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師  一百六十二章 、送天梯

類別: 都市 | 都市生活 | 傳統 | 奇遇 | 地師 | 徐公子勝治   作者:徐公子勝治  書名:地師  更新時間:2010-08-06
 
趙亨銘在齊箬雪住進白云山莊的第三天,也就是吳琳琳請游方看電影的第二天就來了,他從臺灣剛回廣州,就聽吳琳琳私下里匯報,休假的齊箬雪與一個叫梅蘭德的男人住在白云山莊。這兩人分明就是情人關系——吳琳琳雖然沒有直說,但意思很明白。

趙亨銘非常意外,齊箬雪找什么男人本是她自己的私事,但是這兩年來,園子里的朋友早就把她當作趙亨銘的女人。趙亨銘沒有公開這么說過,但也從來沒有否認,在他看來,齊箬雪遲早是他的女人,他雖然沒有正式追求過她,但也給過很多的暗示。

其實對于趙亨銘來說,女人倒無所謂,他身邊從不缺乏各式各樣的美女環繞,但是一位盡職而出色的公司管理者就太難得了。只不過嘛,這位公司管理者又是一位冷艷性感的美人兒,不論從虛榮心、占有欲、信任感等角度,趙亨銘還是非常希望以自己吸引力能征服這個女人。

現在他卻有一種莫名的挫敗感,齊箬雪成了別人的情人。梅蘭德?這個名字他有點印象,聽說是個江湖騙子。去年他外公牛然淼在廣州搞元青花懸賞征集,讓亨銘集團出面籌辦,將亨銘大廈搞的亂糟糟的,當時趙亨銘還挺高興,因為這是牛然淼眼里有他這個外孫的表現,要不然怎么不讓別的人辦呢?

后來就是一個叫梅蘭德的人出現,打碎了一只贗品元青花,竟然把老爺子給哄住了,看來很有幾分手腕。

今年初鴻彬工業園出事了,斷頭催請幾位高人來看風水做法事,其中就有一位梅蘭德,這在趙亨銘看來也是一場鬧劇。但事后梅蘭德的聲名卻在風水界傳開了,甚至港澳臺一帶的“業內人士”都有耳聞,這也得感謝齊箬雪請來的專家安琪妮。

但是聽斷頭催等人的說法,對這位“梅蘭德大師”還是很推崇的,認為這人真的很有本事,看來不是一個簡單的江湖騙子。

但這人也不能騙到齊箬雪頭上啊?趙亨銘聽說消息之后怎么也坐不住,想立刻趕到白云山莊,但那樣又太失他的身份了。后來他說服自己找了一個高尚的借口,不能眼看著齊箬雪上當受騙,他有義務去揭穿那個騙子。

趙亨銘平常出去玩喜歡自己一個人開車,但這一次卻特意帶著司機和保鏢,鄭重其事的趕往白云山。

他上山的時候,張璽立刻就知道消息了,也叫上兒子張流冰趕往山莊。他們沒有坐自己的車,而是去擠地鐵,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不堵車的市郊,然后打車直奔白云山風景區。——這樣做是為了趕時間。

張璽既然認識齊箬雪,當然不會不了解亨銘集團的情況以及她與趙亨銘之間說不清的關系。趙亨銘去了山莊,很可能是去找麻煩的,張璽倒不是擔心這個花花公子能把蘭德前輩怎么樣,而是怕場面上起了沖突,趙亨銘吃不了兜著走,這對蘭德先生以及齊箬雪也都不好。

趙亨銘來到白云山莊,在門前平臺右側的停車場停好車,保鏢下車開門,司機也下了車,都彬彬有禮的站在車的兩側,既沒有走到別處也沒有上車坐著。趙亨銘下車后稍稍整了整衣領,風度翩翩舉步而行,雖然心中不悅,但臉上帶著“平易近人”的微笑,顯得非常有涵養與禮貌。

不用去找齊箬雪,她與游方就坐在草地上的休閑桌兩旁,桌子上放著散發清香的綠茶,中間放著棋盤,這兩人在下棋。棋盤上是最高檔的黑白云子,而他們下的竟然是最簡單的五子棋!一邊下棋一邊以眉目傳情。

