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日凌晨四點。崇明島東南兩艘小型運輸船的馬達聲持續轟鳴新落成不久的碼頭上通明。口令聲聲駐守機場的三百全副武裝的日軍陸戰隊員匆匆集結在指揮官的吼聲中快登上船只。不遠處的江面上一艘百余噸的炮艦正在緩慢向上游移動船上的探照燈光柱不斷射向前后水域一看便知是給這兩船官兵保駕護航的。
滿載的運輸船很快駛離碼頭。開往上游原本停留在碼頭西面的一艘民用油船也收起長長的輸油管與碼頭上嚴密警戒的日軍大聲打招呼。雙方點頭哈腰地施禮完畢船員悉數登上跳板數分鐘后油船順流而下船上的航燈越來越遠幾乎無法看清。
“頭兒真可惜啊!那條油船少說也有五百噸的噸位要是再停留半個小時我們就能順勢干掉它了!大火一起至少會升起五十丈說不定司令在真如指揮部里都能看見啊!”作戰參謀凌害爬近宗行真搖頭低真嘆息。
宗行真撥開鋼盔上垂下的幾根偽裝布條微微嘆了口氣:“世事豈能盡如人意?沒辦法咱們不能過早暴露走了就走了吧只要西面矮坡樹林里那個戒備森產的油庫還存在咱們就不愁沒事干!嘿嘿等時機一到幾迫擊炮燃燒彈和高爆彈打過去騰起的火柱何止五十丈?恐怕整個上海都能看見司令自然也會看到。”
“頭兒日軍的運兵船開遠了。我部三個小隊已經全部潛行到位炮隊也確定了射擊諸元下令吧!”二分隊長李永嘉目露興奮的光芒低聲請戰。
“不行還得再等等等過十分鐘日軍運兵船開得再遠一點咱們才干。這次咱們不但要干掉敵人的機場油庫和那三架正在修理的戰機還要一口氣殲滅北面的三百多日軍工兵一擊而就還要給掩護分隊埋設地雷的時間五百弟兄都要安全撤離轉而向西打擊敵軍沿岸設置的十幾個觀察哨位創造機會炮擊日軍過往船只達到牽制日軍兵力,威懾日軍航道的主要目的。
永嘉打仗不能只圖高興要多動點兒腦子想想怎么干才能盡可能多地把日軍吸引到島上來竭盡全力分擔吳泓、寶山一線弟兄的壓力才是。”宗行真低聲告誡自己的愛將。
十分鐘后行動正式開始。
作戰參謀蕭潛拔出背上強弓。緩緩爬起半蹲半跪張弓搭箭對準前方三十米木質崗樓上的日軍哨兵滿張的硬弓“噔”的響起利箭破空而去準確無誤地刺入靠在崗樓立柱邊休息的日軍哨兵的太陽穴從腦袋另一側穿出穩穩地釘在柱子上這個犯困的日軍哨兵沒有出半點兒聲音便即送命掛在利箭上的身體頻頻顫抖手中的步槍砸在腳面上再滾落地板出幾聲低微的滾動聲不過并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蕭潛向側前方鐵絲網下的潛伏小隊打出個手勢十五名特種精銳順著提前挖掘好的溝槽順利鉆進帶電的鐵絲網之內隨即分成三組敏捷地接近自己的目標。
與此同時東北、西南方向的特種分隊弟兄各顯神通均成功進入三道鐵絲網以內迅向簡易鐵皮棚下正在維修的飛機、守軍營房、北面工兵營區和高出十余米樹梢很多的飛行指揮塔接近。
匍匐在機場正北高地上的宗行真看得真切大手一揮下達攻擊命令。十名弟兄操作的五門六。迫擊炮“嗵嗵”響起五炮彈準確落到碼頭目標上一座觀察塔樓兩個沙包堆砌的火力工事在巨大的爆炸聲中碎片四濺火光乍起整個機場也在這五炮彈炸響之后槍聲大作哀嚎四起。
