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六第三章重塑山河徐汝愚翻身下馬,將趙景云從地上扶起,說道:“李思訓這樣的高手要是藏起行蹤,北五郡司是無法發現的。”趙景云從地上爬起來,將近來諸郡之事一一向徐汝愚詳加介紹。方肅將璇璣、葛靜、子仲南三人領到徐汝愚面前,說道:“除了田文光、褚文長之外,灞陽城下得脫的其余三人都在這里,汝愚,你來見見他們。”徐汝愚兩次在宛陵時,三人都沒有機會見著他,徐汝愚與趙景云等人敘禮時,三人已在遠處細細審量這位名震天下的奇男子。卻覺他不過也只是一位清俊儒雅的男子,臉上神態淡然,一雙眸子也無什么凌厲的光芒,反而透出淡淡的倦怠。璇璣想起灞陽城下罹難的眾人,心里一痛,徐汝愚此時透出的氣勢恰如徐行、張伯陽這些名士所具有的淡泊與寧靜,有著對兵燹的厭倦與憎惡。暗忖:雖為一方雄主,但是他心中的糾結,只怕沒有幾人識得。口里輕呼:“璇璣見過青鳳將軍。”璇璣穿著淡青衣裙,腰后斜斜插著一根碧綠竹簫,水藍輕綢束發,垂于腰際,一雙眸子明澈有如清泉。徐汝愚望著璇璣秀美的面容,想起十年前那個穿著白色衣裙、腰間別著翠綠竹簫的女孩子,淡淡一笑,輕語說道:“我的小字與名都是璇璣之父伯陽先生所取,十年韶華,故人已是塵埃。璇璣列于干爹門下,與我算是同門之誼,你們三位就以兄長喚我。”以徐汝愚今日地位,葛靜、子仲南哪敢造次,口里直呼不敢,避到一旁垂手而立。璇璣嫣然一笑,露出淺淺的酒窩,斂身重新施禮,說道:“璇璣見過徐師兄。”徐汝愚哈哈一笑,指著葛靜與子仲南二人,說道:“你二位可愿為我江寧謀力?”葛靜、子仲南望了方肅一眼,眼中征詢之意一目了然。葛靜、子仲南謹守本分,不敢逾越喚徐汝愚為師兄,便是有意到江寧謀職。方肅焉能不知他們的心思?灞陽五兒長、璇璣二人的天賦最好,成就也最高。褚文長與田文光因陳漱玉的緣故,素來不合。徐汝愚初在雍揚時,編制四千羽咋營軍,褚文長、田文光在陳子方治下各領一營營軍。在徐汝愚的授意下,雍揚一直實施抵制陳族勢力的政策,褚文長與田文光兩人俱無上佳表現。徐汝愚重整雍揚政局之時,收回這四千營軍的兵權,陳子方、褚文長、田文光三人返回宛陵。其時陳漱玉嫁于張季道,方肅又被陳預解除兵權,陳子方便與方肅一同隱居后山草堂,而褚文長、田文光兩人一同歸入張季道麾下效力。褚文長擅兵謀,陳族奪睢寧、灞陽等地,居功甚偉,成為是張季道、方肅、張仲道三人之后,陳族最出色的旁系子弟。宛陵與江寧相界,并且都有著制霸天下的宏大目標,或許在北上之前,徐汝愚心中對宛陵尚沒有明確的敵意,但是在呼蘭鐵騎南侵之際,陳預與張季道不想著同抵外侮,卻為了一族之私利,出兵圍攻彭城,滯青州兵于彭城,使得幽冀的形勢成為死局。徐汝愚心中應有決斷,陳昂與宛陵的眾多故人都不再是徐汝愚謀取宛陵的障礙。方肅目光停在徐汝愚的臉上,惟有熟知他性格的人才知道,他此時的淡然正是他的決然。方肅暗中吁了一口氣,振了振神色,說道:“谷石達兵圍朝京已有月余,且有荀燭武覬覦于一側,漢廷將傾,呼蘭在馬邑集結了超過十萬的兵力即將越過雁門,天下自詡英雄焉能置身事外?”用力按了按葛靜與子仲南的肩膀,說道,“汝愚安頓南方,你們當助他一臂之力。”方肅說出這樣的話,也將自己的心意言明,以他與徐汝愚的關系,當無需說什么見外的話。趙景云斂起笑意,暗忖:方肅、樊文龍皆有大材,韜略不弱江寧眾人,只怕是大人此番北上最大的收獲。