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小人之惶惶
陳建國站在門口,看見顧憲章站起來跟林銘達握手,整個人都傻在那里,有些發木,不知道是進去還是退出來。
陳衛紅見大哥支在門口:“怎么不進去?”探頭看見林銘達、林泉坐在正廳里,嘴巴張了張,沒發出什么聲音,將陳建國拉出來,小聲的問,“他們倆怎么坐到里面?”
“我們是不是跟三妹家來往太少了點?”
“也不能算少,上次小仨出車禍,我還托人送過去二百塊錢呢,你跟二哥倒是沒表示,怎么回事?”
“林銘達與耿書記是同學,趙增得到耿書記的器重,多少跟林銘達有些關系,小仨好象跟省委顧副書記很熟,顧副書記這次下來,好象是沖小仨的面子來的……”
陳衛紅張著嘴半天忘了合上,臉色灰敗,仿佛讓陳建國的一句話戳破她盛氣凌人的氣勢。
“不可能吧?”陳衛紅安慰自己,“小仨屁大的人,連個正經的女朋友都沒有,能整多大的事情?”
正廳的酒位有些亂,都是顧憲章點的人。陳建國這些年專營的眼光讓他看出些門道來,眾人之所以會聚集到這棟宅子里來,不是因為離任多年的陳然,而是那個他們一直漠視的林泉。
陳建國內心煎熬,他與陳衛紅站在院子里絕不好受,進,進不得,退,不曉得退到哪里去?過了許久,陳建國拍了拍大腳,說:“去找建軍拿拿主意。”
陳衛紅記性當然不會壞到將剛才的事情忘記,也不會將林泉剛才盛怒的眼神忘掉,心里更是忐忑,臉色鐵青,手指稍都禁不住微微發抖。倆人顧不上招待客人,低頭往外走,碰上端著酒杯走過來的老二陳建軍,一左一右夾著他的胳膊,就往院落里拖。
“怎么了,怎么了?”陳建軍嚷嚷著,“你家小晉的領導,金彰金局長,我給請來了,你倒躲起來了,我剛幫你陪了三杯酒。”
將陳建軍拖到一邊,陳建國倒不曉得要說什么,嘴唇囁嚅了幾下,丟了顏色給衛紅:“老四,還是你來說。”
“我說啥?”陳衛紅聲音有些走樣,“我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呢。”
“什么事?”陳建軍詫訝的看著他們兩人,“你們都怎么了,好象給別人打了一記悶棍?”
陳建國舔了舔嘴唇,感覺有些苦,確實,感覺有些苦:“你到爸那個房間看一眼,你就明白了。”
“難道還有妖怪了?”陳建軍疑惑的走過去,回來事,失神落魄,踩了一粒石子,差點栽了一跤,旁邊有人跟他打招呼,都沒有聽見,心事重重的走到陳建國,陳衛紅邊上,聲音都有些抖:“我說這些款兒、腕兒,怎么可能不請而到呢?”
“你看到什么了?”陳建國問。
“徐建給老爺子敬酒去。敬到的林銘達跟前,死活按著不肯讓林銘達站起來應啊!”
“天星湖地徐建?”陳建軍訝異的問,轉頭剛好瞥見徐建地那輛760,禁不住打一哆嗦。忙拉建軍、衛紅到院子后面合計去,但是他們能合計什么呢。他們根本就不曉得為什么林銘達突然受到這么高的待遇,為什么林泉這個小輩人能擠到正座上去?
陳建國仗著他跟耿一民有幾面之緣,端著酒杯進去敬酒。
陳然揮了揮手:“你去招待外面的人去,這里不用你添亂!”