正在連夜搶修戰機的日軍技術人員驚慌失措地高呼起來十二顆手榴彈從機棚后方急飛來一連串的爆炸將十余名技師和一名睡不著覺參與維修的飛行員盡數炸死三架間隔數米的飛機轟然爆炸燃起熊熊火光激射而出的彈片和殘骸將鐵皮頂棚打出一片爆響頂棚鐵皮在沖擊波熾熱的撞擊中騰空而起百米外的指揮塔下緊接著生劇烈爆炸高高的指揮塔鋼梁劇震高處的寬大塔身出尖銳的扭斷聲轟然倒下將左前方一片樹木砸得斷裂傾覆。
此時日軍工兵營房已是熊熊大火慘叫聲震天未被密集手榴彈炸死的日軍在前后左右數挺輕機槍和十幾只機關槍的掃射中盡陷火海一個個渾身著火、慘叫著沖出營房的日軍轉眼間便被彈雨打倒在地。
十分鐘后;枚綠色信號彈沖天而起緩緩落下將整個機場映照成慘烈的地獄一般見到信號的三百特種隊員迅撤離戰場飛快越過接應小隊炸毀的道道鐵絲網缺口。轉眼間消失在一望無盡的密林中。
“轟轟妾西北側距離油庫兩公里的六門迫擊炮終于怒吼起來騰空而起出尖銳嘯聲的高爆炸彈和燃燒彈”土破夜嘯而系。準確地落在油庫中生串串爆仆月尺光。不過三輪齊射之后仍未看到想象中的劇烈爆炸和沖天大火著急的宗行真情不自禁地站起大聲詢問炮隊隊長是怎么回事?
宗行真話音未落。大地突然劇烈顫抖空氣被擠壓的尖嘯聲“唯喲”而至刺人耳膜緊接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大爆炸聲轟然炸響一個巨大的火球沖天而起急擴散刺目的光柱帶著摧毀一切的滂湃力量扶搖直上巨大的熱浪和肆意的火舌將方圓數百米內的小樹連根拔起所有樹木瞬間被點燃沖入江面的火浪將冰冷的江水燒起蒸騰的白霧緩緩涌動的江面在剎那間掀起層層巨浪整個機場殉爆不絕一片通紅寬闊的碼頭、筆直的平坦跑道連同四周林木盡數籠罩在火海之中。
宗行真從地上爬起來帶起一片枯焦的殘技和樹葉近在咫尺的烈焰將他污濁的臉龐照得透亮從未驚恐的他第一次感覺巨大的恐懼充滿心頭竟然在原的急轉數圈才出沙啞的撤退命令與身邊校尉攙扶起一個個因劇烈爆炸和恐懼導致手腳軟的弟兄大呼小叫了好一會兒才讓弟兄們把失落的魂魄找回來個個邁著沉重蹣跚的步子、口話燥地急離去。
楊樹浦日軍聯合指揮部。
數百日軍將佐站在指揮部外的空地上仰望通紅的北面天空目瞪口呆久久無法言語。駐滬司令官野村中將一臉絕望額頭上豆大的汗水滾滾滴下作戰課副課長石川浩一中佐突然腿彎軟。“咚。的一聲跪倒在堅硬的石板上眼中熱淚橫流臉部急劇扭曲在漫天紅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凄倫。
真如十丸路軍司令部。
眾將校遙望東北的沖天火光驚愕莫名一個個不斷高呼各種猜測“嗡嗡”不絕。上校參謀從指揮部里飛奔而出來到蔡廷錯面前幾乎是喊著匯報:
“軍座是獨立師是江北的獨立師派人干的!特務團全軍的王牌部隊啊”
蔡廷錯沒聽清楚一把揪住上校的衣襟:“快說誰干的?”
