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戰地日記
戰地日記:第3日(12月30日)。
昨天晚上,岳維漢團長親率2營1連發動決死反擊,一舉奪回白天失守之陣地,全團官兵士氣大振,江北民眾亦深受鼓舞,然而不幸的是岳維漢團長右肩部位中槍,子彈嵌入了肩腫骨。需要手術取出。
下午四時。為避免無謂傷亡,岳維漢團長下令2營退守第二道防線
今天就先寫到這里吧,因為再過半小時。野戰醫院就將安排岳維漢團長手術,聽說野戰醫院的麻醉劑已經用完了,我得去鎮上找些來。
寶山團地下掩體,臨時野戰醫院。
當初花翰林從昆山整體搬來的日軍野戰醫院終于派上了大用場。尤其是那個日本女軍醫千葉花子。更是揮了極大的作用,從前天下午開戰到今天傍晚,千葉花子已經連續手術十九次,挽救了十九條寶貴的生命!
岳維漢是自己走進野戰醫院的,他的傷其實不重,而且傷口也簡單包扎過了。
說起來岳維漢也是倒霉,昨晚的反擊作戰都已經結束了,就在打掃戰場的時候卻讓個日本軍官打了一手槍,子彈卡進了右肩腫骨,岳維漢的整條右臂現在都沒法動了,不動手術把子彈取出來是絕對不行了。
岳維漢走進來時,千葉花子正比著跟柳忻在說什么,柳忻卻是滿臉茫然?
由于缺乏人手。尤其是缺乏女衛生員。柳忻上尉也只好在野戰醫院當起了救火隊員,看到岳維漢進來,柳忻趕緊迎上前來,如釋重負地道:“團座你來得正好,花子醫生她到底在說些什么呀?”
這時千葉花子也看到了岳維漢,趕緊上前鞠躬致意?
向岳維漢問好的時候,千葉花子的表情還是有些僵硬,顯然,那次在靖江碼頭,岳維漢兇神惡煞般的表情給她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
岳維漢輕輕點頭道:“花子小姐,你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
“哈依。”千葉花子趕緊又彎腰鞠躬道,“醫院的麻醉劑快要用完了。”
“麻醉劑?”這下可真把岳維漢給難住了,急切間讓他上哪去弄麻醉劑?當下又道,“醫院還剩下多少支麻醉劑?”
千葉花子為難地道:“只剩一支了。”
正說間,又有士兵抬著一名重傷員沖了進來,跟在旁邊的赫然是炮營營長牛大根。
心急火燎的牛大根甚至沒有看到旁邊的岳維漢,圓睜著牛眼沖千葉花子吼道:“你給老子聽好了。無論如何也要救活老子的這個兵,老子的炮營原本就沒幾叮。兵,能打炮的更少,好不容易才有個象樣的。可不能就這樣死了,聽到沒有?”
卻把個千葉花子嚇得美目圓睜,都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
岳維漢趕緊輕哼了聲,斥道:“吼什么吼什么?嗓門大就能把你兵給吼回來了?嚇壞了醫生誰給你的兵動手術?”
“呃,團座?”牛大根見是岳維漢,眼圈立刻就紅了。這兩天,牛大根的炮營打的最猛。損失卻也最慘,打到現在,迫擊炮連和九二步炮連基本上被打殘了,六門輕迫擊炮和四門九二式步兵炮已經全部報廢,剩下十六門七五山炮卻被岳維漢勒令雪藏了起來,嚴禁暴露火力!
岳維漢對這十六門七五山炮寄予了厚望,不到關鍵時刻絕不會祭出的。
岳維漢拍了拍牛大根的肩膀,又向十葉花子道:“花子醫生,快安排手術吧。”
千葉花子為難道:“可是長官,麻醉劑只剩下一支了,如果給這位士兵做了手術,那你就沒有了
“我不需要。”岳維漢擺了擺手。淡然道,“不就是個小手術嘛,用不著麻藥。”
“哈依。”千葉花子當下又向岳維漢鞠了一躬。旋即又示意牛大根將那名傷員抬上了手術臺,然后就開始緊張地工作起來。
岳維漢就在旁邊看著,那名戰士是被高爆榴彈炸傷的,整個頭部已經血肉模糊,幾乎辯不出人形了小尤其是右臉部的那兩道貫穿傷更是駭人,如果不是擁有野戰醫院和千葉花子這樣的醫生,這樣的傷勢。在寶山團基本上就只能放棄了。
整整三叮小時手術才告結束,中間岳維漢都遞了幾次剪刀和鎖子。
縫合了傷員臉上最后一道貫穿傷,又剪了線頭,千葉花子才輕輕地舒了口氣,回頭向岳維漢報以一個柔媚的笑容,輕聲說道:“長官。您的兵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最多休養半個月他的傷勢就能復原了。”
“謝謝,辛苦你了。”岳維漢當即又向牛大根道:“大根,沒事了。”
“呼?”牛大根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道,“團座,這張國維真是顆好苗子,不僅有文化,還精通各國炮械,什么蘇聯炮、美國炮、意大利炮德國炮。各種數據他張沁不,炮懷打得老準,可厲害
“是嗎?”岳維漢道,“這樣的人才你從哪找來的?”牛大根撓了撓頭,道:“是我從儀征抓來的,這小子是網從德國留洋歸來的,一開始還不愿意來。說是要去延安投什么八路,好說歹說就是不肯來,結果把我惹惱了,就讓人把他給捆了來,不過見了我們炮營的裝備后,這小子卻又不走了。趕他都不走,嘿
“那你就好好敲打敲打他。爭取讓他早些挑起大梁。”岳維漢說著又向千葉花子道,“花子醫生小你看你是先休息一下還是馬上給我動手術?。
千葉花子柔聲道:“我倒是不妨事,不過長官,沒有麻醉劑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岳維漢說著就往手術臺上躺了下來,道,“來吧。花子醫生
千葉花子道:“長官,為了手術安全。我必須讓人把你的四腳捆起來,請您原諒
“用不著岳維漢說著就解開了軍裝,讓自己的右肩腫整個露了出來,道,“來吧
千葉花子的美目霎時睜圓了。連連搖頭道:“長官,不行你會忍受不了痛苦的。
“哪這么多廢話?”岳維漢不耐煩道,“動手!”
