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之血色戰旗第三百四十三章大武漢
“委座電,高飛之26師即刻撤離戰場,至武漢一線待命”
“是”高飛大聲應了,心中卻是一聲嘆息。
26師一直都被調來調去,部隊沒有得到很好的修整,盡管得到了大量補充,再這樣下去,或許自己的部隊真的要被拖跨了。
高飛清楚,這次自己被調到武漢,是為了即將到來的武漢會戰準備。可是,轟轟烈烈的“武漢會戰”又會以什么樣的形式進行下去?
高飛并不知道........
民國二十七年四月初,“臺兒莊大戰”勝利捷報傳來,舉國歡騰萬民同慶,抗戰中心武漢連夜舉行火炬大游行,徹夜狂歡慶祝勝利。但是隨后形勢急轉直下,日本人大舉反攻,徐州前線局勢岌岌可危。
局勢惡化的一個重要標志就是日本飛機開始實施對后方城市的大規模空襲。四月二十九日,這一天是日本“天長節”,也就是日本國民慶祝天皇裕仁誕生日。頭天日本電臺宣稱,為了以勝利向天皇陛下祝壽,日本飛機將毫不留情地轟炸支那城市武漢,直到把它從地圖上抹去為止。
這是殘暴的日本強盜向這座人口稠密的華中大城市公開出的第一張死亡名片。對于生活在武漢三鎮的秦云堂一家和數百萬中國人來說,和平的日子屈指可數,敵人的節日成為他們的受難日,他們無法逃脫一場來自天空的血光之災。
上午八時,日本海軍重型轟炸機十八架,在三十六架戰斗機掩護下氣勢洶洶地朝武漢方向撲來。氣焰囂張的日本電臺還威脅說,這將是一次“無區別”大轟炸,無區別的意思就是不用區分軍事和民用目標,換句話說就是進行一場隨心所欲的野蠻屠殺。五個多月前都南京陷落,武漢就成為國民政fǔ的臨時抗戰中心,不僅國家機關和戰爭大本營遷至該市,各國駐華使團、外交機構和來自全國各淪陷區的內遷機關、工廠學校和民眾團體亦云集武漢三鎮。對日本人來說,武漢不僅是長江中游的交通樞紐和戰略要地,更是中國抗戰的心臟,摧毀中國必得先摧毀武漢,摧毀中國抗戰必得先摧毀武漢抗戰。
這就是日本人誓要把武漢“從地圖上抹去”的原因。
根據漢奸提供的情報,日本人事先已經對駐守漢口機場的中國空軍了如指掌,不僅掌握這些部隊的番號和動向,知道這些部隊對外號稱三個戰斗機大隊,實際上只有不過十幾架作戰飛機,而且刺探到這些飛機多已期限服役破損嚴重的軍事機密。抗戰十個月來,以弱擊強的中國空軍已經瀕臨消耗殆盡的境地,因此占據絕對優勢的日本人非常自信,在強大的日本護航機群面前,中國空軍的殘兵敗將還不得趕快逃得遠遠的嗎?
