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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也吃了一驚,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來,望著跪倒在丹墀下“一本正經”面色肅然的林沐風,哭笑不得。他心思敏捷,又熟知林沐風的脾性,知道林沐風這是在反將滿朝文武一軍。不過,在他義正詞嚴的“建議”下,作為新皇,他還真無話可反駁。朱允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說殿上諸臣了。
文德殿上一片異樣的沉寂,只能聽見群臣急促沉重的呼吸聲。
方孝孺與身旁的郭英對視一眼,也面露苦笑之色。絕大多數的大臣有苦說不出來,明知林沐風是在有意拿大伙“示威”,但一點辦法都沒有。最終,還是位高權重的曹鏈帶了頭,跪倒憤憤道,“自古以來,哪有文武大臣為先皇殉葬之禮?皇上,臣等不是吝惜此命,而是先皇剛剛駕崩,朝廷上下百事俱興,臣等還要為皇上效忠、為大明社稷效忠哪,皇上!林沐風妖言惑眾,懇請皇上嚴懲不貸!”
朱允沒有做聲,只是微微笑著望著林沐風。
林沐風冷笑一聲,“曹大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諸位大人是先皇的臣子,為先皇殉葬有何不可?既然后宮嬪妃都可以殉葬,我等重臣深受先皇厚恩,以身相殉,理所應當。曹大人,難道你對先皇毫無效忠之心?”
曹鏈怒道,手哆嗦起來,“老夫忠于先皇數十年,天日可鑒,爾休要血口噴人!”
“既然如此,就請曹大人帶頭為先皇殉葬!我等愿意緊跟大人之后。”林沐風嘴角一瞥,針鋒相對。
“你……”曹鏈面色慘白,氣得身子只發顫。
“好了,不要爭執了。朕以為,殉葬之制泯滅人道,朕——朕決定,自即日起。昭告天下,廢除此制。諸位愛卿,爾等可有意見?”朱允喝道。
“皇上圣明。臣等莫不從命。”群臣喜出望外,長出了一口氣,俯身跪拜高呼。
林沐風心頭一動,嘴角慢慢浮起一絲笑容,突然俯身拜去,“皇上。臣有一個建議。”
“林愛卿,但講無妨,朕洗耳恭聽。”朱允心頭有些疑惑,心道,“你差不多就行了,不要揪住不放了,讓這些大臣們都去殉葬,朕不就成了孤家寡人了嗎?”
林沐風微微上前兩步,小聲道,“皇上。可曾記得臣前些時候為寶慶公主殿下燒制的瓷人?”
朱允先是愕然,繼而恍然大悟,哈哈一笑。一時間居然忘了這是在朝會之上,下得皇臺來拍了拍林沐風的肩膀,“沐風,有你的,你是不是想……”
林沐風躬身一禮,朗聲道。“皇上,自秦漢以來,中原皇室皆有俑殉葬之禮。上到兵馬車人,下到舞樂儀仗,都可以俑相代。臣以為,可以用瓷俑來代替真人殉葬——皇上,臣可以保證。大明瓷行燒制的殉葬瓷俑可做到以假亂真……如此一來。測試文字水印6。皇上也不算是違背了先皇的遺詔。”
朱允心中大喜,猶如放下了一塊大石頭。“好,林愛卿所言甚妙。傳朕的旨意,由大明瓷行為宮中嬪妃燒制真人瓷俑,代替殉葬——還有諸位愛卿……”
朱允的話還沒說完,群臣早就無可奈何地再次跪拜下去,“皇上圣明,臣等愿意自行購置瓷俑為先皇殉葬!”宮中畫師,抓緊時間為那些本來準備殉葬的嬪妃畫像。聽說不用殉葬,以瓷俑代替,這一建議是林沐風冒死相諫的結果,在死亡邊緣走了一個來回地嬪妃們雖然跪在地上高呼著皇上隆恩,但望向林沐風的眼神中卻都充滿著無盡的感激。就算是那些已經生育過地嬪妃,如寧妃等人,雖然沒有殉葬之憂,但聽聞到這個消息,也還是松了一口氣。
拿了數十張畫像,林沐風在錦衣衛的護衛中匆匆去了瓷窯,找到老孟和王二,吩咐下去,要瓷窯立即全部停止燒制日常瓷器琉璃,全力進行塑胎燒制真人版瓷俑。
老孟躬身一禮,“少爺,我們這就開干,不過,這區區幾十個瓷俑,還不至于讓我們這三座大瓷窯全部停產吧,少爺。”
林沐風微微一笑,“按照我的吩咐去做,老孟。你等著吧,很快就會有朝中的文武大臣和皇室宗親前來窯上訂購真人瓷俑。老孟,記住我的話,凡是來窯上索要真人瓷俑者,每個收銀千兩,一概不討價還價。”
“千兩銀子?”老孟倒吸一口涼氣。王二在邊上呆了一呆,禁不住問道,“少爺,是不是有些太昂貴了?”
