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榻上的趙佶臉色絲毫未變仿佛早就預料到了這個回答。嗯朕就擔心有人拿朕的病作為借口既然你們兩個駁了那事情便好辦得多。見蔡高二人似乎仍有惶恐之色他突然又露出了一個笑容朕的病你們無需擔心左右不過是小疾而已好好調養也就過去了。在此期間政事上你們多多擔待不過
聽到不過兩個子高俅陡地心中一懸立刻不露聲色地斜睨了蔡京一眼。見對方眼中精光一閃他心知這位心思縝密的相必定猜出了趙佶的心意不由也低垂了雙目。皇帝眼下固然看上去沒有大礙但是背后的事情誰也料不準在沒有太后可以主持大局成年皇子一個沒有的情況下宗室這一方必定有人會被推出來這幾乎已經是不可避免的情況。
你們倆回去和政事堂其他人商議一下然后擬旨進陳王為太師詔書不名入朝不趨。若是年底朕還是沒法痊愈冬至主祭便暫時由陳王代替。這些時日若有事你們不妨知會陳王一聲朕也會讓陳王多多到宮中走動。果然是陳王高俅懸著的心終于落到了實處對于朝中大多數人而言陳王趙佖都是一個宗室的典范任何事務不管一心一意地當自己的富貴閑王。
再加上對方又是官家唯一的兄長諸多禮遇更在其他神宗諸子之上。最最重要的是這位陳王不僅有目疾身體狀況又相當不好。一年的時間有大半年是在府中養病。這個時候把陳王推出來不僅能夠穩定大局而且也不怕有什么后遺癥。
臣遵旨
蔡京和高俅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彎腰答了一句。及至從福寧殿辭出來兩人方才不約而同地吁了一口氣。見殿外幾個同僚都在那里看著。
高俅略一沉吟便把剛剛趙佶召見地情形復述了一遍然后便看著蔡京顯然是示意這個相下定論。
蔡京輕咳一聲然后便開口說道:總而言之剛才我們議定的一系列應急處置。圣上已經欣然應允。各位回去之后若有朝中官員拜訪不妨把消息放出去就說圣上勞累過度一時心力難支所以會暫時休養幾天。一應事務政事堂都會匯總節略之后送呈圣上御覽讓他們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少去瞎揣摩
上頭說不要瞎揣摩但下頭卻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地。有哲宗趙煦英年早逝的例子在先誰會不擔心背后地結果王皇后如今遭禁足。本身又是個多病的體格雖然年方二十但卻仿佛一個不小心就會薨逝似的。三個皇子中最大的才四歲。最小的不過一歲要真地有個萬一連個臨朝主政的太后都不見得能有。一時間街頭巷尾固然是不敢妄加非議。群臣之中卻議論紛紛憂心忡忡的不在少數。
正在府中養病的陳王趙佖聽說趙佶在文德殿暈倒之后第一反應便是怒斥了前來報訊的總管直到宮里來了人宣旨外加恩賞他才勉強接受了事實。神宗諸子當中趙佶是身體最好的一個前些時日兩人一起去吊祭姚麟的時候趙佶依舊是精神奕奕如今怎么會突然有了這樣的變故再聯想到宮中最近生的一連串事件他頓時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這種緊要關頭定不能出什么亂子了
琢磨良久趙佖終于決定還是進宮去探病。他一向身體不好是諸王之中唯一特許乘轎的一個因此一路抬到宣德樓時早有內侍一路進去稟報其他人便手忙腳亂地將趙佖扶了出來換上了宮中特用地肩輿。這也是趙佶特賜的第一份恩寵因此一路上的官員見狀紛紛退避及至肩輿過去方才低聲議論了開來。
足足一個時辰后肩輿方才又從福寧殿抬了出來但卻沒有徑直出禁中而是一路往都堂而去。雖然等閑郡王親王并不能直入政事堂要地但陳王卻是特例所以聽說這位當今皇兄駕臨蔡京等人便吩咐前來處理事務地吏員回避親自迎了出去。