年葉花子的小嘴頓時就抿緊了,過了好半晌才猶猶豫豫地走到了手術臺邊上?
柳忻趕緊將鋒利的手術刀還有鉗子小銀子什么的準備好,一邊還關切地道:“團座,要不要往你嘴里塞塊毛巾?”
“用不著岳維漢冷然道,“這點痛算個屁
千葉花子終于相信岳維漢不是在跟她開玩笑了,當下深深地吸了口氣,先讓自己的情緒平穩下來。然后拿起鋒利的手術刀照著岳維漢的右肩就是一刀。岳維漢的眉頭霎時就蹙緊了,柳忻也一下就捂住了自己的小嘴。
旁邊的牛大根也使勁地抽動了兩下喉結。
正好戰地記者趙欣怡拿著兩盒麻醉劑走進來,網進來就聽到呲啦聲響,再定睛看時,原本紅潤的俏臉頃刻間就失去了血色,然后也像柳忻一樣用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否則她也會控制不住尖叫出來的
臨睡之前,趙欣怡破例續寫了今天的日記。
原本今天不打算再寫了,可總覺得心里有什么東西堵著,如果不把它寫出來的話,我想今天晚上我是睡不著了。
小時候三國,每每到關公刮骨療傷就會懷疑那不是真的。
不過今天,我卻相信那是真的了,因為岳維漢團長也在沒有任何麻醉的情形下,就讓千葉醫生從他的傷口里取出了子彈,我想,刺開肩膀絕不會比割開手臂痛苦更輕。從骨頭里取出子彈,其痛苦也絕不會比刮去腐毒更淺。
自始至終,岳維漢團長都顯得很從容。他甚至不需要依靠下棋來轉移注意力,更不需要借助喝酒來緩解痛苦,這個男人的意志力真的很強,他不是我見過的男人中最強壯的,卻絕對是意志最堅定的,能擁有這樣的團長,是寶山團全體官兵的幸運!
有時候,我真的很困惑,這個男人真的就是我所認識的那個惡少嗎?
我甚至都無法將這兩個人聯系起來,記憶中的那個惡少和眼前這個男人。差別真的是太大太大了小簡直就跟換了個人似的算了。不想這些了,該睡了,明天還要早起,繼續去野戰醫院幫忙看護傷員呢
寫完起身,趙欣怡想了想又把最后一段給劃掉了,然后把前面那幾段重新譽寫一遍,又拿到電訊室給了上海申報總社。
按說,像這種含有大量軍事信息的日記是不應該公諸于眾的,趙欣怡沒打過仗,可能不懂這個道理,岳維漢卻不可能不懂,但他并沒有阻止趙欣怡。團副劉毅也專門向岳維漢反映過此事,岳維漢卻一笑置之,誰也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上海,十里洋場。
報童們一大早就背著一大摞報紙走上了街頭:“賣報賣報,申報戰地記者獨家布,戰地日記第3日,寶山團已與國崎支隊激戰三日互有攻守,勝負難分;岳維漢團長親率敢死隊決死反擊,右肩中彈。剔骨取子彈嘍”
報童們沒吼幾嗓子,旁邊就聚集了大群市民。
不到片刻功夫。報童背囊里的百余份申報就已經被哄搶一空了。同樣的情景在武漢、重慶、長沙廣州等各大城市同時上演,寶山團的抗戰事跡以及岳維漢團長“剔骨取子彈。的故事也隨著申報的脫銷而迅傳播了開來。
當然,這些內容也不可避免地落入了日軍間諜的手里,很快,最新一期的申報就已經呈送到了特高課佐藤大佐的案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