徐汝愚輕輕的拍了拍方肅的肩膀,轉過頭來對洛伯源說道:“你速領人斥候北上范陽的道路。”趙景云一驚,說道:“大人欲去范陽?”徐汝愚說道:“或許還未到范陽,呼蘭的中路兵馬已經涌入幽冀了。”趙景云說道:“魏將軍得江寧三府授權,將雍揚的水營大部調去實施海狼掠食之戰,目前雍揚的水營力量有限,江寧水營要面對菱鳳鏡的兩萬水師,也不能輕調……”眾人此時北上范陽,到達范陽之時,涌入幽冀的近二十萬呼蘭兵馬將完全封死南下的路途。那時只有通過海路返回江寧。徐汝愚的行蹤已經大白于天下,沒有水營戰艦護駕,走海路又如何能通過青州、東海的海域?趙景云倒不是猜不透徐汝愚的心思,只是此時再去范陽,只怕又生波折,遠不如趁現在消息尚未傳開,越過河水,從濟州、汴州、清河借道返回江寧穩妥。趙景云望了望方肅,既然方肅言明立場,此時由他勸阻最適宜。徐汝愚笑了笑,說道:“這些我都知道,你速派人聯絡君家,我要見君卓顏。”方肅說道:“我去見君卓顏,爾后與他一齊去范陽也可……”徐汝愚搖了搖頭,不讓他再說下去,說道:“這事需我親去才行,不要勸阻我了。景云去安排吧。”趙景云見徐汝愚心意已決,說道:“君嘯云集結一支五百人的船隊停在河口,原預備我們從汴州撤離,他們從海路吸引一部分欲對我們不利的人,我這便讓人送信過去。”徐汝愚點了點頭,望著方肅,說道,“子肅,你看幽冀的形勢能挨到幾時?”方肅說道:“蔡家對幽冀中部及南部地區的控制并不相當有力。幾可預見,當褚師澤率領由六萬鐵騎與十萬步卒組成的強大兵力從滏口陘或是井陘涌入幽冀中部,在沒有援軍的情況下,幽冀南部與中部的世家面對超過二十萬的呼蘭兵馬,極可能喪失抵抗的勇氣。呼蘭軍在幽冀中部與南部的攻勢只怕將會用勢如破竹來形容。”趙景云插言說道:“呼蘭與瑤光殿聯開太行西麓的通道,越過范陽的正面防線,超過二十萬的兵馬繞到蔡家最薄弱的幽冀中南部,何況呼蘭在燕城、平城還駐有十數兵馬,那時將是蔡氏一族獨自面對呼蘭四十萬的龐然兵力。”徐汝愚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窮江寧之力,水師轉運十萬精銳或可解幽冀之危,但是幽冀勝也是慘勝,卻讓荀燭武、容雁門之流最終竊去了天下。天下大義何在,我今日也不奢求。既然天下罪責置縣策始亂天下,我便親手將這零亂山河收拾整頓,還天下一個升平之世。”話語卻是悲涼難抑,方肅等人聽了暗自嘆息。尉潦暗道:這話若是讓邵先生、梅鐵蕊聽了定會欣喜萬分,自己聽來,胸口卻堵得慌。徐汝愚對趙景云說道:“你速替我擬文,我有軍令要立即遞到江寧去。”趙景云備好紙墨,望著徐汝愚。徐汝愚一邊思索,一邊緩緩的說道:“鑒于江寧與宛陵雙方在雍揚、毗陵、泰如等地的交境上有減兵息爭的約定,待菱鳳鏡與許伯當部撤出白石,我部則積極向白石境內活動,務必取得津水以東、翠屏山以南的地域,將新拓之地,獨設戰區,調青衛軍駐其境,擢張續為行轅總管,許亭易為都事院左丞。”說罷,目光停在方肅的臉上。方肅黯然一笑,說道:“陳預為一族之私,使幽冀局勢敗壞至無可挽救之境,汝愚要謀東海,天人誰能垢病?”至今所設的南閩行轅,統轄原南閩郡三分之二的地域,包括四府六邑之地。清江行轅也相當于三分二個南閩郡,轄有六府超過四十個縣。江寧行轅最小,也囊括了靜海、雍揚、江寧三府近二十個縣。津水以東、翠屏山以南的區域,包括望江邑東部、鎮寧邑全部、白石邑南部,面積相當江寧府。并且其地東南為江寧府、東面雍揚府,將其劃歸一府,歸入江寧行轅更加適宜。