陳建國尷尬的站在門口,進,進不得,退,又不甘心,苦著臉,陳然的話再重點,他都能當場哭出來。
林泉受了點惡氣,見陳建國僵在那里,冷淡的說:“大舅要我給你讓座呢?”抱起坐在膝蓋上的小思雨,就要站起來。
“不,不……”陳建國見林泉真要站起來,心慌手亂,酒杯里的酒都潑出大半,“好久沒跟三妹夫喝酒了,過來碰一個。”沒敢抬頭看人,慌忙將酒杯里的殘酒喝光,跌跌撞撞的走出去。
不管怎么說,都是陳家的人,看到陳建國在外人面前出丑,林泉心里輕嘆了一聲。林銘達伸腳踢了他一下,林泉凜然一醒,抬頭見姥爺陳然眼睛里蒙著一層淡淡的陰霾。林泉倒為自己的不冷靜后悔了,要真讓姥爺不能開開心心的過壽辰,真是罪過大了,不正是大舅、二舅、小姨他們不爭氣,姥爺才將希望寄托到自己身上來的嗎?
林泉想到這里,也擔心起方楠的感受,畢竟小姨陳衛紅地那些話不是誰都能承受的!
陳建國三兄妹,屬于這么一種人,你打他罵他,他倒是不難受,你要是不答理他,他就更忐忑不安了。陳建國給林泉的話擠兌出來,心窩里仿佛塞了一千只螞蟻,撓他的心窩子,坐立不安,又不敢輕舉妄動,就怕又做錯什么事惹得林銘達佳人不快。
吃過中飯,歇了一會兒,顧憲章就告辭離開,林泉、耿一民等人車隊送到出靜海的告訴路口,顧憲章不忙著回省城,要先回鞏義的老家。
雖然說夜宴才是正宴,但是遠不如午宴精彩,顧憲章的離開,張權、向義山、陳明行等人就沒有必要留在老宅,臉色都相當差的離開了。林泉冷眼看在眼底,顧憲章地出席,確實出乎林泉地意料,內心也有些受寵若驚。也曉得顧憲章出席會再次驚動張權、陳明行等人,有點怕陳明行警覺之后,聯投那邊的動作可能藏不住。
但是真正的身臨其境,林泉心里的擔憂卻少了一些。今天無疑是耿系勢力地大示威,以張權官本位的思想,只怕會更加防備耿一民從官場地規則下手,畢竟身為省委排名第三的顧憲章對耿系的支持,是張權最害怕的威脅。
耿一民等人回到老宅,那正廳還縈繞著酒香,趙增問林泉:“單獨拿出來的那壇酒是什么酒,我也算喝過不少好酒,都不及這酒香醇。”
林泉笑道:“道光年間的窖藏,我有是偶爾搞到四壇。可謂可遇不可求,放在窖里,酒香四溢,其他藏酒都要增一分香。要不是顧書記過來,這壇酒還真不會拿出來宴客,這算喝要經過勾兌才能喝。現在分給顧書記兩壇,估計姥爺這輩子都不舍得喝剩下的一壇。”
趙增沒有問這四壇錢是多少搞來地,想必代價驚人,茅臺八十年窖藏勾兌的精品酒就要上萬,道光年間地窖藏,大概是嗜酒人夢寐以求的珍寶。難怪酒放后備箱里,顧憲章坐車里,還不放心的下來看了兩回,要真打破一瓶,連死的心都有。
“小仨……”
林泉看見四姨陳衛紅站在門口,沒有理她,徑直走到后宅院里,偏廳擺開四桌。劉華東、徐建、駱益同、朱云天四人一桌,姜志明、陳而立、柳葉天、司偉慶四人一桌,柳葉天那桌各人面前堆著錢,劉華東那桌每人面前都精光的,趙增好奇的說:“大富豪打牌都不帶錢?”
林泉小聲的說:“十萬八萬的,搬來搬去的多累,旁邊有人記點。”
見耿一民進來,大家都站起來讓他上桌打牌,耿一民笑道:“你們有誰敢贏我的錢?”
林泉笑了笑,說道:“要不喊上我爸,我、耿叔叔,還有趙增哥,四人打牌就沒誰讓誰的,姥爺打牌太慢,不然讓他來也合適。”
四人到正廳,陳建國要跟著進去,陳然揮了揮手,讓他出去。
耿一民拿著牌,半天沒有洗牌,沉吟了一會兒,看著林泉:“亞東新城的事情,你知道吧?”