“安將軍來電。這次行動是獨立師特務團干的他們炸毀了日軍設置在崇明島東南角的機場炸毀了油庫殲滅日軍工兵和守軍五百余人現在那里已經成為一片火海什么都燒光了!”上校手舞足蹈地喊出來。
眾將齊聲驚呼。接著興奮贊揚蔡廷錯松開手緩緩轉向東北方向遙望漫天翻滾的濃煙和不住升騰起伏的火舌失神地喃喃而語:
“功不可沒。居功至偉不愧鋼鐵雄師之若不鳴則已一鳴就驚天動地啊”
寶山鎮南施家大院。
院子周圍尸橫遍地血泊相連包括黑田中佐在內的一百三十余名日軍俘虜雙手被緊緊捆綁動彈不得幾個烈性俘虜因不停高聲辱罵嘴里還被綁上根粗大的木棍十六師特種大隊弟兄正在用長繩將一個個雙手無法使用的俘虜串聯起來百余名俘虜在爆炸聲驚天動地響起之后全都停止了反抗隨著幾位少佐尉官竭斯底里的哀嚎響起所有日軍俘虜齊齊跪在地上。向著東北方向通紅的天空鬼哭狼嚎大火持續燃燒了二十幾分鐘仍然不愿從地上起來。
安毅望了一眼院子里要死要活的俘虜們微微搖了搖頭轉向笑容滿面的政治部主任那傳祥有些奇怪地問道:“老鄧你們沒想辦法把這些俘虜送到后方的戰蔣營去嗎?落在這兒影響觀瞻不說還礙手礙腳的
那傳祥一愣隨即干笑兩聲向剛剛上任的二十四軍政喲處長毛稚賢大聲吼道:“毛處長怎么回事?還不快把這些畜牲送走?是否需要我和司令幫你一把?。
毛稚賢白臉頓時變得通紅他轉身沖到“哇哇”大叫的黑田面前揮手就是:個大耳刮。把黑田打得口吐鮮血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邊上一個絡腮胡子少佐怒吼一聲向毛稚賢撞來毛稚賢急退幾步惱羞成怒之下順手拔出分隊長腰間的匕猛撲上去幾下就把大胡子少佐的腦袋給割了下來。激射的鮮血濺了毛稚賢滿頭滿臉他還提著個腦袋不依不飲地對著無頭尸體連踹幾腳滿臉猙獰地大聲吼叫:
“你老母。嚇我啊?敢嚇我啊?老子錄了你的皮!”
安毅與尹繼南、鄧傳祥面面相覷驚愕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了尹繼南連連搖頭大聲命令:“別帶回去了就地槍斃!全部槍斃!”
“是”。
憲兵隊長大吼一聲沖了過去向三十余名麾下憲兵下達一連串命令憲兵們拔出手槍。對準魂飛魄散的俘虜毅然扣動了扳機。
延續數分鐘的槍聲和哀嚎停止安毅搖了搖頭默不做產返回指揮所。
反應過來的那傳祥雖然心疼不能獻上俘虜的損失但他深知與。用政百弟兄和百余俘虜割頭相比盡數槍斃之后自己的胄愕許多至少能以日軍拒絕投降盡數予以殲滅的名義把這一丑聞嚴嚴實實地遮蓋住。
那傳祥喘完口大氣厭惡地瞪了一眼自己那個中央政治學院畢業的師弟毛稚賢快步走到臉色難看的尹繼南身邊低聲致歉并道謝。
尹繼南嘆息一聲。吩咐鄧傳祥號令在場各部嚴守秘密轉身進入指揮部低聲告訴安毅。所部已經在所有登陸點和通道上埋設了地雷。
安毅這時已經平靜下來喝下口茶笑吟吟地望著尹繼南:“虎頭的四十四師埋設了三種地雷現已回到自己陣地上處理后事雖然他們沒有取得十六師的輝煌戰果和轟動效應但是也打出了氣勢打出了為將者的水平。
與虎頭相比。繼南你太過寬厚也太多顧忌了這才有了一個網剛上任的政處長近乎瘋狂的舉動。
繼南我不知道下去戰局會如何展也不愿再統轄二十四軍各部你很快就會正式擔任二十四軍中將軍長麾下諸將也會晉升一級可是你覺得自己如今可以得心應手地控制二十四軍了嗎?比如毛稚賢之流怎么會如此輕松便混入我二十四軍?這個本是養尊處優的人臨危受命僅僅經歷了幾天生死之戰。就扛不住生死壓力做出如此反常的事情來自己把自己的理智弄得一塌糊涂害人害己還害了二十四軍不殺俘虜的清譽我現在問你。這樣的人怎么會進入二十四軍的?”
