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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定府,即后世的河北正定縣。古有“花花真定府,錦繡太原城”之說,系出于宋、元時代的北方民諺。此外,提到真定府,還不能不說起一個三國名人,常山趙子龍——常山真定,劉備麾下五虎大將之一趙云的故鄉。
梅殷標下的10萬軍馬,在真定府城外十里處扎下營寨,已經半月有余了。在明軍營寨對面,就是燕軍統領蒙江率領的號稱10萬的大軍。蒙江是韃靼人,原先是燕王朱棣的俘虜,后朱棣見蒙江勇猛善戰,兵馬嫻熟,便逐漸提拔他入軍做了親兵。十多年間,蒙江一步步從普通的低級軍官,一直做到燕王衛軍七大統領之一,深受朱棣器重。
令梅殷奇怪的是,蒙江的軍隊并沒有駐扎進真定府城,而是在城外環繞府城立下營寨。似是守衛,又似是要攻城,甚是離奇。梅殷隱隱覺得有些不妥,感覺燕軍定有詭計,才沒命軍隊進攻,而是就地扎下營寨。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更令梅殷奇怪,燕軍一直沒有任何動靜,明知明軍已經到來,卻仍然沒有出擊的跡象。梅殷心中困惑,一直觀望著,兩軍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對峙著,雖然各自戒備森嚴枕戈待旦,但卻相安無事。
這天陰森森的,刮起了呼呼的東北風。
梅殷出得轅門,帶著幾個親兵,遠遠地觀望著對面燕營的動靜。此地一馬平川,兩軍對壘雖然相隔甚遠。但相互地動向還是能一望而知。
燕營環衛中的真定府城中,幾縷炊煙剛剛升起就被烈風吹散,天地間一片無言的靜寂。除了偶爾有凄厲地馬嘶聲發出之外,再無任何聲響。此情此景,是這么地詭異,梅殷自己都覺得好笑,心道,這還是兩軍交戰的戰場嗎?倒像是荒無人煙的荒原。
一騎飛奔而至,翻身下馬,探馬單膝跪地,呼道。“都督,燕軍主力在大名府外大敗我軍,耿炳文侯爺率敗軍回撤徐州府城,堅守不出,燕軍一路急速逼近京師。”
梅殷臉色大變,霍然轉過身來。向東南方向遙遙望去。喃喃自語,“無用的老匹夫耿炳文!如此,京師危矣!”
梅殷略一沉吟,問道,“林大都督那邊可有消息?”
探馬拱手道,“都督,林大都督在東昌府外大敗燕軍騎兵2萬人,殲滅燕軍近萬,生擒俘虜萬人。但東昌府首戰之后,神機營騎兵就失去了蹤跡。據東昌府當地的百姓傳說。林大都督似乎是回軍馳援京師去了。”
“這樣也好。”梅殷點了點頭,默然半響,突然喝道,“傳令兵,傳我的軍令,全軍準備,明日上午向燕軍發起進攻!”
梅殷覺得自己不能再觀望了。無論燕軍有何詭計。他都不能再等了,他要進攻。拼盡全力也要拿下面前的這支燕軍,這樣也好對朱棣的軍隊形成某種牽制。
梅殷是汝南侯梅思祖的從子,按照常理,他是要碌碌無為一輩子地,即不能繼承侯爵,也不可能得到榮華富貴。但后來,他卻被朱元璋看中,成了寧國公主的駙馬。由此,從一個不受待見的從子,一躍成為重臣,先是任山東學政,后又徙京師被封榮國公,長期屯兵淮安,鎮守京師門戶。梅殷為人低調,不善言辭,但在他的心底里,對朱元璋、對大明朝廷卻是感恩莫名,再加上他跟寧國公主感情很好,可以說,在朱元璋的眾多駙馬中,他是最忠誠的一個。當然,也是最出色地、最有才干地一個。
東北風繼續呼嘯著,越來越大。但突然,就在呼嘯的風聲中,震天動地的馬蹄聲轟然傳來,梅殷大驚失色,向側面望去。一馬平川的平原地平線上,一支黑壓壓的騎兵猶如風馳電掣一般飛馳過來,凜凜的殺氣沖天而起,一片流動的騰騰黑云出現在他的眼前。
黑云越來越近。
又一個探馬縱馬馳來,在馬上興奮地呼道,“都督,林大都督率京師神機營騎兵馳援我軍來也!”
梅殷喜出望外,叫人牽過馬來,翻身上馬,帶著幾個親兵飛快地迎了上去。
林沐風手中的長槍高舉,2萬多神機營騎兵便生生止住馬蹄,轟然一聲在當場列隊整齊。陣型齊整有序,攻守兼備,著黑色盔甲的神機營騎兵們在馬上肅然望著前往馳來地幾騎。
遠遠地,梅殷朗聲呼道,“林大都督!”
梅殷雖然受林沐風節制,但他既是駙馬又是公爵,林沐風哈哈一笑,翻身下馬,緩緩走了上前,“梅駙馬!”
