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里丟出一具尸體,震驚了在場所有的人,警戒線以外的圍觀群眾紛紛驚呼,為死者嘆息,為人質們擔憂,領導們則憂心忡忡,這回市政府牽頭搞的安全江北百日行活動怕是泡湯了。
劫匪悍然殺人,窮兇極惡,而且手上有武器,有人質,在被警察全面包圍之后不但不投降,還拋出尸體示威,都說明這伙劫匪絕非等閑之輩,如果稍微處理不當,怕是要再多出幾條人命,形成極其惡劣的社會影響,那樣一來,少不得要摘幾頂烏紗帽了。
所以,領導們都很緊張,一雙雙緊盯住胡書記,等著他拿主意。
胡書記到底是老公安了,大手一揮道:“犯罪分子非常狡猾,不宜強攻,讓市局談判專家來!”
一個電話打到市局,得知談判專家已經在路上了,大家在焦急等待的同時,也開始準備強攻的手段,除了制高點的三名狙擊手之外,又派遣了一個突擊小組爬到銀行的屋頂上,隨時準備破窗而入。
三分鐘后,一輛O記牌照的轎車快速駛來,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胖子從后座上跳下來,襯衫都被汗水浸透了,一只胖手還拿著紙巾不停的擦試著汗水,眾人都認得他,這是金盾公司的老總,梁胖子。
梁胖子突然接到市局的電話,說大連路交行營業廳發生劫案,和金盾公司的人有關,他立刻驅車趕來,一路上想了無數種可能,但不管是那種設想,自己這個老總都脫不開干系。
果然,看見他來到,不管是胡書記還是宋副局長都是一臉的厲色,宋局指著那輛帕薩特道:“這車是怎么回事!”
梁胖子一邊擦汗一邊看過去,認得,那不是李有權的車么。
李有權這家伙,挺會來事,關系也比較復雜,沒有他擺不平的事情,所以深受梁胖子的喜愛,但是此時此地他也顧不了那么許多了,第一印象就是這小子利用職務之便,搶銀行了!
“宋局,這是我們單位小李的車,具體發生了什么事,我真不清楚。”
梁胖子深信禍從口出的道理,雖然心里給老三下了定論,但嘴上還是不敢亂說。
“這個李有權,最近有什么反常情況么?”宋局也是老公安了,問話都在點子上。
“沒有啊,一切正常,上午辦公室的同志發交槍通告的時候,還和他有說有笑呢。”
胡書記敏銳的抓住了梁胖子話里的要點,直接打斷他問道:“金盾公司明天交槍?”
“對,統一換裝防暴槍。”宋副局長接口答道。
“李有權有沒有佩槍?”胡書記繼續追問。
梁胖子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嘴巴,李有權不是一線押運員,但卻配備了槍支,這是明顯違規的事情,但自己念在李有權是老公安了,做事又謹慎的份上,破例給他配了槍,若是沒事啥都好說,只要出事,自己這個老總的位置就保不住了。
“那個……配了。”梁胖子頭上的汗嘩嘩地往下淌,臉上的表情要多難看有多難看,現在可不是說瞎話的時候,稍有隱瞞,可就不是降職的問題了,而是追究刑事責任。
“什么槍?幾發子彈!”胡書記緊追不舍。
“五四,子彈不清楚,興許有十……八,六發左右吧。”梁胖子艱難的說道,喉結蠕動著,似乎很不舒服。
胡書記和宋副局長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后宋副局長面無表情地道:“你先停職吧,一邊呆著,有事再叫你。”
梁胖子哭喪著臉下去了,心里把李有權八輩祖宗都罵盡了,這貨平時看著精明,怎么一出事就是大事兒啊!
又過了幾分鐘,市局談判專家終于來到,這是一位在省公安高專接受過培訓的警察,身穿白大褂,戴一副金絲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很有親和力,他簡短的和現場指揮談了幾句,了解了情況,然后便投入了工作。
專家同志并沒有像好萊塢電影里面那樣,牛逼哄哄的將自己暴露在歹徒的槍口之下,更沒有單刀直入,走過去和劫匪面對面的談話,而是躲在一輛看起來比較結實的防暴車后面,舉起了高音喇叭。
“里面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現在外面有幾百個全副武裝的警察,你們插翅難飛了,我奉勸你們一句,趕快懸崖勒馬,迷途知返,對抗是沒有出路的!”
回答他的是一聲槍響,專家立刻趴在防暴車后面不敢冒頭了,胡書記等一幫領導都搖頭,這是什么專家啊,簡直就是添亂。
銀行里傳出囂張的喊聲:“外面的人聽著,老子手里有一大群人質,你們要是不趕緊滾開,給老子讓出路來,老子就每隔五分鐘槍斃一個人質!”