“嗯,我讓人偷偷的搞過檢測,每平方米的成本不會超過四百元。”林泉點點頭。
亞東新城是麗景集團開發的經濟適用房,但是年中交房時,出現大面積開裂與滲漏,承壓結構遠遠達不到標準,也就是說,亞東新城建成就成了危房。拆遷戶自然不愿意住進這樣的房子里去,張權如今行事不像以前那么蠻橫,但在他與陳明行的瀚旋之下,作為施工承建方地靜海建總主動承擔下這次責任,而真正獲益的麗景集團卻安然脫身。不管亞東新城的質量問題如何收場,靜海建總都要承擔巨額損失。
天星湖在濱湖花園每平方米的建筑成本控制在六百五到七百之間,就算這樣,經濟適合房的利潤也在20%以上,麗景還真敢伸手要錢。
不過林泉倒沒有太大憤恨,受這次事件的影響,市場上大量的拋售靜海建總的股票,給聯投偷偷摸摸的大過你吸納創造了條件。
“不單單這樣,麗景是靜海建總地大股東,這些年來,靜海建總給麗景占款以及抵押貸款,超過十九個億,加上資產轉移,麗景有一半以上的家底都是靜海建總的,國有資本流失將近十個億。”
林泉笑笑,00601新股上市價是十五點七元,在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里,迅速攀到三十七點八元,之后就陷入漫無邊際地陰跌,這個過程之后,在張權的直接干預下,不停地向特定對象增法新股,總股數又最初的兩億,一直增加到十一億。靜海建總的假帳再也做不下去,連續三年虧損,給標上退市警告,現在的股價在一點三到一點六遠左右徘徊著,相對國有股,那些無知又無辜的股民被打劫得更多,復權之后,損失超過五十億。
林泉說道:“陳明行、張權不會坐看靜海建總的控制權落到別人的手里,不然光是清償占款與解除抵押貸款,麗景就要拿出十九個億來,還有以前的陳年舊帳,他們怎么會敢失去對靜海建總的控制權?”
“國資委轉讓的那部分股票權不夠用?”
林泉說道:“耿叔叔,我不瞞你,我手里的資金現在勉強夠用,但是這要收購計劃一公開,這點資金就遠遠不夠。麗景是靜海建總的大股東,收購計劃不可能繞過他們。到時,麗景啟動毒丸計劃,我該如何應對?麗景可以宣布對靜海建總的重組計劃,在二級市場掃進股票,一是爭奪控股權,更重要的是將股價抬高,讓我的收購計劃流產。當前股價是1.36元,如果股價漲高一倍,國資委還能以1.36的價格將股權賣給我嗎?”
依照慣例,股價轉讓都以前二十個交易日的加權平均股價轉讓。股價在高位運行,國資委卻以低價轉讓,無疑將出賣國有資產的把柄送到張權、陳明行手里去。
“你的意思?”
“給我點時間,我已經在二級市場吸納靜海建總的股票,大概還需要四到六個月的時間,才能吸納足夠多的股票,當然,我不認為收購靜海建總是唯一的辦法。就算麗景清償十九個億的占款,但是其他轉移的資產呢?總得讓他們一點點的吐出來才行。”
耿一民點點頭,說道:“你就用你的思路來辦吧,你明天陪趙增去一下通南,那邊的風景倒也不錯的。”
“如果看風景我就去,其他的……我酒好象喝了有點多,頭有些暈,去休息一會兒,姥爺,你來打牌吧。”
看著林泉逃得比兔子還快,屋子里的四人哈哈大笑。見耿一民鄭重其事提出來,林銘達問趙增,“通南有什么事情?”
“一時也解釋不清楚,明天年初七,我接老書記還有林老師一家到通南度幾天假。”
“小仨教的那個班,一天都沒有停過,我明天還要在校值班,讓小初、靜怡、楊明他們陪著去玩玩。你們估計著小仨手里有多少資金,都一起來壓榨他?”
耿一民伸出四根手指壓在桌上:“星湖實業這次重組,駱益同向聯合投資支付了這么多錢。這筆錢不用在靜海,難道要用到別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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