齊箬雪這時已經看見了他,站起身來打招呼:“亨銘,你怎么來了?……蘭德,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就是我們公司的董事長趙亨銘先生,亨銘的外祖父就是牛老,你見過的。……亨銘,這是我的朋友梅蘭德。

齊箬雪也一樣面帶微笑,表現的非常有涵養與禮貌。

游方聞言已經快步迎了過去,一把拉過趙亨銘的手,很熱情的雙手相握道:“哎呀,趙亨銘趙先生啊,久仰久仰!早就聽箬雪提過你的名字,出身名門卻不驕不縱,年輕有為闖出自己一番事業,實在令人佩服。早就想登門拜訪,又怕您貴人事忙,今日一見,果然風采不凡啊。

伸手不打笑臉人,游方如此熱情有禮,說的都是贊許的話,趙亨銘反倒不好板下臉來,只得一起坐下邊喝茶邊說話。有服務人員來添杯子和熱水,齊箬雪卻讓服務員站到了一邊,她親自泡茶、倒茶。

趙亨銘坐下之后先解釋了一番自己的來意:“箬雪,前一段時間你的工作太累了,而我也忙著去臺灣段家慰問,沒有來得及問你去哪里休假。昨天才聽吳助理說,你住在這里,所以立刻趕來了,沒想到你和梅先生在一起。”

齊箬雪給他倒了一杯茶解釋道:“蘭德很忙,難得有時間來看我,所以我要休假好好陪他,這是一點私事,就沒和你打招呼了。”已經很溫婉的當面確認她與梅蘭德的關系。

趙亨銘又問游方:“梅先生,箬雪可是我們亨銘集團的頂梁柱啊,這兩年就是我左右手,我卻不知道原來你們也是朋友,請問你和箬雪是怎么認識的?”

游方順嘴跑火車的功夫,也不比他的劍法更差,端著杯子答道:“是在歐洲旅行的時候偶爾的,那時箬雪正在英國留學,聽說趙先生是箬雪的學長,當時已經回國創業了。”

趙亨銘心中暗道這人還真是個老江湖,在他這個明白人面前還裝呢!不動聲色卻又略帶矜持的追問:“哦,我聽說梅先生也是從海外歸來,請問您就讀哪所大學?”

游方:“墨西哥私立美洲大學,只是一家很普通的學校了,沒法與趙先生出身的名校相比,只不過混張文憑而已,讓您見笑了。”他倒是“謙虛”的很,反正用不著和趙亨銘比這些。

這話嘮的,讓趙亨銘反倒不好亂找茬了,只得先喝茶,聊了幾句閑嗑,找了個機會又問道:“梅先生的大名我也聽說過,最近在風水界傳揚的很廣,都說您是一位海外歸來的風水奇人,不知道您為什么會在這一方面有所造詣?恐怕不是在墨西哥的大學里學的吧。”

游方很隨意的一擺手:“都是一些江湖人的忽悠,入不得趙先生的法眼,要說風水,去年我和您外公牛老就在這個地方,還聊了幾句,當時箬雪也在場……我雖然在海外求學,但一直對古老而神秘的東方傳統文化感興趣,刻意研究過這一方面,也有幸得到前輩高人的指點。

趙亨銘揪住這個話題不放,繼續追問:“梅先生給人看風水為業嗎?您在鴻彬工業園的事跡我也聽說了,我爺爺各種產業,其格局布置,也都請過很多風水大師提供意見,雖然他老人家并不信這一套,但民間總有這些講究,也就姑妄為之了。……梅先生若有時間,不妨也給我們亨銘大廈看看風水,報酬嘛一定會很優厚的!……雖然我本人也不太信這些,但是總有人信,所以在江湖上有人以此為營生。”

游方也不生氣,淡然道:“亨銘大廈?那就不必了,去年我去過,就是那次元青花征集活動,風水沒什么問題。”

就在這時,傳來很大的馬達噪音。一輛出租車上了山停在平臺旁。張璽父子走了下來。趙亨銘是認識張璽的,不由自主就站了起來打招呼:“張總,您怎么到這兒來了?”

