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機推薦:
葉夢得一走,蔡攸便對父親蔡京說道:“爹,葉少蘊這一走,怕是沒有幾年是回不了京城了。不過,等到他日他回來的時候,這政事堂中很有可能便會多上一個人。”
“你說得不錯。”蔡京輕輕嘆了一口氣,起身走到了窗前,見外面春花爛漫,更是有一種遲暮的感覺。”圣上最喜歡的便是年輕有擔當的官員,葉少蘊在京城也算品級高的,居然肯放下這繁華京城請郡定州,自然是正中圣上心意,他日回來必定得以大用。”說到這里,他突然回頭看著蔡攸:“攸兒,那你呢?是準備在京城借著圣上的信任一步步上去,還是學著葉少蘊這樣走正途?”蔡攸卻曬然一笑:“爹,少蘊是正牌子進士,而我這個不過是圣上賜予的出身,兩者無疑是天差地別,要是到了地方,誰會服我?他可以走正途,我卻只能劍走偏鋒而已!我是大臣之子,更確切地說,我是宰相之子,只要爹你在位一日,這一點就永遠不會改變。我為什么要學少蘊那樣,一個人拼命去獨闖?”
“你果然長進了!”蔡京老懷大慰,心中異常高興:“你能夠有如此見識,憑著圣上的信任,他日步步高升不是難事。不錯,你在學問上是不及少蘊,但是論心計,你卻不輸給他!不過,你也須謹記,小聰明能夠有一時的效用,卻無法保得長久。你若是有時間,還需得在實務上多多鉆研,我給你的那些文章,你都看過了嗎?”
“都看過了。”蔡攸點點頭道,
“爹的觀點和政見可謂是字字珠璣,只要研讀透了,哪怕是吃老本,我也可以將自己的地位牢牢鞏固住。”說到這里,他的臉上露出了難以抑制的敬佩之色。”也虧得爹能夠想得這么深遠。”
“想得不深遠不行啊!”蔡京長長嘆了一口氣,
“如今年輕才俊層出不窮,若是我不能有一些招法,別說別人不服我這個首相,便是圣上也會看輕于我。更何況,我后面還有高伯章在緊緊盯著!”
“高伯章聰明天成,不過他對爹爹似乎都保持著應有的敬意,我似乎覺得。只要爹爹你在位一日,他都不會想要用別的方法更進一步。”蔡攸如今已經心情平淡多了,自己爭不過高俅,只要乃父能夠一直壓住高俅一頭,那也就夠了,等到他日,自有他日的辦法可以用,不用急在一時。
“高伯章年紀輕輕,卻知道求穩,這一點。朝中不少老臣也比不上他。”蔡京冷笑一聲。
又想到了那些跳梁小丑地丑惡行徑,
“若是為了公心而彈劾我蔡京,比如說是侯蒙陳瓘陳次升之流。圣上自然能夠容忍,我也能夠不去找他們的麻煩,倘若是為了一己之私,我卻必定不會饒過他們。張康國罷職之后,可不是門庭冷落?換作當年,我不把他編管荊湖,我便不是蔡京蔡元長!”他說著說著便露出了一絲陰沉之色,但隨即搖搖頭道,
“算了算了,不說這些。攸兒。你那三個弟弟都不怎么中用,以后蔡家的天,便要靠你支撐起來了!”郭成抵達京城自然不能像姚平仲這些年輕人這么快,事實上,當接到轉任殿前副都指揮使的詔令之后,他就立刻啟程動身。
他在西北征戰多年,為人豪爽不拘小節,兼且在金錢上又極其大方,在士卒之中風評極好。
因此并不是十分在意那所謂的副都指揮使。只是聞聽自己即將有資格給小一輩的講講課,他心中自然是非同一般的榮耀。
雖然已經快到五十歲了,但是,他并沒有乘坐馬車,而是帶著幾個親隨徹馬趕路,僅僅在姚平仲和鐘達抵達京城的第二日,他便緊趕著抵達了京城。
由于他自從軍之后便一直在西北征戰,幾乎沒有擔任過京城地武職,所以竟是一時找不到下處。
先是照例在樞密院和兵部報備,他正愁沒有地方可去,這邊便有一個親衛匆匆找上了他,言說王恩請他過去,這不由得讓他心中大喜。
西軍之中屬涇原路戰事最多,尤其是當年筑平夏城的時候,更是動用軍士將領無數,王恩當年任涇原路副都總管時,郭成正是他麾下的都監,兩人關系自然是非比尋常。
再加上此番又即將同朝共事,對于王恩的邀約,郭成自然不會出口拒絕。
“王帥如今可真是非同一般了!”看到王恩那寬敞的宅子,郭成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絲羨慕。
倒不是因為這宅子如何豪華,只因為沾了欽賜兩個字,便是人臣極致,他怎能沒有觸動?
