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架的青銅馬車旁,老車夫癱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方云走過去,伸手探了一下,發現老車夫鼻翕均勻,估計是被楊弘震暈了。
方云在他人中掐了幾下后,老車夫便悠悠醒轉:“少爺……”
“嗯。現在已經沒事了。”方云安撫道。
老車夫往兩邊各掃了一眼:“英武侯他……”
“他已經走了。”
方云伸出手,把老車夫拉了起來:“這件事情,你知道就行了。不必跟人提起。”
“老奴明白。”老車夫一臉心有余悸的樣子。
“你先回府吧。我還有點事。”
方云道,他的目光望向了皇宮。大哥的傷勢也不知道怎么樣了。
老車夫應了聲,爬起身,獨自向侯府走去。方云則轉過頭,朝螣蛇軍的營地走去。
穿過宮門,方云在大殿里見到了方林。
“小侯爺。”
大殿里的禁軍看到方云到來,紛紛點頭示意。現在大理寺的武侯彈劾案,已經弄得人盡皆知。沒有人再敢小覷方家的這位次子。
在人群里,方云看到了大將軍曹豹和一名頭發銀白的老御醫。
“見過將軍。”
方云恭敬道。對于這位大將軍,他還是心存一份感激。當初東郊狩獵,如果不是他及時出現,重傷了黃金角蟒,恐怕自己早就是死人了,更別提得到天地萬化鐘和黃金角蟒的一身精氣。
“嗯。你來了。”
曹豹點了點頭。對于方云,他還是頗為欣賞。他本來以為,方云敢彈劾一位武侯,未必就會把他放在眼里。
周圍的禁軍自動讓開一條道,讓方云走到床邊。
“小侯爺,世子到現在還沒有醒。”
兩名福康公主派過來的小宮女,看到方云,垂淚道。
方云看了一眼大哥,方林呼吸平穩,臉色紅潤,楊弘留下的那道腳印也消失了,看起來氣色好了許多,但他的眼睛緊閉,依然沒有醒。
“太醫大人,請問我大哥怎么樣了?”
老御醫滿臉的褶皺顫動著:“前幾日我來的時侯,世子的脈像還非常紊亂,傷勢極為嚴重。但現在,他的脈象平穩,呼吸均勻,身上的傷勢也完全好了。按道理,應該是早就醒來了啊……”
老御醫說著,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
“太醫大人,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按照醫經上所說,世子應該早就痊愈。唯一的可能原因,只可能是心病。只有心中有郁結,才有可能現在還昏迷不醒。不過,也不對啊……”
老御醫瞧了一眼昏迷中的方林,皺眉苦思。
“心病?”方云一怔,他并沒有留意到,老御醫最后的一句話:“難道是福康公主的事……”
方云心中沉思。大哥方林是個至情至性的人,在前一世的時侯,他和福康公主的感情就很深。如今再次被人強行拆散,心中郁糾也是情理之中。
方云突然俯下身,在方林耳邊輕聲說了兩句。
“大哥,你放心吧。”
方云說完這句,立即轉身離開。身后傳來一聲驚呼,一直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方林,睫毛突然眨動了兩下。
轉眼之間,就到了第二日,三公會審,就在今日有個結果了。
深宮之中,清昶公主和姑射郡主坐在一起。
“姐姐,你說這次三堂會審,那個小賊子會不會成功?”
清昶公主望著大理寺的方向,說道。
“希望不大。楊弘行事飛揚跋扈,雖然我也不喜歡他,希望方云能勝。不過,他號稱軍中第一高手,十年從軍,攻無不勝,戰無不克,絕非浪得虛名。而方云到現在還沒參從過軍。兩個人的差距,不可以道理計數。”
姑射公主眼神明亮,神色睿智。這兩個人和她關系都不大,誰贏誰輸對她來說,都無所謂。是以,能夠保持冷靜和理智的心態。
“這個小賊子,心機深沉,陰險狡詐。他居然敢提出沙盤推演,必然是有心。我看誰輸誰贏還難說。”
清昶公主道。
“哦?”姑射郡主的眉毛微微挑了挑:“我本來還以為,你會認為他輸定了。”
清昶公主沉默不語。七殺殿里,和方云交手的一幕,再次在腦海里浮現。特別是方云的那一記可怕的眼神,讓清昶公主至今還震撼不已。
盡管希望方云敗得越慘越好,但清昶公主不得不承認。內心深處,她覺得方云這小子,絕不可能做這種沒把握的事。
莽荒侯府。
莽荒侯世子許權和山河侯世子高韋,繡綿侯世子蔡風面對而坐。中間放著一座沙盤,沙盤兩側,坐著李辰,楊謙和李平。這些人湊成一團,聚在了一起。
“世子,你說英武侯不會輸給方云吧?”
高韋打破沉默道。
許權眼中閃過一絲憎惡的目光,卻沒有說話。
“應該不會吧。英武侯楊弘可是號稱軍中第一高手。我父親曾說過,楊弘領兵詭詐、機變,喜歡冒險。他的晉升之路,基本上都是以少勝多。這樣的戰功,可謂驚人,就算一些王侯都比不上。”
蔡風開口道。
“難說,你我都是和他打過交道的人。如果這次沙盤推演,是英武侯挑起,方云被動接受。我絕對相信英武侯能贏。但是這次沙盤卻是方云挑起的……”李辰抬起頭:“我有種感覺。這次沙盤推演,絕對不是誰打贏了就行。方云必定有詭詐。”
“不至于吧,”李平只覺得頭皮發麻,哆哆嗦嗦道:“那可是大理寺啊。他難道還敢耍什么手段?!”
室內眾人一片沉默。
文曲侯府。
世子嚴倫恭恭敬敬的站在一位中年文士身邊。這人留著三縷黑須,身上流露出一股文人和武將的氣息。
“看出什么了嗎?”
文曲侯嚴直負著手,望著書桌上的地圖道。
“這場沙盤推演,方云執掌的狄荒異族在軍力上占有優勢,這也是他勝利的唯一機會。不過,我們大周的士兵,整體素質要超過狄荒。精銳軍更是能達到一比五的力量。而且,這次執掌軍隊的是太子少保。少保從軍十年,深得機變詭詐之道。根本不會和方云沖突,方云要勝,恐怕機率渺亡。”
嚴直恭恭敬敬道。
文曲侯嚴直搖了搖頭,依舊盯著地圖:“不是這個。”
“不是這個?”嚴直訝然,心中一沉,再次盯著地圖瞧起來。
每次遇到一些大的事情,文曲侯都會言傳身教,這在侯府中已成了慣例。
“還記得嚴家的祖訓嗎?”嚴直淡然道。
“‘要做到全局把握,就必須跳出這個局’?”
“不錯,告訴我,你看出了什么?”
嚴倫露出沉思的神色,片刻后,突然一驚:“其實儒家和兵家,關心的不是武侯的冊立,而是方云這個人!”
“很好,你總算看出這點了!”
嚴直終于露出滿意的點了點頭。
“方云此子,十四歲之前默默無聞,十四歲之后,突然如慧星崛起,勢不可擋。天下間,沒有任何天才會是這個樣子。人的天賦,從一開始就會顯露,而不是一昔之間暴發。這場三堂會審,從方云彈劾楊弘起,朝廷和軍隊里的那幾位,就開始在關注他了!方家次子身上,必定有問題……”
嚴倫臉色一白,突然之間,心中產生一種驚悚的感覺。朝廷里那些大人物的心思,果然不是他可以揣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