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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鄭居中在那里忙著河北邊防諸事,京城這邊也同樣在忙著即將到來的正旦,外加議論即將到來的大理使團。
高麗雖然年年派使節出使大宋,但是,由于高麗國王一直都領受著遼國三韓國公的封賜,因此,自然用不著大宋的冊封。
而這一次,大理卻真真切切地再次提出了一個要求——請大宋予以冊封!
如今吐蕃分裂成了無數的小部落,因此,和唐朝時候的邊疆防御態勢而言,大宋的重心一直都放在北邊,對于西南夷一直用的都是羈縻的辦法。
但是長久以來,西南雖然說不上有多少大戰事,但是小亂從來不斷。不過,由于和大理中間隔著一大堆部族,所以兩國自大宋立國起就從未正式交戰過。
自從高俅安撫四川之后,西南夷和漢人之間的關系雖然不能說是百分之百地改善,但好歹比之從前的仇視要稍好一些,而幾個任意屠殺西南夷的朝廷官員,也分別得到了相應的處置,而現如今在西南當官的官員,往往都能得到和記馬行的貼補,于是對于馬行大開綠燈。
一段時間下來,漢夷之間的關系逐漸變成了互相依賴。而在巨大的金錢誘惑下,那些部族首領往往也能稍稍收斂,小的沖突雖然時有發生,但是大沖突卻比往年少多了。
這一次代陪同大理使節進京的除了高明清以及幾個大理要人并大理公主段潔若之外,還有烏蒙王羅斡。
他之所以會隨行,一方面是因為如今烏蒙部是大理王段正嚴的堅實盟友,有必要借著進京朝見的機會撈取一點好處,而另一方面則是為了探望白玲,順便看看高俅還有些什么宗旨。
總而言之,有他這么一攪和,段正嚴的特使便幾乎能和高明清分庭抗禮。
對于段氏的不斷崛起,要說大理高氏完全沒有壓制也是不可能的。但是。
在面對三十七部的巨大壓力,以及大宋若有所無的暗示,高氏終于不敢輕舉妄動。
而這種投鼠忌器的舉動也讓段正嚴獲得了不少發展空間。八年下來,他幾乎掌握了朝廷三分之一地大臣,并大理三分之一的國土,比之從前父親那種傀儡日子,強了不止一星半點。
但是,面對經營了好幾代的高氏。他的根基終究是比較淺。所以,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后,他只能采取向大宋要冊封的方式——盡管如今大宋的重心在北而不在南,但是,他并不需要實質性的出兵支持,只要有一個強勢的靠山,他有足夠地信心能夠繼續和高氏分庭抗禮。
而這一點,也在此次的使團配置中盡顯無遺。雖說是一個使團,但是,高氏和段氏的人涇渭分明。
就連警衛也是兩撥。只在面對大宋官員的時候稍稍收斂一點,在內向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由于路途實在遙遠,因此幾頭自天竺而來的巨象只能讓人管著緩緩而行。
而一群主要的使團人員,則用最快的速度往京城趕去。只是,即便如此,他們這次也未必趕得上正旦。
不過,看在人家遠道而來的份上,大宋朝廷也不會怪罪就是。在得到大理使團動身的消息以及四川廣東官府的呈報,同時又在朝廷和一幫大臣商議了一陣之后,高俅終于得到了早就應該到地東西段正嚴地親筆信。
雖然這是當然的馬后炮,但是,段正嚴在信上的言語卻極為婉轉。一方面介紹了大理目前地近況。
一面又請求大宋加大貿易的力度,并承諾只要是大宋商人經大理往天竺等地做生意,只要是從他的地盤上經過,稅收一律減半。
而對于這個承諾,高俅自然非常感興趣。在如今這個時代,雖然大宋的航海技術遠遠比其他國家發達,海船也能夠達到相當高的水平,但是,有一點卻是確定的。
那就是海上航路仍然有相當的不確定性。要找到一條安全的航路,往往需要幾代人的努力。
即使是大宋到高麗這樣的航線,每年在波濤中沉沒地海船仍舊可以占到一個相當高的比例。
所以,要和天竺等南印度洋國家做生意,陸路無疑比海路更有優勢。而當年中原到西域再到歐洲的河西走廊,之所以會造成那么一大塊繁華的區域,還不是因為貿易?