“就是要敲敲他們的竹杠,千兩一個,愛要不要。”林沐風哈哈一笑,轉身大步離去,邊走邊冷笑著,“你們從朱那里收到地銀子,老子要讓你們一點點吐出來。”
老孟和王二大眼瞪小眼,望著林沐風遠去的背影,說不出話來。
朱元璋的國喪在即,真人瓷俑的燒制必須要趕在明日傍晚前燒制出來。果然不出林沐風所料,他走后沒有多久,足足有100多位京城的大臣和貴族拿著自己的畫像來到窯上訂制瓷俑。聽說開價千兩銀子一個,眾人盡管肉疼不已,但也無可奈何。
就在南京城中大明朝廷上下為朱元璋的喪事而忙碌的時候,南京城東北數十里處的棲霞山中,茂密的森林中不知在何時已經潛伏進了一支足足有上萬人地兵馬。從東邊的龍山,一直到西部的虎山,綿延不絕地深山中彌漫著騰騰的殺氣。這支不像是官軍的兵馬從何而來?當地百姓慌亂不已。可惜,山民被死死控制住,這一消息并沒有泄露出去。
棲霞寺坐落在棲霞山中峰西麓。南齊永明元年,隱士明僧紹舍宅為寺,稱“棲霞精舍”,后成為江南佛教三論宗的發祥地。唐代時稱功德寺,增建了殿宇40余間,規模很大,與山東長清的靈巖寺、湖北荊山的玉泉寺、浙江天臺地國清寺并稱天下四大叢林。到了明初,棲霞寺更是進行了擴建,成為馳名江南的大廟堂。
棲霞寺此刻已經被上千名黑衣服飾手持鋼刀的軍士占領。朱面色興奮地在幾個侍衛的護衛中奔向寺門。看守寺門地軍士冷哼一聲,“止步!”
朱的侍衛怒道,“放肆。這是齊王殿下,還不趕緊讓開!”
軍士手中的鋼刀晃閃了一下,面上波瀾不驚,不為所動,淡淡道,“這又如何?”
寺門咯吱咯吱地開了。幾個清秀地少年簇擁著一個面帶黑紗地白衣文士緩緩走了出來。朱面色一沉,冷聲道,“閣下,你莫不要忘記了跟本王的合作。你要知道,是本王資助了爾等大批地銀子和裝備,否則,爾等何以成軍?”
