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是朝傷病接待處的地方走去,蔡羽訐終于問出了心中存放著的疑問:“高長官,我看你對俞振海如此緊張,我心里好奇,這個俞振海究竟是個怎么樣的人?”
“我緊張的不是他,而是整個還在敵占區做著游擊戰爭,26師的那些弟兄們。品書網”高飛沉默了下,緩緩說道:“你問我俞振海是個什么樣的人?四川話就方腦殼子。方腦殼子的意思,就是腦子不會轉彎,永遠只會走直線的那種人。當初他才成為我部下的時候,我也一直是這么認為的。這人癡迷于炸藥,但腦子一根筋,認死理。我很清楚的記得有次他要炸一個軍火庫,結果忘記帶洋火,從此后,他身上就總是帶著十幾包的洋火”
說到這,蔡羽訐、邁克羅森幾個人一起笑了出來。
高飛也忍不住笑了,接著說道:“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卻發現這人有的時候其實挺狡猾的。我們總喜歡被一些表面的現象所迷惑,而忽略了其真正的本質”
“這人運氣實在好的嚇人。”蔡羽訐微笑著道:“兩個選擇,他卻非要固執的去打大禹鎮,結果老天爺都在幫他,大禹鎮上居然只有那么一點日軍。”
高飛沉默了下,緩緩搖了搖頭:“我倒覺得并不完全是運氣,其實俞振海突圍,不是有兩個選擇,而是只有兩個選擇要么往東,要么往西,往東是敵人,往西也是敵人,到哪都必須要經過血戰。而俞振海所做的,無非就是堅決的突圍,決不和日軍進行糾纏。天道酬勤,運氣,都是建立在果斷和勇敢之上的”
一邊在那聊著,一邊慢慢的到了傷病接待處。
門口站崗的還是之前的,已經認識了高飛,一見高飛到來,生怕再被他罵,趕緊一個立正:“高將軍好”
高飛點了點頭,帶著部下一起走了進去。
俞振海已經被換到了單位的房間,這里環境不錯,鎖柱和鄭逸兩個人正在那里陪著他說話,一見長官到了,全都站了起來,鎖柱興沖沖地道:“飛哥,你猜方腦殼子這次帶回來了多少人?”
“多少人?”高飛順口問了一句。
“兩千”
鎖柱報出的數字,讓高飛嚇了一跳,不相信地追問了句:“多少?”
“報告長官,兩千”俞振海在那大聲回答道。
“兩千?”高飛眼睛瞪得大大的:“我給你留下了一個營,你攻擊大禹鎮的時候就剩下了71個人,你給我帶回了兩千人?”
“是”俞振海倒覺得長官的反應有些奇怪,帶回兩千人難道很奇怪嗎?
“都坐下。”高飛讓大家找地方坐下:“俞振海,你給老子說說,從哪搜刮到的這兩千人?不,不,從大禹鎮說起,那個什么立功來著?”
“小順子”俞振海興致勃勃的打開了話匣子
小順子一個人無聊的靠在墻腳。
那里槍聲都響半天了,劈劈啪啪的熱鬧著呢,自己倒好,只能一個人傻愣愣的坐在這里,什么事情也都做不了,也不知道營長是怎么想的。
那邊就是埋設好的一堆炸藥,營長再三交代了,要是見到有東洋人來,甭管來了多少人,反正就得把他們炸飛天
可從戰斗打響到現在,哪里見到一個東洋人的影子?