貿易雖然不直接增加價值,卻是一個國家的財富之源,這真是一點沒錯。
正因為如此,在使團還沒有到來之前,高俅便預先對政事堂的同僚提到了這一件事。
若是換作從前,蔡京等人還不至于如此看重這些,但如今卻大不相同了。
改革一次茶法,在每年進帳四百萬貫的情況下,要遭致無數人的罵聲:而同樣是抽稅,市舶司在民間的反應卻要好得多,其中高下一看便明。
所以,在高俅說出了這個提議后,收獲到地無疑是一片附和,這也讓高俅徹底松了一口氣。
事實上,對于那些前來朝見的使團常常帶著一堆東西的做法,高俅很是欽佩。
不是么,人家哪里是朝覲,分明是來做生意的,更可怕的是,和民間百姓把東西交易完之后,這些使團還能憑借奉上的一系列貢物而得到其價值幾倍甚至幾十倍的賞賜。
而大宋每次出使外邦,帶上路的人一大批,但從未想到過借此做生意。
可以說,這就是觀念上的差距了。天朝大國,不是處處顯擺自己有錢和富裕,能夠用不值錢的玩意換回實實在在的銀子,那才叫作有本事!
現如今這個觀點雖說還沒有讓朝中上下那些官員完全認可,但是,和高俅走得比較近的幾個官員,尤其是趙佶這個皇帝,可以說是耳濡目染,幾乎無事不談錢。
而這一天,趙佶把高俅帶到了還在建造的延福宮前,便在那里感慨開了。
“人都說天子富有四海,凡事不用發愁,朕如今卻連造一座宮殿,花自己的錢,還要給御史彈劾,什么叫做不在其位,不知其事,朕現在算是明白了!”一通牢騷發完。
趙佶見高俅在那里偷偷發笑,不由奇怪地問道:“伯章,你笑什么?”高俅是不得不笑,這里趙佶在造宮殿,那里還有兩個公主等著嫁進宮,在他看來,這種趨勢怎么會不好笑?
掐著手指頭算算,如今正好就缺了一位西夏公主。只不過,李乾順就算肯嫁一個公主過來,只怕是大宋朝廷也不會同意吧?
“圣上富有四海,拿自己的錢造宮殿自然不應當被人指摘的,只不過御史都習慣了,要是不勸諫這個,那么興許還要有人說他們尸位素餐不是么?”高俅收起了一臉笑意,一本正經地道,
“只不過,圣上這樣修宮殿的樣子。準備修多久。二十年,三十年?臣不得不說實話,如今國庫不寬裕。圣上得自己掏錢,即便他日能夠北取燕云西定沙州,只怕朝廷的錢更不夠用,所以,圣上修宮殿的速度只會更慢。”
“伯章!”趙佶終于氣急敗壞地叫了一聲,見高俅突然笑得前仰后合,他也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多少在朝廷議事時不能疏解出來的情緒,如今一下子全都發泄了出來。
好在內侍全都站得遠遠地,又沒有外人在場,因此誰都看不見這里的情況。
兩人也不用擔心有人透露出去說什么閑話。等到情緒好容易平復下來之后,高俅這才說道:“說實話,我大宋宮室比起唐時長安的宮城來,遠遠算不上富麗堂皇,但是,在百姓眼中,無疑仍舊是華屋美室,這是不可避免的,所以。自太祖以來,方才會對建宮室始終抱著謹慎的態度。圣上修延福宮,只要不動用官中國庫,臣可以表態,沒有其他意見。”
“不用你出錢,你自然沒有意見!”趙佶狠狠瞪了高俅一眼,整個人突然像癟了氣的氣球一樣,很有些無精打采,
“朕就是在想,如今想要做的事情都一件件做到了,一旦天下太平,朕還能做什么?那時還是親王的時候總想成為天子,手掌天下大權,可以隨心所欲。如今一旦登上這個位子,卻始終戰戰兢兢不能恣意。唉,有地時候朕甚至要想,當初爭這個位子做什么?”要是面前換成別人,高俅一定會對這種欲蓋彌彰的說法不屑一顧,但是,面前的人是趙佶,情況就不一樣了。
他很明白,從本質上來說,趙佶的那些雄心壯志是被他一點點誘發,一點點刺激出來的,從內在來說,趙佶還是歷史上那個喜歡書畫,喜歡美女的道君皇帝。
當頭腦里那根弦還繃得很緊時,趙佶大約會集中心思理政事,但是,一旦這根弦放松了……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他脫口而出道:“圣上,世上不是只有一個西夏,只有一個遼國,極東極西極北極南,還有不計其數的國家,圣上何愁無事可做?再說了,以如今的局勢來說,要說天下太平至少還得幾十年吧?打下一個大大的江山,讓子孫后代去操心,不正是圣上的豐功偉業嗎?”趙佶盯著高俅看了半晌,突然搖頭苦笑道:“天下間就你能看出朕地意思,也就你狡猾!聽你地意思,朕這一生甭想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