這一天,覆蓋在華中地區上空的積云忽然散開來,一輪紅日從厚厚的云層里露出笑臉來
這時候城市上空響起刀子一般尖利的空襲警報。
圣保羅小學是一所教會學校,校址在漢口的英國租界里,這條馬路現在仍然叫做鄱陽街。學校標志是一座尖頂教堂,每逢周日漢口的教友便要來到教堂做禮拜。抗戰之初,教堂尖頂被涂抹上紅白相間的十字標志,這是在華的外國機構按照國際慣例向交戰雙方表明的中立立場。但是空襲警報一響,課堂秩序還是大亂,小學生像受驚的小鳥一樣紛紛奔出教室,擠在亂哄哄的netbsp;有個眼尖的同學最先現敵機,他尖叫起來:啊.......日本飛機一個叫秦云堂的學生循著同學手臂望出去,他果然看見一群像馬蜂一樣的小黑點出現在太陽下方。后來這些黑點漸漸爬高起來,一直爬進太陽里,叫人感到有些恐懼,好像太陽已經變成一個惡毒的蜂巢。
日本飛機眼看就要逼近這座不設防的城市。
忽然低空傳來一陣沉重有力的馬達轟鳴,又有同學驚呼起來:快看啦........飛機于是秦云堂趕快掉轉腦袋,他看見從江岸火車站方向飛來一隊銀光閃閃的飛機,當機群呼嘯著掠過城市上空的時候,他們都看見飛機翅膀下面有一枚醒目的青天白日機徽。
中國飛機升空迎戰了
抗戰以來,老百姓最大心愿莫過于盼望自己軍隊快快強大起來,好把萬惡的日本強盜趕出中國。這一天他們的愿望部分地得以實現。
中國飛機少得可憐,漢口機場的飛機多是用來蒙騙日本人的木頭飛機,一旦敵機來犯天空便很難找到中國飛機的蹤影。但是這次不同。隨著雷鳴般的馬達震撼長空,他看見一隊又一隊中國戰機升空迎戰,其數量之多,陣容之龐大前所未見,已經大大壓倒敵機,好像一夜之間戰爭天平已經倒向弱勢的中國一方。
“四.二九武漢大空戰”中國空軍出動新式戰斗機達六十四架,占據絕對優勢。
中國空軍四大隊、三大隊和五大隊共起飛蘇制戰斗機“伊爾15”、“伊爾16”.......共計六十四架,分別從漢口和孝感機場起飛迎敵。
這真是一個鼓舞人心的場面啊。
學校立刻沸騰起來,學生歡呼雀躍激動萬分,許多老師仰望長空熱淚滾滾,他們期盼的復仇時刻終于到來了。
地面人們目送排出戰斗隊形的中國機群直插藍天,然后以排山倒海雷霆萬鈞之勢向著不可一世的殘暴敵人撲去。
其實日本人的情報并沒有出錯,漢口機場確實只有十幾架中國戰斗機,而且由于長期苦戰和缺少零配件,這些傷痕累累的飛機戰斗力大減。但是令日本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蘇聯援華空軍也就是斯大林元帥派出的“蘇聯志愿軍”已經秘密抵達中國,兩個裝備精良士氣高昂的戰斗機大隊連夜轉進武漢外圍的孝感機場,成為這場出奇制勝的抗日大空戰的絕對主力。
于是“四.二九武漢大空戰”變成日本侵略者的一場噩夢。
這天武漢民眾萬人空巷,人們不顧危險涌出家門,百萬民眾在地面為中蘇空軍吶喊助威。抗戰以來,兇惡的日本飛機在中國天空為所欲為,肆無忌憚地轟炸中國城市和村鎮,把成千上萬噸炸彈傾瀉在手無寸鐵的中國老百姓頭上。但是“多行不義必自斃”,這一天作惡多端的侵略者終于受到正義的懲罰。
當第一架日本重型轟炸機拖著滾滾濃煙墜入長江并濺起高高水柱時,久埋在人們心中的仇恨立刻像火山一樣爆出來,驚天動地的怒吼把武漢三鎮變成埋葬日本侵領略者的汪洋大海。
但是瘋狂的日本人并不甘心失敗,他們的戰斗機拼命開火抵抗,試圖掩護轟炸機突圍。盡管中蘇空軍的密集炮火不斷擊中敵機,打得敵機起火爆炸,還是有幾架漏網的敵機躥至武漢上空扔下炸彈,炸毀一些房屋并導致地面民眾傷亡。
