不定真的會頒下旨意。
你錯了趙佶不以為忤地微微一笑只要你出面堅持朕總會相信你一次。這么多年了朕信過你無數次有哪一次你讓朕失望的么朕可以實話告訴你那個時候朕真地很惱火但是當你站出來力挺王厚的時候朕懸著的心就放了下來。所以即便是蔡元長進言朕也會駁他一次用兵非比其他豈能說進就進說退就退那不是兒戲么
聽到趙佶如此說高俅只覺得一股熱血直沖腦際。多年的苦心能夠換來眼下的信任士為知己者死他已經很滿足了。當下他深深彎腰施禮道:圣上如此信任臣銘感五內
好了你不妨幫朕算一算湟州打下來之后需要多少錢用來安撫吧
這句話頓時說中了眼下最大的問題以眼下的大宋國庫和趙佶的內庫支撐這一次的犒賞當然沒有問題但是西征大軍遠遠不是打下湟州就算了的。湟州之后還有鄯州廓州羌人解決了之后還有黨項人的反撲這一系列的戰事全都要用大量的銀錢填進去這可以說是一個碩大的無底洞。然而若是像從前那樣盲目為了開疆而開疆屆時又收回大批軍隊那么遲早有一天會在別人的反撲之下丟失已得之地那就得不償失了。
幸好已經推行了新茶法還有茶利可供彌補軍費之需
走出福寧殿高俅不禁想起了已經推行一個月的新茶法。雖然茶商怨聲載道但是這一個月都茶務賣茶引得到的收入幾乎讓所有人都忘記了這一點他也是一樣。無論是最初的禁榷法還是后來的通商法茶價一直以來都是居高不落現在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在大茶商的身上重重割了一刀而已。至于是不是要被人罵作苛嚴他已經管不了那許多了。
重賞三軍加上其他恐怕至少要數十萬貫。
只是約摸估計了一下數字他便深深皺起了眉頭。不比那些游牧民族中原漢族的開疆往往會帶來莫大的損失往往疆域是大了國庫卻空了似漢武帝那樣取得了對匈奴的空前大勝中原大地最終卻十室九空折損無數青壯這也是戰爭雙刃劍的一面。可是若是像那些文臣所諫那樣不打仗行么
有那么多外敵環伺又有那么多異族先后崛起承平日久的大宋軍隊已經有很多不會打仗了。若是把京城周圍的一部分禁軍拉到西北前線怕是要經過多場鐵與血的戰爭乃至于損失慘重之后軍隊才能被稱為真正意義上的軍隊。只有裁汰禁軍把所有的軍隊都打造得擁有像西軍這樣的戰力大宋才可能應付日后疾風驟雨的局面。
冗官廂軍墾荒吏治
他默默地在心中數著一個個需要解決的難題頓覺前路一片迷茫。在這個看似富庶升平的時代又潛藏了多少深沉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