不過,眼下他既然被調回京城,說不定將來還有大用,這看上去不得了的殊榮,也極有可能降臨在他的頭上。
“都是多年老交情了,你還沒有上任,一口一個王帥干什么?”王恩瞪了郭成一眼,這才吩咐家人去取窖藏多年的酒。
待到那泥封完全撕開,一股濃洌的酒香瞬間彌漫了整個院子,端的不是凡品。
“果然是老王,這樣地好酒也舍得讓人分享!”郭成一邊嚷嚷一邊吸著鼻子,哪里還有半點征戰沙場地勇將氣質,竟是有些像小孩子,
“快點斟滿,我的饞蟲都上來了!”
“就你最饞!”王恩哪會不知道郭成最是好酒,倘若不是因為郭成來,他也不會舍得這珍藏了數年的宮中美酒。”當初每逢戰后開慶功宴地時候,賞錢和軍功你不見得會爭,但是這賞下來勞軍的美酒你哪一次都不肯少喝,沒想到現在還是如此!”他一邊說一邊在郭成面前的酒碗中斟了薄薄一層,口中說道,
“剛開始不能多喝,你先品一口解解饞吧!”郭成見那酒液呈琥珀色,晶晶發亮,心中不由極為歡喜,也顧不得指責王恩小氣,端起來便立刻一飲而盡。
等到那酒下肚,他瞇著眼睛回味許久,最后方才長嘆了一聲:“果然是好酒!只不過,喝過這個之后,我懷疑今后都不會再喝其他酒了!”
“那是當初神宗皇帝時的御釀,哪有那么多可供你喝的?”王恩沒好氣地白了郭成一眼,然后又替他斟滿,見其又是仰頭一飲而盡,不由無奈地搖了搖頭。
多年好友見面,兩人你來我往,不一會兒竟是一小壇子酒全都下了肚子。
直到雙方都有了微微醉意,王恩方才對郭成道:“如今想及當年舊事,我有的時候都會感到那仿佛就在昨日。實在是太快了,一晃竟已經十幾二十年,唉!”
“你還嘆什么氣,除了過世的姚帥之外,還有誰比你更得官家信任?”郭成不以為意地撇了撇嘴,
“時至今日,當年章帥未曾完成的事,我們都已經一一做到,還有什么可遺憾的?當然,不能親自看到西平府和興慶府,我還是有點不甘心的!不過,他日若是能夠看到大遼上京,也就算扯平了!”
“你呀你呀,還是當年地舊性子!”王恩忍不住哈哈大笑,兩個昔日戰場袍澤就這么你眼看我眼,爽朗的笑聲久久在院中回蕩。
酒喝夠了,又笑夠了,兩人自然免不了談起舊事。郭成為人大大咧咧,朝中的事向來不太關心,在他看來,身為武臣,上面怎么說就怎么做,只管上陣殺敵,其他的什么事都不用理會。
也正是因為他這個性格,因此一向都不摻和在那些政爭之中,也從不會卷入什么朋黨。
只是,如今他既然已經到了京城,王恩卻免不了囑咐他幾句。
“老郭,如今京城的那些文官雖然沒有互相攻擊的事,但是,那水還是深得很,你若是無事,最好不要和這些事情有所牽連。圣上之所以調你回來,一是因為你年紀大了,二則是因為你的名聲。這一回,有不少軍官都要從你的門下走出去,盡管沒有正式的師徒名分,但依舊是一件了不得地事,你自己千萬要注意一些!”
“不就是那些小子么,你放心,我都知道!”郭成滿不在乎地一揮手,然后便大大咧咧地點了點頭:“我這個人就是粗放的性子,想必別人也不會對我感興趣。你放心,朝中哪怕因為決策鬧翻了天,也不關我的事!”他一邊說一邊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最后竟干脆伏案呼呼大睡了過去,不一會兒竟打起了呼嚕。
“這人和人還真是不一樣啊!”王恩搖頭嘆了一口氣,叫來人給郭成披上了一件披風,這才自顧自地朝門外走去。
還沒走上幾步,他突然感到腦際一陣強烈的暈眩,連忙扶住了旁邊的一棵大樹,閉目調息了許久方才感到好些。
此時,他的心中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已經是連續幾天來的第三次了,每一次的感覺都比上一次嚴重,若不是在殿帥府治事時很少遇到這樣的事,他幾乎想要找一個大夫好好瞧瞧,卻又怕對方說出什么不得了的大病,使得自己再也無法理事。
他已經六十歲了,歲月不饒人,他還能再活多久?他若是真的去了,兩個小孫子又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