小順子從口袋里掏出了上午抽剩下的半根煙,放到嘴上,美滋滋的點著了,用力抽了一口,又噴了出來。
忽然,小順子抽煙的手停了下來,側起耳朵,朝西面聽了過來,一會,趕緊扔掉煙蒂,手放到了起爆器上。
小順子發誓自己不會聽錯的,那是汽車開動的聲音。
果然,一會功夫,一輛卡車開來,上滿站著不少東洋兵,雖然沒有掛膏藥旗,可小順子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些全都是東洋兵
“個龜兒子的,終于來了”小順子帶著興奮的咒罵了聲,握著起爆器的手心里都起了汗。
在那耐心而緊張的等待著,卡車越開越近了
“龜兒子的,都去死吧”
隨著小順子的一聲怒罵,放在起爆器上的手用力的按了下去
“轟”的一聲驚天巨響,那輛方才還風馳電掣的卡車,一下隨著爆炸翻倒在了路邊
卡車上的日軍幾乎都被炸死,僥幸沒死的幾個,在血海火海里,拼命的掙扎著,有的爬了幾步,便一頭栽倒,再也不能動彈,有的還在竭力和死神做著最后的較量
小順子拿起槍來,愉快的一陣亂放,也不管打著沒有打著。
自己這一下子,起碼干掉七、八個東洋人,這次的功立得可大了,小順子心里得意的想道。
打了會,又聽到一陣喧雜的聲音朝這跑來,小順子心里一陣緊張,可看清楚了來的人,這才把一顆心放了回去。是營長他們來了。
俞振海帶著弟兄們趕到了,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卻是一地的尸體。
俞振海上前,補了一槍,打死了一個垂死的鬼子,接著趕緊說道:“找,找,都給老子找啊,看柴田義男在不在里面”
弟兄們趕緊分散開來,冒著二次爆炸的危險,把一具具日本人的尸體拖了出來。
“長官,長官,找到柴田義男了”周西范興奮的聲音響了起來。
俞振海兩步就沖了過去。
一具佩帶著日軍大佐軍銜,早已被炸得滿身血污,還少了一條胳膊的日軍尸體,出現在了俞振海的眼前。
尸體雖然被炸得很慘,但臉卻還面前分辨得出原來的樣子。俞振海有些遲疑,盡管自己和柴田義男是死對頭了,但柴田義男長得什么樣自己還真不知道。
“長官,這人就是柴田義男,我拿自己的腦袋擔保”周西范賭咒發誓地說道。
袁慶保蹲了下來,在尸體上找了一會,拿出了一張已經被燒毀了一半的照片,和幾張紙片,在那看了一會,然后朝俞振海點了下頭:“營座,是柴田義男。這張是他在江陰拍攝的照片,上面寫有時間地點。這些是日軍指揮部下達的命令”
“哈,哈,哈”俞振海忽然仰天大笑了幾聲,可聽起來怎么都像是在那哭,邊上的人看著營長這古怪的樣子,都有些莫名其妙,營長這是怎么了?
“柴田義男,柴田義男”對著尸體,俞振海大聲說道:“你個龜兒子的,追在老子屁股后面,從江陰一直追到了這你不是要為自己的司令報仇嗎?你不是要為自己的弟弟報仇嗎?老子就在這,就在這來啊,起碼,老子和你再打過你起不來了是嗎?老子就在這,老子把你們兄弟倆,全給殺了記得老子的臉,有本事下輩子再來打過”
有本事下輩子再來打過可惜柴田義男永遠也都聽不到了。
柴田義男的臉上寫滿了不甘,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這么死了,死在了大禹鎮,死的有些莫名其妙。
這算是怎么回事?自己手中握有整整一個聯隊,武器精良,兵強馬壯,可自己居然就這么毫無反抗力量的死了?
這算是最窩囊的死法了吧?
71個武器簡陋,但卻膽大包天的中國士兵,不管不顧的就對大禹鎮發起了突襲,偏偏日軍主力下去清鄉了,偏偏就有火焰器被中國士兵得到了,于是,這71個膽大包天的中國士兵,在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的情況下,就這么莫名其妙的取得了勝利
俞振海,似乎命中注定就是柴田家的克星是他全家的克星
“營座”見營長還在看著柴田義男的尸體,袁慶保上前說道:“日軍已經基本都被解決了,我們趕快撤吧”
俞振海這才回過神來:“撤,撤,都給老子準備撤退”
說著,朝小順子豎了下大拇指:“小順子,做的不錯,老子回去后就給你請功”
小順子不在意的撇了下嘴。不就是炸死幾個東洋豬嗎,營長有那么高興的嗎?