樊文龍乍聽徐汝愚口述軍令,以為他在鎮寧獨設戰區,乃是表達他對鎮寧西南的歷陽、西面的江津、北面的白石北部的領土野心。轉念再想,青衛軍駐守其境,可牽制宛陵軍的精銳不能脫身北上,乃是要破壞宛陵北侵彭城的計劃,使得青州能將兵力集中到北面來防備呼蘭鐵騎。再聽方肅的話,暗思其中之意,這道軍令的鋒芒卻是直指宛陵,見趙景云、尉潦等人眼中俱有些迷茫,暗道:尉潦也猜不透這道軍令背后的意義,只怕有些是大人與陳族之間的秘辛。徐汝愚繼續說道:“許伯英兼領長史府兵馬屯備司,肖烏野調入司馬衙,授青焰司馬將軍職,加衛將軍銜,擇日進入南閩莆田,協助南閩行轅總管、策將軍梁寶,剿滅義安顏氏。”肖烏野在東海會戰之時,已是梅家的統制,后來因為形勢,在宛陵任過閑職,直至張仲道將他從宛陵請回雍揚,始任五校軍校尉一職,而后專務軍屯。在江寧,肖烏野的軍略少有人能及,徐汝愚事務漸重,演武堂戰術、軍略兩科皆是由肖烏野代為講授,此時調往南閩,便是要擔當剿滅顏氏的重責。趙景云說道:“剿滅義安顏氏,不能缺了李公麟。魏將軍在東陽主持海狼掠食之戰,閩東局勢穩定漸緩,景云請裁龍巖、龍泉等閩東諸邑、諸府衛戍新軍,將裁減下來的衛戍新軍轉入宿衛軍。”徐汝愚想了想,說道:“擢李公麟為宿衛校尉,龍巖衛戍軍暫不裁減,從其余閩東各地衛戍軍抽調精銳六千,編成宿衛軍一軍,開赴惠州。”初設高南閩行轅時,為了解除地方武裝,將世家私兵統編入南閩衛戍軍,得兵力近十萬,加上南閩的降兵,徐汝愚與宗政荀達爭南閩,大約得到近二十萬的兵力,其中大部分轉入軍屯,但是南閩衛戍軍仍有六萬之巨,加上南閩的宿衛軍一萬五千眾,泉州、鳳竹水營一萬五千眾,南閩兵力乃有九萬之多,已是南閩財力的極限。南閩衛戍軍雖然歸南閩行轅總管統轄,但是南閩世家對其仍有一定的影響力。在與普濟島的爭斗中,江寧完全占據上風。普濟無力遠襲南閩,南閩只有在西南一角有顏家的威脅。只要解除顏氏這個后顧之憂,在南閩駐守兩萬衛戍軍、一萬水師、一萬宿衛軍便足以。徐汝愚在結束南閩會戰數月之后,終于騰出手來,解決顏氏這個殘留問題。徐汝愚見眾人皆默然無語,說道:“呼蘭侵入幽冀,容雁門西入成渝也就為時不久了。谷石達圍困朝京已有旬月,大概最后也是便宜了荀燭武。”徐汝愚望了望趙景云,說道:“你說谷家為何選谷石達為東略軍督帥?食人將軍,西陲人聞其名而退三十里,他在西陲作戰果真有好威名。”趙景云斂容答道:“谷石達以兇殘而名鎮西陲,為谷家向西拓土千里,戰功之著,為肅川眾人之最。谷家欲爭秦川,選他為帥,卻是失策。西陲各族逐水而居,聚散不定,強梁來,走避之,故谷石達征戰西陲,兇殘能立戰功。秦川世家根基都在故士,走往他鄉,則一無是處,若無必要,當不會背井離鄉。若無荀燭武覬覦一側,谷石達或能成功。但是荀燭武整師駐于西京之東,秦川人若不耐谷石達殘暴,必會密迎荀燭武入主西京。”徐汝愚淡淡一笑,說道:“景云再書一則軍令:授權策將軍魏禺節制撫州、東陽兩府的宿衛、驍衛、百夷諸軍以及翼虎各路水軍,積極剿滅盤踞于溫嶺一帶的普濟海匪,授權策將軍魏禺對余杭樊家有外務專擅之權。”眾人心里俱是一驚,暗道:只要魏禺認為時機合適了,就可以對樊家也發動攻勢。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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