說到后來安毅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
尹繼南難過地低下頭:“大哥繼南知錯了”
安毅站起來上前扶起尹繼南:“繼南你是我的一半說得難聽點兒你是我的影子。正因為如此我才不愿深入各部不愿與舊部弟兄多見面這一點胡子深有體會相信你也知道我的無奈和苦心。
一支軍隊建立起來很容易但是堅持下去不變色卻很難而你和胡子都做到了至少在殘酷的戰爭中都做到了古語道創業容易守業難也就是這個道理!我很感慨也很安慰你和胡子都是我安毅最親的人不管你是否當上中將軍長也不管胡子是否即將當上第五軍副軍長其實我們的心都是一樣的。那就是保家衛國不負此生一時我不知道該怎么說我知道自己的處境知道沒了你的二十四軍和胡子的獨立師我安毅屁都不是只能龜縮于川南獨霸一方和原先我們一心打到的軍閥沒兩樣要是放在幾百年前我會很喜歡這樣的處境沒事種種田興趣來了就出川爭霸天下很有挑戰感可是如今我們面臨的是國破家亡你說我能偏安一隅笑看天下嗎?”
連日激戰不堪重負的尹繼南聽到安毅的肺腑之言非常感動也非常難過:“哥你別說了我心里難受…
“起來起來吧!傷感對我們沒有半點兒助益只會攪亂我們的理智。今天來你這兒的路上麥滿芳和幾十個弟兄弟姐妹被炸得尸骨全無我忍不住哭了。偷偷哭了。可轉念一想戰爭就是這樣殘酷眼淚沒有任何用處。只會使我們更加懦弱更加迷茫。唉”剛才你的處置非常正確果斷。寧愿殺死所有的俘虜也不能讓我們的暴行公諸于世這個“決定非常及時也非常正確。從這個決定中我看到你成熟了很欣慰!”
安毅把尹繼南扶到凳子上展開個笑臉不斷鼓勵自己的兄弟。
尹繼南悄然擦去眼淚緩緩抬起頭低聲問道:“哥。下一步咱們該怎么辦?”
安毅想了想回答:“埋雷!守住如今的陣地與日軍形成對峙即可等第五軍將士進來接防我們回去舔抵傷口重振旗鼓。你也知道從戰爭爆前到現在我們付出的已經無愧于心二十四軍三萬五千將士如今剩下不到一萬二千其中三千余弟兄還躺在野戰醫院內外也許我們說話的當口就有傷重不治的弟兄一個個死去沒辦法誰讓我們是軍人呢?接下去胡子的獨立師將會遇到組建以來最大的挑戰我們投入數百萬的西南航隊如今只剩下四架運輸機六十四名精心培養的弟兄剩下不到三分之一這個時候我已經無能為力了但是我們可以自豪地說。無愧于國無愧于民無愧于自己的良心。
可是國與國之間的戰爭不同于內戰這是國力的比拼是民族意志的比拼并非我們一個小集團能夠扭轉乾坤的但是一息尚存我們就不會退縮就算是下一秒鐘死于陣前我安毅也會含笑九泉的。”
“哥放心吧!我們永遠在一起一息尚在戰斗不止!”
尹繼南豁然站起。給安毅敬了個禮扭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