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烽火
唐浚站在距這位中佐幾步遠的地方,隔著頂在胸前的兩把刺刀,兩眼近距離地盯著這位中佐
唐浚看清楚了,這位獸兵中佐雙手杵著指揮刀,兩腿分開,筆挺地站著,長筒馬靴上沾滿了泥土和灰塵,尖頂軍帽下的臉長滿橫肉,仁丹胡子在嘴唇上不停的抖動,喉頭在上下伸縮,鼻孔噴著粗氣,似乎隨時準備咆哮什么。
這位中佐臉上掛矜持,用一種不屑一顧的神態也在打量眼前這位掛著少校領章的中國軍人:除了雙眼雪亮有神以外,似乎已經疲倦不堪,滿身血跡和灰塵,破爛的軍服早已褪色,腳上穿著已經磨出破洞的膠鞋,左手不斷的冒出鮮血,有二個指頭不知時候在交鋒時已經被馬刀砍掉了,留下兩道整齊的斷口。
唐浚面對著他,微微側回身向后指了指在河灘上的這數百名兄弟,用不卑不亢的中國話對他說:“長官先生,我們被你們俘虜了,已經交出了武器,希望你們用國際公法來對待我的士兵。”
唐浚說完,用眼睛望著這位中佐,看見他眼睛木然,毫無反應,知道他沒有聽懂,于是又說了一遍。眼睛望去,依然木然。唐浚又回過頭來,用手指了指在河堤下的俘虜人群,用日語說:“各苦曬可合各苦曬可合(國際公法,國際公法)”
這一次,他看見日本中佐臉色陡然大變,憤怒地咆哮起來。他知道,這位日本人這次聽懂了。“支那兵,豬”
這位日軍中佐喊起來“嘩”的一聲拔出戰刀,讓雪亮的刀刃在夕陽下閃爍了一下,不待戰刀完全出鞘,又“當”的一聲狠狠地推回到鞘底,刀身同刀鞘摩擦發出的聲音清楚可聞。暴跳如雷的日本軍官用這個近于瘋狂的動作顯示不受任何約束的決心和對眼前這條漢子的蔑視及暫時的容忍。
“你的,死拉死拉的,滾”又用日語喊了一句什么,身邊的兩個獸兵舉起槍托,對準唐浚的頭部和胸部就砸,唐浚一陣頭暈被打倒在地,鮮血從頭上冒出來。兩個獸兵提起唐浚的兩支手就向河堤拖,唐浚清醒過來,在被重重地扔到河堤之前,掙扎著回過頭昂起脖子用日語大聲喊:“國際公法國際公法”。
這時在河堤下面布哨的獸兵們已經全部撤回到河堤上,十來挺機槍已經在河堤上架好,射手已經就位,指揮官抽出了指揮刀。獸兵們都圍在河堤上來,有的兩手交叉抱在胸前,準備欣賞數百名支那兵在密集的機槍火網下被射殺而令人刺激的壯觀場面。
隨著獸兵指揮官一聲令下,十來挺機槍開火了。就在同一時刻唐浚從地上蹭地跳起來,大喊一聲:“沖出去”
數百名官兵一轟而起:“狗日的,拼羅”一起向北岸河堤沖鋒。
獸兵的機槍噴出長長的火舌,來回掃射。機槍近距離掃射,穿透力極強,我官兵就像被鐮刀割倒的麥子一樣不斷栽倒,但還是有不少人翻上河堤,扭住獸兵用拳頭、石頭和牙齒撕打。
北岸的獸兵們一下也不知所措,槍聲一下子稀了下來,但周圍沒有被沖擊到的獸兵仍不斷地開火。另一些原本打算圍觀屠殺取樂的獸兵們見河灘上炸了鍋,又都紛紛上馬舉刀圍了過來。我官兵不顧死活一起拼命,前仆后繼,以血肉之軀和全副武裝的獸兵搏斗,竟然奪下幾條槍,在北堤上沖開一條血路
唐浚提了支三八馬槍,帶著幾個人邊打邊撤,不斷向沖上河堤的士兵呼喊:“分開跑分開跑”
分散開來突圍的官兵也分散了這些獸兵的力量,唐浚他們不顧頭上、耳邊“嗖嗖”射來的子彈,一邊利用河道地形,一邊專揀馬匹不善奔跑的地方與敵周旋,快到天黑的時候匯集起來幾個人,伏在麥子茂密的地方躲藏起來。他們從麥苗的縫隙看見獸兵在四處搜索和追趕我逃散官兵,用機槍掃射我突圍的人群和用馬刀砍殺被他們搜著的人。
最后,槍聲停了下來,獸兵們整隊向遠處追走了
槍聲停了,鬼子走了。夕陽像鮮血一樣紅,照射著這片天地。唐浚他們慢慢從麥地里爬起來,舉目四望,四處呼喊。在麥地里總共只站起來十幾個滿身血跡、遍體鱗傷的漢子。四百多人全部壯烈犧牲,尸橫遍野河灘里、河堤上、麥地里,到處是尸體。除此以外,再沒有一個活人
四百多名剛從天府之國沃土中來到戰場的川中子弟,永遠地告別了父老翹首期盼的眼淚,全部為國損軀.
