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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觀三年十月三日,在遼國慶安長公主抵達大宋東京城之后的第五日,一個更具震撼力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遍天下。
冊立已故王皇后之子,定王趙桓為皇太子!趙桓這一年九歲出頭,但是從外表看來,沉穩得甚至像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由于他這幾年一直跟著父親接見朝臣,就連師傅也是飽學大儒,甚至還有宰相為其授課,大家早已將其當作了理所當然的太子人選。
但是,儲位一天未定,一天就有其他可能,再說,趙佶對嘉王趙楷同樣是偏愛有加,這便給了不少人其他想頭。
如今冊立皇太子的消息一出,不僅安定了人心,更把人們集中在遼國公主身上的視線,拉回到了立太子這件事上。
畢竟,這才是真正攸關大宋前景的大事。原本還在和遼國爭吵納妃儀制事宜的禮部尚書管詩仁立刻把一堆事情推給了侍郎劉正夫,自己則去準備立皇太子的事,這樣一來,禮部頓時分成了兩撥人。
而張琳雖然覺得受到了怠慢,無奈立皇太子本就是大事,再加上他行前早得了兩位皇太后的吩咐,因此也是優哉游哉地和大宋官員磨牙,根本沒有半點心急的模樣。
然而,他不心急不代表著別人不心急,其中,頭一個心急如焚的便要屬慶安大長公主耶律燕。
她只帶著寥寥幾個隨從先到達東京城,原本還準備借此做出一番事來,誰料什么目的都沒有達到,最后反而還是因為遼國送親的舉動才得以成功。
這也就罷了,這邊送親使團剛剛抵達,大宋天子便驟然立了太子,提防之心顯露無遺,她將來要立足豈不是更加困難?
和她一樣滿肚子火氣的還有身在南京析津府的魏王耶律淳。自從他自號皇太叔,稱天下兵馬大元帥以來,一直就和上京朝廷保持著很有節制的關系。
但是,這并不妨礙他知道慶安大長公主出嫁的消息。他和耶律燕雖然有很近的血緣關系,但是在權力面前,區區一丁點血緣根本算不了什么,再說,他和耶律燕很早就不在一起生活,感情少得可憐。
但是,這并不代表他就不關心這樁婚事的意義。要知道,倘若不是遼馬被金國困住無法脫身,鐵定是來討伐他這個叛逆,這個當口,仁和太后蕭瑟瑟把耶律燕嫁出遼國,其意義自然不言而喻。
“這個狡猾地女人!”耶律淳在房間中又急又快地踱著步子,臉上寫滿了怒色。
他唯一的妹妹老早就嫁人了,如今妹夫正是自己手下最最得用的將領,而耶律燕盡管稍微遠些,但若是嫁在國內。
憑借他的手段。何愁不能將人籠絡過來?不管怎么樣,耶律燕畢竟都是大長公主,無論怎么嫁人。
都不會太糟糕,可是,這嫁到大宋去,難不成他還要去籠絡大宋皇帝么?
然而,匆匆趕來的蕭芷因在聽到了耶律淳的抱怨之后,非但沒有惱怒,反而對著耶律淳彎腰一禮道:“恭喜魏王,賀喜魏王!”耶律淳被蕭芷因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莫名其妙,好半晌才滿臉疑惑地問道:“喜從何來?大宋天子看重的不過是這樁政治婚姻本身地意義,對耶律燕一定會刻意提防。更不會給她干預政事的機會,得利的是上京兩位太后和小皇帝本人,本王又能從這婚事中得到什么好處?”
“魏王錯了,這樁婚事,最大的得利人恰恰是魏王!”蕭芷因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態,滿臉的從容自信,
“魏王,婚姻若是有用,我國又怎么會棄夏國于不顧。任憑大宋在夏國攻城略地?不是為了別的,正是因為實力的問題。所以,與其說我國與大宋的這樁婚姻是為了什么盟約,不妨說這是為了拖延時間的打算,而這一點,無論是上京兩位太后,還是那位大宋天子,無疑都是心知肚明地。大宋如今在河北邊防地一系列動作,魏王也應當看得很清楚,這哪里是戰備,分明是準備伺機而動!”
“那又怎么樣,若是宋軍打過來,首當其沖的不是我南京道么?”耶律淳心下萬分疑惑,此時不由脫口而出道,
“大宋對我大遼虎視眈眈的態度盡顯無遺,你怎么說這對本王而言是福不是禍?”