趙佖在兩個小黃門的攙扶下緩緩落地情不自禁地劇烈咳嗽了兩聲臉色依舊蒼白得絲毫沒有血色。他點頭和眾人打了個招呼便在旁邊的一個座位上坐了然后抬抬手道:各位相公是主我不過是客還請恕我冒昧直闖。聽了這句話眾人連道不敢這才欣然坐了。若是面對別的宗室這些真正位高權重地宰執雖面上尊崇心底卻不會忌諱但是在官家尚要禮敬幾分的陳王面前他們自然不敢怠慢。再加上自從昨日趙佶病倒之后除了見過蔡高兩人之外便只見過大宗正和陳王兩個人可想而知這已經不止是區區兄弟之情了。我剛剛去見圣上的時候圣上臉色還好進膳地時候胃口也不錯所以可見醫官們診治是小病并沒有錯。趙佖開口第一句話便點出了要點見其他人也隨之點頭心中自然是又去了一層疑慮。朝中事務向來是由諸位相公打理我不過區區宗室自然是不便插手的。圣上所謂的知會乃是為了安內外之心所以有什么軍國大事各位不妨直接請見不必往我那里通什么消息但是
他陡地話鋒一轉異常嚴厲地道:國事我可以不管但是有一條我必須有言在先圣上的病情但凡有一點變化必須遣人告知我。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只要我還能坐肩輿那我就必定會進宮來探一個究竟在這一點上各位相公須得記住
陳王一片苦心我等身為宰執又豈會不知這一點自當遵從。蔡京不待別人有所反應便率先點了點頭軍國大事我等也會及時稟報圣上圣上既然已經明言通報陳王我等也是不會怠慢地
高俅見蔡京搶先覺得此時再作表態也沒多大意思也就不再開口。正當他低頭沉思之時目光冷不丁地瞧見趙佖扶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正在有節奏地敲擊著心下不由一驚情不自禁地抬起頭來正好和趙佖的目光打了個照面。一瞬間他仿佛看到這位親王朝自己打了個眼色心中更覺驚疑。
有了這一出直到趙佖走后他的精神依舊有些恍惚再加上蘇軾的喪事還在經辦中這幾日他竟是沒睡過幾個囫圇覺幾件大事處理過他的精神便有些萎靡最后還是蔡京開了口。
伯章你已經好幾日沒有休息了再這么熬下去對身子不好
雖然蔡京自己也是眼睛深深凹陷了進去但還是沉聲建議道這樣吧還是依照往日慣例我單你雙不必兩個人都在這里若有大事選一個日子一同議決了就是。圣上如今病著你我若是再病倒一個那事情就糟糕了
元長公的好意我也知道不過
高相還是回去好好睡一覺這樣明日也能有精神前來理事。這邊出口附和的是阮大猷他如今是政事堂中真真切切的高黨自然不希望高俅也一起倒下去此時便順著蔡京的口風相勸道再者不過這一日的功夫不會生什么大事的
高俅沉吟片刻最后終于答應了告罪一聲便一人先離開了都堂。
然而馬車到了家中他卻并未前去休息而是在書房里坐等。果然不到半個時辰便有一封信送了進來。
那是一封極其簡單的信上頭言簡意賅地寫著幾行字但中間卻非常明了地描述了一個地點。來不及細想他便立刻換了一身衣服帶上兩個隨從匆匆出了側門。順著街角七彎八繞他很快到了一個不起眼的小茶館。這時候原本伏案打盹的掌柜卻突然睜開了眼睛動作迅地把他迎進了一間雅室然后又返身回來坐在門口柜臺前迷瞪著眼似真似假地打瞌睡。
陳王殿下如此煞費周章究竟為了那般
望著對面那個臉色青白的男子高俅毫不諱言地問道。要不是參透了陳王的暗示他怎會找借口匆匆趕到家中又怎會跑到這里前來密會宗室若非陳王為人一向令他敬重他怎么也不會如今日這樣莽撞。
今天官家和我說起了皇后的事。趙佖坐在那里眉頭緊緊擰成了一個結雖然官家和皇后已經是多年夫妻又已經是有恩無愛的局面但是這并不是說官家便能放任別人攀污皇后所以借著這次病著的機會圣上可能會借機清查宮闈這一點高相你最好有所準備
高俅聞言悚然動容陳王趙佖的這句話分量頗重敢于把這樣的話捅出來賣的人情可就非同小可不是一兩句話便能夠糊弄過去的。他沉下心來細細一思量抬起頭來的時候眼神已經是一片清明:敢問陳王你認為此番宮中驚變究竟是何人主使
我的看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上會怎么看。重要的是是不是有人借機想要一箭雙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