2月16日,從清晨開始,敵以猛烈的炮火和飛機轟炸我147師主陣地。147師陣地被摧毀,傷亡慘重。至中午時分,一支日軍突擊部隊隊從主陣地左翼攻破防線,繼續向縱深攻擊。
此時,我側翼獨19旅二團乘進攻日軍側翼暴露,在團長楊昆元的帶領下全線出擊,輕重機槍和迫擊炮猛烈開火后,一陣沖鋒號吹過,全團士兵躍出戰壕發起沖鋒,向敵猛攻。敵海軍陸戰隊猝不及防,兩面受敵,亂了陣腳。
楊國棟師長親自帶領預備隊和一線士兵乘勢反擊,雙方激戰到薄暮,終將敵人擊退,重新克服了丟失的陣地。
下午,日軍繼續開始向浮羅口前沿陣地攻擊。敵人集中炮火對我陣地進行了近三小時的轟擊,然后以優勢兵力猛攻。
據守前沿的孔子福團逐漸后撤,向浮羅口主陣地靠攏。為了對抗敵人的攻擊,楊國棟命令三個團集中力量在浮羅口筑起一道縱深五華里長的防線。
敵人的兵力集中后,出動了五架飛機,沿公路兩側的山丘掃射轟炸,隨后又以重炮向我陣地猛轟。
這時,道路兩側濃煙滾滾,飛砂走石。過了好一陣,敵人看不到動靜,以為我陣地被猛烈的炮火摧毀,守兵撤退,竟忘乎所以,一個騎在棗紅大馬上的鬼子指揮官拿著望遠鏡向兩側觀察,大隊人馬則沿公路向西涌來。
隨著“砰砰砰”三聲槍響,陣地上的輕重機槍、步槍、迫擊炮一起開火,手榴彈也不斷從山坡上甩下來,整個山谷被完全籠罩在驚天動地的槍炮聲中。
日軍不顧突然遭受到的傷亡,立刻分兵三路,發起猛烈的攻擊。一路日軍繼續沿公路向西沖擊,另外兩路分別向公路兩側猛撲。這時,我陣地上劉百水團首先吹起沖鋒號,官兵躍出戰壕,向敵人發起反沖鋒,把敵人壓回去。
戰斗從上午打到下午,越打越激烈。一些躲藏進密林中老百姓紛紛自動跑出來為官兵送水送飯、輸送傷員。官兵們越戰越勇,日本鬼子撈不到便宜,不得不向后撤退........
在陣地左翼的,為我工兵2營。
工兵營畢竟不是作戰部隊,在日軍的強勁攻勢下,沒過多久,它的堵截便被擊破。突過馬坳的日軍迅速向修水城攻擊前進,劉百水不得不向后面山區撤退,陣地隨之失守。
劉百水退入南岸山中,迅速架起電臺同各部取得聯系。立即組織力量向南侵之敵發起反擊。各部奮不顧身向日軍發起沖鋒,終將這支日軍擊潰,陣地失而復得。
在浮羅口堵截日軍的工兵營是劉百水手下的一支王牌。
劉百水的這個工兵營不光是干工兵的任務,還常擔當著警衛、游擊作戰等任務。
工兵營的中校營長舒漢壁,名正均,四川瀘州市大河街人。瀘縣中學畢業后,考入二十一軍軍官學校,一九三二年保送南京工兵學校深造。抗日戰爭爆發,謝絕了留川作五十一軍上校參謀科長的職務,慷慨走上前線。
在前線作戰中,舒漢壁率部襲擊敵人、破壞交通、通訊,卓有戰功,受到上級的嘉獎。
日軍屢遭工兵營的打擊,對之惱羞成怒、恨之入骨。于是多方偵察,四處設伏。
2月16日夜,舒營執行任務后,敵人以數倍之兵力將其包圍。
舒漢壁率全營官兵與敵轉戰于山林之中,在山林中擊退日軍多次進攻。后來,日軍四面縱火燒山,步步進逼。舒營孤軍作戰,堅守一日后彈盡糧絕,官兵傷亡殆盡。舒漢壁在肉搏中受傷被俘。
舒漢壁被俘后被敵人拖回敵司令部,酷刑拷打。舒漢壁遍體鱗傷,忍受著極大的痛苦,英勇不屈,拒不回答敵人的任何問題。
劊子手用手榴彈猛敲他的頭,又用刺刀在他身上亂劃亂刺。舒漢壁厲聲痛斥日軍違背國際公法,并以僅有的力大呼:“打倒日軍帝國主義”口號。
最后,舒漢壁被劊子手殘忍地用刺刀撬開嘴巴,割掉舌頭,砍去雙腳,壯烈犧牲。
舒漢壁這樣的軍官,用自己的生命書寫了士兵的忠誠,他的名字,千年萬年也都永遠不會被人忘記
此時,147師各防御陣地已經岌岌可危,在日軍的進攻下,多處陣地遭到突破,大量的日軍沖進陣地,隨時都有破圍之可能。
弟兄們已經盡力了,已經完全在拿命在拼了。
2月16日夜8時,第26師76旅151團終于到達指定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