“營座。”重新走回去的時候,袁慶保皺著眉頭說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我總覺得有些古怪的地方,你沒有派人去切斷電話線,那是誰做的?難道日本人的通訊系統正好出故障了?還有我們打到現在,中封城那的日軍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他們什么都沒有察覺?這里面好像有些什么不對的地方啊?”
俞振海哪里想的到這么多,這么遠,大大咧咧的一擺手:“老子就是運氣好,懂不?71個人就把這里拿下來了”
后面跟著的周西范,越聽越不是味道,不太對勁啊?趁著他們說話間歇的功夫,這才把心中的擔憂問了出來:“長、長官,你,你們沒有打中封城?”
“打中封城?”俞振海和袁慶保互相看了一眼,放聲大笑:“連把老子算在里面,攏共只有71個人,老子拿什么去打中封城?還多虧得謝謝你老弟了,不然老子還真打不下來”
一瞬間,周西范呆若木雞,面如死灰
瘋了,瘋了,這些人真的瘋了71個人,居然就敢來打中封城,71個人,居然還就真的打成了中封城
自己是個傻子,絕對是個傻子他的還真上了這個當,那么賣力的幫著打日本人的指揮部,自己將來可怎么辦那
“對了,周老弟是這次最大的功臣,必須好好表彰”俞振海像想起了什么的說道:“袁慶保,立即在大禹鎮里張貼告示,想辦法讓大禹鎮所有的老百姓都知道,是我們周老弟帶著警衛隊戰場反正,并為我們提供了強大火力,這才使我們一舉成功,擊斃日軍聯隊長柴田義男大佐,是光復大禹鎮的第一功臣”
“是”袁慶保忍著笑說道。
周西范這次徹底的死心了
什么都完蛋了,自己才想好的那些借口,徹底的落空了。再也沒有重新回到日本人“懷抱”的可能了,日本人只要一見到自己,第一個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砍成十幾塊
也不管周西范的表情,袁慶保悄悄地問道:“營長,現在咱們去哪?”
“回家”在這點上,俞振海的回答沒有任何遲疑、猶豫:“回家”
回家,這是他們唯一的目的
袁慶保點了點頭,到了這個時候,他也沒有任何的猶豫了,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哪怕前面是日本人的千軍萬馬,他們也只有一條路可以選擇:
沖過去,回家,回家去
攻擊之前他們只有71個人,攻打日軍指揮部的時候,陣亡了7個,但現在一個偽軍警備隊的33個人加入了進來,反而力量又得到了增強
袁慶保從所未有的變得有信心起來,營長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好的讓人驚訝,跟著營長,沒準什么樣的奇跡都會發生。
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營長,那個日本娘們怎么辦?”
“日本娘們?”俞振海稍稍怔了一下,然后不懷好意的笑了:“帶上,帶上,我總覺得這個日本娘們是個間諜,老子得好好的審審”
袁慶保不屑地撇了撇了嘴,什么日本間諜,看上這個日本娘們就是看上了,還非得找到那么多的借口
剛剛光復的大禹鎮百姓很快得知了這支如神兵一般出現的軍隊又要走了,有些戀戀不舍,看著圍住自己的百姓們,俞振海抿了抿嘴,朝袁慶保使了個眼色。
袁慶保的心里也不好受,定了下神:
“老鄉們,我們還有任務,必須要走日本人很快就會來這里進行瘋狂報復,大家趕快離開這里吧”
“長官,你們什么時候才能再回來啊?”
袁慶保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是真的不知道。在那沉默了許久,這才低聲說道:“我們會回來的,早晚都會回來的。我保證,我保證”
百姓們戀戀不舍的分開了路,默默的看著這些士兵從自己的眼前消失
俞振海也在心里發誓,自己一定會回來的,無論如何困難,自己都一定會回來的
自己答應了這些老百姓,答應過的事情自己就一定會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