梅殷笑吟吟地略一拱手,“林大都督此番猶如神兵天降,梅某實在是沒有想到,你們居然出現在真定府!”
林沐風微一頷首,“林某知梅駙馬屯兵在此,特來相助一二。不過,林某奇怪,梅駙馬何以按兵不動遲遲不與燕軍開戰?”
梅殷嘆息一聲,手指著遠處的燕軍營寨,低低道,“大都督,你且來看,這燕軍不駐防城中,而是環繞府城扎下營寨,奇怪異常,此其一。其二,我這幾日觀察燕軍動向,發現真定府城兩個城門皆緊閉,而且,城樓上的守軍眾多,防衛甚嚴,似是有戒備城外燕軍之意。可這真定府城一向是燕王直轄,何以會如此?我怕燕軍有詭計,故而遲遲沒有下決心與燕軍決一死戰。”
林沐風掃了燕營一眼,淡淡一笑,“駙馬不必多慮,京師危在旦夕,我等不能再遲疑了,必須要即刻發起攻擊,滅了這支燕軍,從而直逼北平城下。”
梅殷深深地望了林沐風一眼,躬身一禮。“恭聽大都督號令!”
林沐風向前走了幾步,“駙馬爺,燕王號稱有軍隊40萬。其實是個虛數。以沐風看來,他真正的兵馬最多只有30多萬。他地主力攻擊京師,約有20萬,而留守北平城者也在10萬之數。再減去被沐風殲滅擊潰的2萬人,沐風以為,此地的燕軍雖然也號稱10多萬,但其實是夸大其詞。或者,真正地燕軍主力并不多——我想,這或許是一支混合地雜牌軍。”
梅殷眉頭一跳。“哦,大都督之言似是有理。不過,看燕軍這層層聯營,蔓延數里之遙,兵馬也怕不在少數。”
林沐風搖了搖頭,“駙馬爺。自古兵不厭詐……”
與梅殷商討許久。定下了明日上午進攻的計劃,林沐風便回了自己地營帳。黑夜凄凄,他躺在行軍床上翻來覆去也睡不著,一來掛念著京師的安危,二來考量著明日的戰事。
嘟嘟!輕微的聲音從帳外傳來。
林沐風一驚,霍然翻身下床,低喝道,“誰?”大人,是我,東方浩!”
林沐風大喜。低低疾呼,“趕緊進來!”
東方浩一身黑衣,進帳就要跪倒大禮參拜,林沐風拉住他,“東方兄,城中情況如何?”
東方浩微笑著,“大人。小姐讓我告訴大人。真定府城已經被我們牢牢控制。起先,朱棣并不信任我們。在他決定南下征伐的開始,就讓我們駐扎進了這真定府,護衛北平西線。可殊不知,大人用兵如神,出奇兵讓一路大軍西渡黃河,繞道大同入真定,朱棣怕我等守不住真定府,便派他的親信統領蒙江帶8萬人馳援真定。”
東方浩喘了口氣,又道,“在蒙江地8萬人中,有北平衛指揮使謝貴手下指揮何亮的3萬人,何亮一心要為謝貴報仇,便假意歸順燕賊,其實心向朝廷……小姐與何亮暗中取得聯系……此刻,在城中有我們的1萬人和何亮的3萬人——而蒙江的5萬人,被我們緊閉城門拒之門外,他沒辦法,只好在城外扎營。別看他聯營甚眾,其實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林沐風大喜,哈哈一笑,“東方兄,若蘭此番立下大功了。事不宜遲,你速速潛回城中,轉告若蘭,我軍會在一個時辰后發起進攻,到時候,你們見城外火光四起,便殺出城來,你我里應外合,滅了蒙江這5萬人!”
東方浩點了點頭,剛要出帳,又猶豫了一下。
“東方兄,有話請講。”林沐風笑了笑,見他似乎是有話要說。
“大人,小姐也是一個苦命人,為了大人,她放棄了一切,希望,希望大人不要辜負了她。”東方浩激動的看著林沐風,“小姐對東方浩有救命之恩,東方浩……”
“你不要說了。”林沐風點了點頭,“把這個交給若蘭,告訴她,等打完這一仗,我有一件天大地喜事要跟她說。”
林沐風從胸口解下一枚玉墜,遞在了東方浩地手里。東方浩再也不敢遲疑,出了營帳,身子縱了一縱,便消失在茫茫漆黑如墨的夜色之中。
林沐風在營帳口沉吟半響,任憑呼嘯的東北風吹拂著他的胸膛,眼中閃過一絲古怪的神色,“既然如此,就給燕軍送一道烈焰大餐吧。”
林沐風帶著幾個錦衣衛,匆匆把已經睡下的梅殷給喚了起來。梅殷奇怪地披衣走出帳外,拱手道,“大都督,半夜喚醒梅某,所為何來?”