“魏王,大宋如今一心一意在河北修筑堡壘,試問若是要和女真人聯手合攻我大遼,他們加固河北邊防做什么?”對于耶律淳地后知后覺,蕭芷因心中很是不屑一顧,不過,他眼下極為需要耶律淳的信任,因此不厭其煩地解釋道,
“我朝和宋國南北相據,已經有百余年的歷史,倘若我朝勝了金國,那么,那時自顧不暇尚且來不及,自然不會有余力對大宋用兵。所以,恕我直言不會地說一句,恐怕大宋已經認定,我朝不是那些女真人的對手!”
“什么?”耶律淳聞言勃然色變,臉上又驚又怒。他雖然忌憚朝中兩位太后奪他權柄,但是,身為契丹嫡系宗室,堂堂魏國王,他對遼軍的戰力仍然有相當的信心。
如今上京道中京道和東京道之間有兵馬數十萬,倘若真的一舉撲上,就是用人堆,恐怕也已經將女真人堆死了,怎么可能會敗?
見耶律淳一副不相信的樣子,蕭芷因索性坦陳道:“魏王,如今諸道大軍先后抵達了東京道,總兵力將近三十五萬,可是,諸月之內,可曾聽到有一次大勝?雖說時不時會有人到上京報捷,說什么斬首數百,但是,照他們報的數字,恐怕女真人早就都死光了!而我派人去打聽到的確切情況是,金軍屢敗我大遼之軍,如今士氣空前高漲,更有甚者,我大遼軍士居然有投降金國地!”由于南京道不穩,因此,有不少消息朝廷都在刻意隱瞞耶律淳,而由于消息渠道因戰事不順的緣故,所以,耶律淳對于前線戰事的了解一直是有些滯后的,他知道的就只有遼軍進展并不順利,至于其他就一概,不知了。
此時,他強自按捺心頭的驚怒,厲聲問道:“你這些消息是從哪里來的?”
“大王,我如今既然已矢志效忠,便須事事為你考慮,這些消息是我花了大錢從別人那里買來的。”蕭芷因怎會說出自己在諸道之中埋下了不少暗棋,此時只是輕描淡寫地道,
“如今貪財的人多了,一大把錢撒下去,總有人肯賣出消息。大王,如今情勢非常,一旦大遼兵敗,恐怕就是大宋出兵之時!”耶律淳雖有些野心,但是,其才干與其野心并不匹配,對于時局地洞察力更是有限。
單單是蕭芷因這一席真假難辨的話,就已經讓他完全失卻了方寸。大宋一旦從河北出兵,首當其沖的就是他這個南京道,要知道,大宋對于當年石敬瑭獻了燕云十六州可謂是咬牙切齒。
“這……那以你之見,本王該如何是好?”耶律淳終于將寶押在了蕭芷因身上,須知蕭芷因在南京城這些日子,他派了不少人前去監視,最后得出的結論是,這位昔日的南院大王確實沒有二心,況且他也尋不出對方背叛的理由。
而蕭芷因把稱呼從魏王改成了大王,無疑更是定了主從,他心中的大石也就此落下了。
見成功說動耶律淳,蕭芷因心中大喜。他上前一步,低聲說道:“大王,南朝如今防范的是上京兩位太后,而并非大王。借著大王那位侄女耶律燕嫁給大宋天子的機會,大王何不派人前去和大宋朝廷密議?只要達成一定的妥協,到時憑借我們南京道十萬大軍以及宋軍之力,一定能夠撲滅金國。到時,大王再做出一些讓步,憑借滅金這不世之功,大遼的江山就一定是大王的!”見耶律淳臉色極為猶豫,他知道這位對于宗室血統看得極重的親王不肯輕易下決心,他便立刻補充了一句:“與此同時,南京道的城防以及兵員配備也應當立刻著手整頓,要奪江山,便需要與其匹配的實力,大王不妨再派人去聯絡各處留守的將領,只需許以重利,難道還怕這些人不歸心?”蕭芷因極其具有蠱惑力的言辭漸漸說動了耶律淳,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他并非是引狼入室,而是力挽狂瀾拯救家國于水火之中,因此,在深深吸了一口氣后,他終于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你認為此事該交由誰去辦?”
“大宋剛剛答應了婚事,此去宋國東京城,動輒便有不測之禍,因此需要一個智勇雙全的人方才能夠鎮壓大局!”蕭芷因見耶律淳緊緊皺起了眉頭,心中不由暗笑,但面上卻露出了苦惱不已的神色,
“只是大王麾下這些人都有可用之處,不能擅離,不如……”他突然咬了咬牙,毅然決然地道:“倘若大王信任,我愿意擔此重任!”耶律淳沒有任何猶豫便點了點頭,對于他而言,這不啻是蕭芷因最好的投名狀。
倘若辦好這件事,他便再也無須有任何疑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