蒙面文士淡淡一笑,“王爺安好。在下絲毫沒有忘記與王爺的合作。王爺放心,只要王爺一聲令下,我等即刻沖進南京城去。協助王爺登上大寶。不過,我想要提醒王爺的是,雖然衛軍遠離京城。但京城之外地神機營卻有3萬驍勇善戰的騎兵,單憑我等的力量,怕是不足以成事。”
朱陰森森地一笑,“你有所不知。如果本王沒有猜錯的話,燕王朱棣此刻定然已經帶兵從北平啟程了,要打著進京赴喪的旗號圖謀不軌。如此一來。我那侄兒定然會派林沐風率神機營騎兵去歡迎燕王的人馬,到那個時候,京城空虛,我等趁虛而入,一鼓作氣拿下京城,只要本王將朱允取而代之,本王就下詔號令天下。江山在握了。”
蒙面文士心中一驚。忍不住深深地望了朱一眼,半響才低低道。“王爺謀劃之深,在下深感佩服。既然如此,就請王爺進寺中小住安心等待吧。來人,服侍王爺進寺中安歇。”
朱點了點頭,進寺而去。
寺門緩緩關上,寺外一棵百年老松上縱身躍下一個黑衣青年來,向著蒙面文士躬身一禮,也不做聲。
“你進京一趟吧,按照我的吩咐,一步步來,不可操之過急,也不可暴露身份。”蒙面文士擺了擺手。
“你難道還信不過那人嗎?小的覺得,他說的對,單憑我們這些人根本不足以與大明朝廷相抗,既然他已經答應了——何必要……”黑衣青年猶豫了一下,上前小聲道。
“去吧,不是我不相信他。而是,我必須要有完全之計。記住,將我的信帶給他,其他地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主張。”蒙面文士聲音變得冷厲起來,黑衣青年不敢再多言,縱身飛躍而去,身形轉瞬間消失在深山峻嶺之中。
恐怕就算是林沐風也沒有想到,朱元璋駕崩才不過區區一天的時間,這一消息就傳到了北平燕王府。不僅是如此,朱元璋死后京城里的所有“動態”,包括朱地突然神秘失蹤等,朱棣都一清二楚。后來林沐風才知道,這是一種飛鴿傳書的通訊聯絡方式。
“道衍先生,如今父皇駕崩,我們該如何為之?”朱棣沉聲道。
姚廣孝雙目中投射出狂熱的光芒,他非常地痛恨朱元璋,朱元璋的死訊讓他感到很痛快,如果不是顧及到朱棣的感受,他早就放聲大笑起來。他定了定神,低低道,“王爺,臣以為,王爺可以上書請求進京為先皇發喪,如果朱允拒絕王爺進京,那么,王爺就可以借機起兵,只要大兵至京城,王爺就可以控制住京城的局面,繼而發動群臣取朱允而代之。”
朱棣緩緩點頭,“先生所言甚是。本王已經傳書京城了,不管他愿不愿意,本王都要動身趕赴京城,為父皇發喪,這是為人子者基本地孝道,誰敢阻攔本王?不過,本王擔心的是,與本王懷有同等意圖的不僅僅是本王——對了,道衍先生,派人嚴加注意各地藩王的動靜。”
“臣知道了。不知王爺何時動身趕往京城?”
朱棣冷冷一笑,“本王帶甲十萬,即刻啟程。道衍先生,你與本王世子率軍20萬鎮守北平,只待本王號令一發,爾等起兵南上攻入京城。本王對這皇位,志在必得,先生一定要慎之又慎,不得有半點差池。”
“臣遵命。”姚廣孝肅然點頭,躬身一禮。
皇宮中一片陰沉死寂。夕陽的余暉中,宮中的太監宮女們個個素服加身,來去匆匆,關于朱元璋的國喪大禮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之中。林沐風回家略微小睡了一會,就又趕進了宮去。在進宮之前,他傳下軍令,神機營地3萬騎兵處在了高度緊張地待命狀態之中。此時此刻,這京城中再也沒有人比林沐風更加清楚和明白,這大明江山安樂祥和的背后,是多么地波瀾洶涌暗流涌動。無論是遠在北平地燕王朱棣,還是神秘失蹤的齊王朱,以及那些勢力雄厚的各地藩王,他們都恨不得率軍殺進京來,將朱允從皇位上驅趕下來。
他行走在宮道上,沒有多久,就見前面有一個一身白裙的小女孩哭喊著從后宮的方向奔跑過來。是寶慶公主?林沐風心中一驚,他此刻精神高度緊張,就怕這宮里出什么亂子。
寶慶奔跑過來,見是林沐風,就一頭扎進了他的懷中,哭喊著,“我要見父皇,我要父皇,他們不讓我見父皇,我要父皇——父皇,寶慶想你了……”
林沐風暗暗嘆息,輕輕將寶慶抱起,安慰著她,“公主殿下,先皇已經歸天了,殿下節哀吧。”
“不,不,不會的,父皇還要帶寶慶去江南游玩呢,父皇!”寶慶的小臉煞白,淚如雨下,搖晃著的小手在林沐風的后背上不斷的拍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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