“駙馬爺,沐風覺得,我們要改變作戰計劃了。你來看,時下東北風甚猛,我們可立即點兵,派神機營騎兵悄然繞向東北方,用瓷火器狠狠地燒燒燕軍這層層聯營。風助火勢,或者可獲全功!”林沐風手指著漆黑的夜空,指指點點。
梅殷心頭一跳,“大都督,這?燕軍不在少數,這火燒之計怕是行不通吧,最不濟,他們要退入城中……”
“不瞞駙馬爺說,這真定府城已經不屬于燕賊了,其中。有忠于朝廷和皇上的兵馬4萬人鎮守。”林沐風朗聲一笑。
梅殷悚然一驚,“原來如此?!我道燕軍是何緣故,只圍城而不入城。原來是進不了城。”
燕營中軍大帳。
蒙江在帳中來去踱步,站立不安。他地身邊,圍攏著幾個中下層將官。
一個校尉模樣的青年將軍拱手道,“統領大人,兵來將擋水來土屯,明日我等與明軍決一死戰就是。”
“你知道什么?探馬來報,明軍又有一支數萬人地隊伍馳援過來。再加上梅殷地10萬人,共有十多萬人,而我軍虛張聲勢。不過區區5萬,面對數倍于我軍的大軍,哪里來的勝算?更何況,這城中已經被何亮和沈若蘭那賤婢侵占,倘若他們趁我軍與明軍交戰之際殺出城來,我軍將腹背受敵。不戰自潰!”蒙江幽然一聲長嘆。“王爺怕是也沒有想到,這沈若蘭和何亮會背叛他吧。我早就說了,這白蓮教徒根本就不可靠,可王爺卻執意……”
“統領大人,要不我軍退回北平?”一個將官插話道,“總不能坐以待斃啊!”
“胡扯,我們就是戰死在這里,也不能放明軍長驅直入威脅北平。蒙江深受燕王厚恩,必將誓死相報。唯今之計,我們只有盡量拖延時間。延緩明軍的進攻,只要王爺攻入京師,奪得皇位,大事就定矣!”蒙江厲聲喝道,“再有妄言撤退者,殺無赦!”
眾將凜然,皆不敢在言。
突然。帳外人喊馬嘶。亂成了一團,透過帳口。隱隱見熊熊的火光。蒙江面色大變,帶人匆匆出帳一看,當場就傻了眼。無數道絢爛的火花從東北方順風而來,在夜空中劃出一道道密集閃亮地火線,轟轟轟!暴風驟雨一般地瓷火器在聯營中爆炸開來,借著風勢,燕軍聯營瞬間就蔓延起了熊熊的烈火。
燕軍士卒來往逃竄,無數受驚地戰馬橫沖直撞,場面亂不堪言。
蒙江黝黑的臉上煞白,抽出寶劍,吼道,“兒郎們,隨本統領,殺出火圍,與明軍決一死戰!”
在眾將官的收攏下,紛亂的燕軍總算是集聚起了一部分,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戰馬,拉過來就翻身上馬,冒著大火向外猛沖而去。
只可惜,火勢太大,在接近黎明破曉時分,蒙江才帶著不到萬人沖出了大火的聯營,而剩下地4萬人皆在慌亂中逃避不及葬身火海了。熊熊地烈火一直燃燒了大半個時辰,映紅了半邊天。
蒙江騎在馬上,回身望著那已經被燒成一片廢墟的聯營,又看看身邊這些狼狽不堪的殘兵,手心都抖顫起來,幾乎握不住寶劍。
“統領大人,大勢已去,我們退回北平吧。”一個幸存下來的校尉顫聲道。
“不,不!”蒙江仰首怒喝,憤怒地咆哮著,“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統領大人,你看。”校尉的聲音更加得抖顫了。
蒙江順著校尉指去的方向,一望,身子一個激靈,差點沒從馬背上翻騰下來。無數黑壓壓的明軍,以一個圓形的陣型由遠及近,慢慢將他們這不到萬人的殘兵包圍起來。馬蹄隆隆,腳步低沉像雷鳴,刺眼鋒利的長槍或者繡刀在黎明前地晨曦中反射著耀眼的寒光。
“統領大人,城中也……”校尉突然又是一聲驚惶叫喊。
蒙江在馬上猛然回過頭去,真定府兩個城門打開,城中奔涌出一列列兵馬,也向著此地奔來。
“完了,真的完了……你們投降吧。”蒙江絕望地擺了擺手,霍然寶劍回收,刺進了自己的胸口,猛然大吼道,“燕王殿下,末將無能,沒有完成王爺的重托,以死謝罪了!”到萬名殘兵歸降。這一戰,明軍不費吹灰之力便取得了真定府大捷。甚至,沒有一個士卒傷亡。之所以如此,主要是因為沈若蘭和何亮數萬人在城中,讓蒙江如坐針氈,惶然無措。再加上,突如其來的大火,燒地燕軍魂飛魄散。當然,還有一個重要地因素:那就是,這支燕軍本來就毫無戰意,這些士卒本來就是北平指揮使謝貴手下的兵馬整編地。對于燕王反叛朝廷,內心處有著若隱若現的抵觸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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