張璽一擺手沖趙亨銘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卻快步走過來站在游方身旁恭恭敬敬道:“蘭德先生。我帶犬子來拜望您!您在這里已經住了好幾天了,而我這幾天實在很忙,剛剛處理完香港元辰基金會的事情。希望您不要介意!”

趙亨銘的表情就和昨天的吳琳琳差不多,嘴張的幾乎能吞下一個雞蛋。他在游方面前自視很高,無非自恃是牛然淼的外孫還是亨銘集團的老板,出身劍橋年輕英俊風流瀟灑。但在張璽面前他可端不起架子來。

論財富、地位,張璽當然不能與牛然淼相比,但可別忘了牛然淼有七個兒子八個女兒,張璽在商界的身份地位絕對不亞于趙亨銘的母親、牛然淼的女兒牛逢辰,自然比趙亨銘要強多了。真要論的話,趙亨銘差不多就是與張流冰一類的人。

若說趙亨銘與張流冰有什么不一樣,那就是趙亨銘擁有自己的產業亨銘集團,而張流冰僅僅是在父親的公司當一個高級職員打工而已,看上去趙亨銘似乎強多了。

但有一件事別忘了,牛老有四十多個孫子、外孫、孫女、外孫女,趙亨銘并不是嫡系子孫也不姓牛。亨銘集團已是他所擁有的絕大部分家族紅利了,就算牛老將來不在了,他也不可能得到很多,甚至會在商界、政界會失去一些有利的倚仗。

而張流冰不同,張璽只有兩個兒子,將長子留在自己的公司,顯然是當接班人與事業繼承人培養,將來張流冰會繼承張璽絕大部分的財富與產業。如果趙亨銘不能自己將亨銘集團發展壯大,在可以預見的將來,他所擁有的一切遠不如張流冰。

聽見張璽的話,游方只是微笑著一擺手:“張總事務繁忙,我有什么好介意的?反正閑居山莊無事。還有箬雪陪著我,這幾天過的很逍遙。請坐吧,一起喝杯茶,趙先生。你也坐啊,別站著說話。”

張璽很客氣的說了一句:“謝謝蘭德先生。”然后在趙亨銘的對面坐下了,張流冰卻沒坐,神色略顯拘謹的垂手站在父親的身后。這一張桌子旁只有四把椅子,剛才游方與齊箬雪面對面在下棋,兩側還有兩個座位,現在坐滿了,卻沒有張流冰的位子。

謝謝?游方讓他坐下,張璽居然說謝謝!而看張流冰的樣子,似乎只能站著,游方不叫他坐,他就不敢坐下。這一幕讓趙亨銘目瞪口呆,坐下之后不知說什么才好。

服務員又來添杯子,同時搬來一張椅子,張流冰卻悄悄一擺手讓服務員搬走。這時齊箬雪開始沖茶,張璽有些受寵若驚的說道:“齊小姐,怎能讓您倒茶呢?我來我來!”說著話就把一套茶具端到了自己身前。

張流冰適時的插話:“爸,讓我來吧!”順勢把這活接了過去。

張流冰站著給在座的四人添茶,第一杯倒給游方,第二杯倒給齊箬雪,第三杯倒給趙亨銘,第四杯才給自己的父親添滿。游方只是大大方方的點點頭而已,受之泰然。

游方為什么會是這種反應,而且做的這么自然而然?假如換一種場合,他不會這樣的,盡管張家父子對他這位小前輩很尊敬,他也要表現出足夠的謙遜與禮數。

可是今天不同,游方一見張璽是打出租車來的,就知道這一對父子是接到消息以最快速度趕到,是來幫忙捧場與給他解圍的。再看張家父子的態度,游方隨即就明白了張璽這個老江湖玩的套路是一一送天梯。

江湖手段千變萬化,但江湖門道萬變不離其宗,無非是門檻術、天梯術、盤局術等幾大類,就看各人用的是否巧妙了。

天梯術有借有送,有架有撤,有遞有收。游方在鴻彬工業園玩過一手借天梯,但今天不需要他自己借,張璽主動送上來了。

游方如果不順著梯子上去,反倒辜負了張家父子一番好意,他配合的簡直天衣無縫,再說了,以他的身份以及張家父子私下欲求之事,這天梯送上來,游方也受得起!