激動人心的武漢大空戰歷時約四十分鐘,中蘇空軍擊落日本重型轟炸機十架,戰斗機十一架,自己也損失十二架飛機,犧牲多名優秀飛行員。中國飛行員陳懷民在負傷之后駕機撞擊敵人,成為血灑長空的抗日英雄;蘇聯飛行員舒斯捷爾也英勇撞擊敵機不幸犧牲,被授予蘇聯功勛飛行員稱號。
當日,武漢舉行聲勢浩大的慶祝集會和民眾游行,史稱“四.二九空中大捷”。
秦云堂直到天黑才興沖沖地趕回家,他一跨進家門立刻就被眼前亂糟糟的景象嚇呆了。
客廳里闖進來許多人,有認識的,像表哥肖三哥、肖二哥,也有許多不認識的陌生人。來人有的穿著骯臟的工作服,有的干脆打赤膊,有人站著,也有人蹲著;有人胳臂上吊著繃帶,繃帶還在往外滲血,也有人臉上頭上還粘著血糊糊的泥土,把原本十分干凈整潔的客廳弄得臟乎乎的。空氣里彌漫著刺鼻難聞的汗臭和血腥氣味。
秦云堂的家是一幢坐落在漢口英租界內咸安坊的三層小樓。
秦云堂的父親名字秦松樵,又名鄧旋宗,他的身份是武漢裕華紗廠的老板,在湖北省算得上一個聲名顯赫的實業家。
秦松樵平時多數時候并不待在家里而是住在江對岸的武昌,因為他老人家愛廠如命,要是機器不響他就睡不著覺。這天他剛好返回漢口休息,因此家里才貿然闖來許多陌生人。這些人都是廠里的工人,好一陣秦云堂才弄明白,原來日本人把炸彈扔進原料場,炸死一名搬運工,傷了十幾個人。
這是日本飛機第二次空襲武漢。頭次大約在net節過后,因為規模不大;炸彈都落在江水里,城市和工廠均安全無恙。但是空襲還是導致廠里多名女工受傷,她們都是因為驚惶失措許多人擠下樓梯來自己摔傷了,還有人因此落下殘疾。但是這次不同了,日本人的炸彈終于落到廠子里,并且炸死了人。
來人顯得很煩躁,他們都是武漢當地人,脾氣都很火爆,敞著喉嚨說話,往地上大口啐痰,也有人把辛辣的河南旱煙抽得叭嗒叭嗒響,令屋子里煙霧騰騰空氣混濁不堪。但是沒過多久人們忽然安靜下來,他們聽見一陣沉重的腳步好像滾雷一樣在頭頂上響起來。
人們趕緊站直身子,畢恭畢敬鴉雀無聲。
秦松樵走下樓來,秦云堂看見他身后緊跟著一個形影不離的中年男人,這個男人腳步很輕,亦步亦趨,簡直就像秦松樵的影子一樣。他就是工廠主管肖老大。肖老大按輩分應是秦云堂的大表哥,但是卻比他年長三十多歲,他不僅是秦松樵的親侄兒,而且還是他最信任的得力助手和家族接替人。
本來這場由空襲造成的傷亡事故并不一定非得老板出面來解決,日本人扔下炸彈并不是中國廠方的責任。但是值此戰爭時期,秦松樵還是決定親自走下樓來同他的員工共渡難關。秦松樵當場宣布給予死者家屬優厚撫恤,招收家屬進廠工作,傷者予以治療,治療期間工錢照。來人得到滿意答復,千恩萬謝地離開小樓,肖老大當即派人把老板的決定寫成告示張貼在工廠里,以此安撫人心和消除空襲帶來的混亂。
在當時的官方宣傳中,徐州會戰還在轟轟烈烈地進行,后方報紙天天都有勝利消息登出來,給人造成一種形勢大好和捷報頻傳的印象。
秦松樵卻對此感到不安。如果中隊果如報紙宣傳那樣天天打勝仗,日本飛機還敢那樣猖狂,那樣肆無忌彈地深入中國后方轟炸嗎?準確說身為紗廠老板的我爺爺并非具有軍事才能而是出于一個資本家的本能嗅出敵人迫近的危險氣息的,所以當客廳里只剩下肖氏兄弟時,我的小學生秦云堂聽見他秦云堂憂心忡忡地對這群侄兒說:你們說一說,武漢到底守不守得住?