歹徒極其猖狂,而且似乎子彈充足,這讓領導們很是擔憂,幾個頭頭簡單交換了一下意見,認為絕對不能向犯罪分子妥協,應當立刻準備強攻。
交行的領導也到了現場,還帶來了這家營業廳的建筑施工圖,警察們根據圖紙做出了相應的部署,各個小隊都進入了戰位。
此時武警部隊的支援也到了,四個狙擊手各自就位,手持九五式突擊步槍的反恐隊員也隨時準備上陣,警方士氣大增,胡書記手持對講機,目光掃過大門外的一線警察,制高點上的狙擊手,屋頂上的特警隊員,還有手持防彈盾牌,集結在銀行大門兩側的武警們,躊躇滿志,就要下達總攻命令的時候。
忽然一陣幼兒的啼哭聲從銀行里傳出來,同時傳來的還有歹徒猖狂的叫囂:“草你媽的,不給老子回話,當老子說話是放屁啊,老子這就斃一個給你們看看!”
沈芳聽出是女兒的哭聲,嚇得一口氣沒上來,當場就暈了過去,方霏趕緊搶救,疤子緊咬著嘴唇,忽地站了起來,快步向臨時指揮部走去,邊走邊喊:“等等,我女兒在里面!”
胡書記一擺手,早有四個特警撲過來,將疤子按住,疤子那么強的一條漢子,硬是被壓得死死的,兩把手槍指著頭,只能惡狠狠的拿眼睛瞪著那群領導。
胡書記面色嚴峻,按下了對講機的通話鍵:“各小組注意!”
制高點上,特警和武警的狙擊手們都拉動了槍栓,屋頂上,突擊隊員也扣緊了滑索,銀行門口那一大堆警車后面,各路警察都舉起了手槍,等待著最后的命令。
忽然,胡書記的手機響了,他緊皺著眉頭想去掛掉,但是看到熟悉的號碼,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老領導,是您啊,什么,夫人在里面,好,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胡書記輕輕嘆了一口氣,沖著對講機說道:“行動取消,重復一遍,行動取消。”
當他們在外面忙乎的時候,銀行里面也在進行著激烈的交鋒。
那具血淋淋的尸體,是劉子光和老三在劫匪的槍口下合力拋出去的,但似乎并沒有取到應有的效果,警察們不但沒有妥協,還整了個白大褂躲在汽車后面勸降,高個劫匪當時就怒了,一槍打過去,那個可惡的高音喇叭就啞了。
但是兩個劫匪卻怒火難熄,矮個劫匪將一把將妞妞拽過來,五連發頂在小女孩的腦袋上,瘋狂的沖著外面叫囂,要斃了小孩給他們看看。
這下劉子光看不過眼了,他兩手很自然的下垂著,但是神經卻已經緊繃起來,隨時可以抽槍射擊,雖然貿然出槍會給自己帶來無窮的麻煩,但是為了一條無辜的小生命,他也顧不得那么許多了。
當然了,能不用槍還是盡量不用,他用平靜溫和的語氣說道:“兩位大哥,別嚇著孩子。”
矮個劫匪一扭頭,用五連發指著劉子光喝道:“你是干嘛的?”
劉子光巋然不動,因為他看到這名劫匪的手指并沒有搭在扳機上,而是很專業的金手指狀態,起碼他現在并沒有起殺機。
“我就是一小混混,啥也不是。”劉子光坦然道。
“他媽的,活膩了是吧,那好,老子先斃了你!”說著矮個子丟開妞妞,就要來揪劉子光,老三蹲在一邊,用眼角瞄著劉子光,心中略微有些幸災樂禍,讓你硬充大瓣蒜,倒霉了不是。
氣氛一下子變得極其緊張,銀行里所有的人質都驚懼的閉上了眼睛,瑟瑟發抖,他們以為劉子光觸怒了劫匪,肯定會被爆頭,而劉子光也做好了反擊的準備,那柄五四已經上膛了,隨時可以射擊,這么近的距離,說打他右眼就不會傷到左眼,肯定確保一槍斃命,唯一擔心的是,那個高個劫匪的反應速度。
矮個劫匪舉著五連發,瞄了劉子光半天,終于還是沒開槍,朝地上啐了一口道:“真他媽有種,像老子年輕的時候。”
劉子光的危機解除了,劫匪大概也有點殘存的良知,真把妞妞放開了,轉而將蹲在地上的老三提了起來:“這貨油頭粉面的,一看就不是好東西,把他崩了,讓那幫條子看看!”
老三頓時魂飛魄散,剛才還在笑話人家劉子光,這會兒災難就降臨到自己頭上了,五連發霰彈槍黑洞洞的槍口伸過來,頂在下巴上,老三很清楚這槍的威力,一槍下去,自己的腦袋就變血葫蘆了,再好的殯儀館化妝師都沒法給拼湊起來,將來追悼會上只能拿木頭腦袋來代替。
生死存亡關頭,老三啥也顧不上了,急切的喊道:“別殺我,我有用!”
高個劫匪一擺手,制止了同伙的進一步行動,走過來用五四式手槍頂在老三腦門上問道:“說,你有什么用處,只要我有半分不滿意,就讓你腦袋開花!”
“我當過警察,他們那一套我都熟!別殺我,我能幫你們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