趙亨銘可不了解那么多內情啊,對于他來說,比碰上一個老江湖更倒霉的,就是碰到兩個老江湖,而且那兩人還是一伙的!這杯茶他已經喝不出什么滋味了,過了好半天才吶吶的問道:“張總,您與……蘭德先生是怎么認識的?”不自覺中他對游方的稱呼也改了。

張璽答道:“我與蘭德先生好幾年前就認識了,我的生意以航運為主,近幾年接的大單都是運送礦石。漸漸也接觸了不少這方面的業務,在非洲、拉美一帶也做一些礦產投資。蘭德先生是一位出色的地質與環境學家,同時對古老的神秘文化有相當高的造詣,對我幫助與指點非常多。”

游方微笑著說道:“張總謬贊了。你今天來,除了見面打聲招呼夸我幾句,還有什么別的事嗎?”

張璽沒有靠在椅背上,微微傾身道:“還真有事想求蘭德先生幫忙,元辰船務公司最近也在考慮調整資產結構,做一些能夠長期保值并有一定經營收入的固定資產方面的投資,您以前也建議過我的。

在廣州嘛,我們要建一座物業,就和亨銘集團所屬的亨銘大廈一樣,一部分自用另一部分可以出租,作為整個元辰集團在內地的總部。地皮手續已經辦完,名稱也定下來了,叫尋巒大廈,為將來整個元辰企業集團的業務重心向內地轉移做準備。

我們以內部招標的方式確定設計方案,有多家單位已經提供了,我想請蘭德先生作為這次招標的評委。尋巒大廈算不得很大規模的物業,不到二十層,但我總想盡量將它做到最好,您也是一位建筑與環境設計方面的專家,恰好到了廣州,就勞駕指點一番。”

游方笑著對趙亨銘道:“你聽聽,說了半天,張總還是來請我看風水,這回看的是圖紙上的風水。”

這是一句看似很隨和的玩笑,趙亨銘也許是因為有點發懵還沒反應過來,也不知哪根筋不對,想起一件事,開口問道:“要說看風水,我也私下請過蘭德先生,上次在鴻彬工業園,除了鴻彬集團,我們亨銘集團也給過報酬,不知張總這一次……?”

他還沒說完,就被一臉歉意的齊箬雪打斷了:“亨銘,你一直很忙,最近我的事情也多,蘭德根本沒收亨銘集團的報酬,支票在我辦公桌里一直沒動,我也給忙忘了。”

轉賬支票,只要沒有存入別的戶頭劃賬,就等于沒動,游方確實沒有拿過亨銘集團一分錢,像這些事,趙亨銘怎么可能親自過問,所以也不了解具體情況。今天這一出齊箬雪也挺意外的,但她對游方帶來的的種種“意外”已經很有免疫力了,反應很快。

趙亨銘略顯不滿與疑惑的問道:“箬雪,你與蘭德先生早就認識,為什么上次去鴻彬工業固之前,沒有對我說呢?”

齊箬雪:“涉及到私人的事,我不好說太多,而且那時我知道鴻彬的事情很麻煩,正在為蘭德捏一把汗呢,別的事情也沒想太多。”

張璽在一旁笑著打岔:“以蘭德先生的身家手筆,怎會在乎鴻彬那一點報酬?看風水、幫人解決風水方面的問題是蘭德先生的愛好,就像趙總你愛好攝影一樣,他也經常以風水師的身份四處云游。……蘭德先生,您還沒答應我剛才求的事情呢,看看,趙總就著急幫你要報酬了!”

從張璽的角度,他說的也是實話,在他眼中以“蘭德前輩”的身家手筆,怎會在乎鴻彬那一點報酬?

齊箬雪卻趁機插話道:“元辰要投資不動產,這我早就聽說了,尋巒大廈這個名字還是剛知道,亨銘集團也有下屬的建安公司,不知道有沒有合作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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