原來肖氏兄弟都被派出去打探時局,也就是刺探軍方消息。戰爭時期來自軍方的消息都被嚴密封鎖,如果你想獲得真實戰況當然不能靠讀報紙,只能想方設法去打探。肖二哥長期跟新聞界打交道,他匯報說,根據可靠人士透露,徐州會戰并沒有取得重大進展,并且形勢相當不妙,失敗恐怕只是一個時間問題。
肖三哥在軍界拉攏了許多酒肉朋友,他探聽的消息也證實戰局已經惡化,據悉中隊正在向中原方向撤退,而李長官準備撤離徐州。日本人占領津浦鐵路后,下一步勢將進逼武漢。
此時秦松樵在北方投資的石家莊大興紗廠已經落入敵手,日本人宣布包括大興紗廠在內的中國工廠都是“敵產”,予以強行沒收。而從各地淪陷區傳來的壞消息也無不令人心驚膽戰;日本人用刺刀對中國工廠實行“甄別”,如果工廠主拒絕與占領軍“合作”,你的工廠立刻就會被冠以“敵產”罪名沒收。如果你被迫同意合作,替日本人工作,那么你就等于把自己變成一個可恥的漢奸走狗。
秦松樵半晌無語。
秦云堂雖然不大明白大人們所面臨的嚴重危機,但他也感覺到家庭處境不妙。
這時候肖老大說話了。
肖老大垂著手,表情恭敬而謹慎。他小聲匯報說道:“黨部有個絕密消息,聽說上面正跟日本人和談,如果和談成功,興許戰爭就可以停止了。”
秦松樵瞪大眼睛說道:“你認為和談有幾多希望?”
肖老大兩手一攤:“黨部李主任說,關鍵是談條件。但是眼前日本人攻勢正盛,恐怕兇多吉少啊。”
肖老大最后一句話再次令秦松樵陷入難以掩飾的失望之中。很顯然指望和談是件靠不住的事,俗話說“遠水難解近渴”,更何況戰爭主動權不在中方而是掌握在日本人手中。良久兒子終于看到父親恢復了往日的威嚴神情,他用一種決斷的語調吩咐肖老大說道:
“去年都陷落,我把部分備用機器運往四川,就是為了預防形勢惡化。本來我還想再等等看,但是眼下看來是不能再等了,等到日本人打到武漢就來不及了。你馬上動身往上江走一趟,把重慶那塊土地買下來,做好工廠搬遷準備。
“上江”是湖北話,湖北人自稱“下江人”,所以湖北以上的四川和重慶就統稱“上江”。其實早在去年“七.七事變”剛爆,未雨綢繆的秦松樵已經親往上江地區的重慶和成都考察,沿途調查農村生產情況,收集商業情報,選取廠址和洽談購買土地等,同時還與民生輪船公司簽訂了整體遷廠的意向性合同。年初,秦松樵又搶在其他同行之前先行一步,把少數備用機器和生產物資提前轉移到重慶。
然而臺兒莊大戰的勝利極大地鼓舞后方民眾,令他們歡欣鼓舞產生錯覺,以為勝利曙光將要升起,中日戰局將會出現一個根本性轉折。
甚至還有國內報紙樂觀地預測說,日軍將會退回盧溝橋,停戰協議不日就要簽字生效,和平即將到來等等。于是秦松樵又把重慶建廠的工作停下來,等待局勢轉變。不幸的是,他等來的卻是日機轟炸武漢以及前線戰局惡化的種種不祥之兆,促使紗廠老板下決心重新啟動搬遷計劃。
次日一早,忠心耿耿的肖老大就登船出了。
隨同肖老大一同前往上江的還有一群精明強干的紗廠骨干,他們統統都是被稱作“九頭鳥”的湖北佬,既有廠長幫辦、采買,也有經驗豐富的工程技術人員。
當肖老大一行搭乘的小火輪慢吞吞地消失在煙霧迷蒙的長江深處之后,秦松樵便多出一件心事,常常領著兒子登上黃鶴樓駐足眺望。長江煙波浩淼水天一色,“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返,白云千載空悠悠”。詩人的千古浩嘆令人遐思無限,秦云堂回憶說,當時他秦云堂也就是我爺爺念叨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將來都走了,幾時才能再來黃鶴樓?
但是半個多月過去了,直到徐州戰敗,肖老大卻音訊全無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