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豪和黃龍兩個絲毫談不上英勇,只能說是猥瑣,猥瑣地跟著別人以多戰少而絕不會與人單干,更絕的是黃龍專從別人身后下刀而絕不與別人正面沖突,何天豪也是一沾就走泥鰍般地游走著尋找占便宜的事。品書網
如若見到兩人戰得如此猥褻,“英武”的謝依團長應該是會相當苦悶,他的戰前訓話看來是白費口水了。雖然兩人的手法不是很地道,卻也能起到相當好的效果,在兩人手上超度的冤魂居然是一點也不遜色于那些猛打猛殺的戰士。
西翼陣線的全面崩潰使得東翼的日軍已經是沒辦法再沉住氣了,腹背受敵之下他們已經無法定下心來抵擋正面2團的猛烈進攻,很快2團也是沖上了東翼陣地,陣地失守其氣勢已衰竭。在驕傲異常的日本士兵的眼里一向都是認為他們是一支無敵之師,怎么可能接受被中隊攻陷陣地如此大的打擊,迷茫和不忿使得鬼子已經完全昏了頭,在如狼似虎的沖殺下戰斗力大打折扣。
此時身在后方的老黑興奮得重重捶了自己大腿一下,向獨1旅所有人員下達了總攻令,便連工兵和通信兵等都抓起武器往前呼嘯著沖去,老黑這個時候終于是可以放松一下,拿出他寶貝的香煙盒抽出了一根煙,滾滾煙霧中他在思考著下面應該如何守住這陣地。
半個小時之后,鬼子已經全部被消滅了,沉寂之后的戰場仿佛依舊能聽見不久之前廝殺的雙方的慘叫聲。地上血肉模糊,橫七豎八地躺著鬼子兵和獨1旅及2團的戰士。
戰場由一些連隊派出士兵來打掃,地上腥臭的味道讓這些見慣了殺戮的兵也嘔吐了起來,畢竟那些惡臭的確是太過惡心了,整個陣地便像是屠宰場一般,死去的雙方士卒沒有幾個身體是能保持多完整的,紅白之物的腥臭味撲鼻而來也難怪清掃戰場的士卒要嘔吐了。
傷亡報告第一時間送到了老黑的手中,獨1旅折損近半,獨立1團這次作為預備部隊受損相較之前反而是少了許多,只折損了八百名將士,要命的是獨立1團士官以上的指揮官受損相當嚴重,班長死傷二十人,排長十四人,連長四位,營長一人,看到報告,謝依的心都涼了一半,全殲鬼子一個步兵聯隊的喜悅給沖到九霄云外去了。
現今獨1旅可戰斗人員有2203人,而獨立1團只剩下一千人整,值得慶幸的是清理戰場鬼子兵的三八大蓋和歪把子機槍擁有的彈藥異常充足,再加上從戰場死亡的獨1旅和獨立1團戰士身上收集來的槍支彈藥,現今的槍械裝備兩個步兵旅也有余。手榴彈奇缺的問題也因為繳獲了鬼子未來得及銷毀的80門擲彈筒和整整四大木箱的炮彈而得到了緩解,一直以來為彈藥愁眉不展的老黑現在終于是舒了口氣,現在他不用再去咒罵后勤部的垃圾后勤保障了。
拍了拍謝依的肩膀,老黑道:“兄弟,別再傷感了,我們沒時間為死去的弟兄悼念,鬼子說不定什么時候又殺過來了,你快些去整編好獨立1團,我們要盡快挖好戰壕,鞏固我們的工事,援軍不知道要什么時候才能夠過來。”
謝依點了點頭,無聲地邁步走向了已經是大傷元氣的獨立1團
戰場之上沒有完全意義上的勝利,雖然貌似勢如破竹,但其實獨立1團也是傷亡慘重,這次能夠聯合獨1旅以低于日軍的死亡數字攻陷日軍陣地已經是算很成功的攻勢了。蒼蠅般惱人的軍事記者要是得知了這個情況恐怕是要屁顛屁顛地跑來挖料了。而老黑打給軍部總指揮所的電報卻是未曾提及這些,所說的只有“羅店業已為我部攻陷,恐難防日軍后繼部隊,電請軍部速援”。
對于游星余他們班來說,損失也是相當大,陳阿四和劉立權這兩個老實憨厚的漢子戰死了。更為要命的是胡衛岳也是流血過多而死,他的前胸給鬼子的刺刀捅了十多個血洞,腹部插著兩把日本軍刀,臨死的時候他依舊是兩眼怒睜,只是往日炯炯的靈氣已經無法從那雙眸中尋覓。
游星余和他的四個兄弟單膝跪地,默默地環衛在胡衛岳遺體的周圍,沒有眼淚沒有哀號,深深的哀意只是隱在心中的最深處,默默跪立的時候時空仿佛都停滯了,他們五個想到了許多許多胡衛岳的事情,之前他們無法認同的一位大聲兄,此時卻是他們最為尊敬的戰友和長官。
一身殘衣破縷的邱林大腿上也是挨了鬼子一刀,他一拐一拐地走到了胡衛岳的遺體旁邊,聽到自己的好友戰死了,他便來送送,看老友最后一眼。游星余微抬起頭,眼角掃過見到是邱林,這個時候游星余已經是全然不記得自己曾經對邱林的恨意,這個時候他看著邱林眼中的哀愁甚至是產生了相惜之情,游星余沖邱林點頭示意,邱林見到也是友好地一笑。
邱林將胡衛岳不能瞑目的雙眼用手合上,抓起一把身旁的土,滿滿地撒在胡衛岳的身上,“兄弟,好好睡吧,你不用再受苦了,你以前常和我講要自由地生,快樂地死,今天你能戰死殺場也算是命有所抵了。回家去吧,你的魂魄在去報到之前還望能給咱捎個信給南方的家人,替我們問問他們是否一切安好。”邱林嘶啞的嗓音中投著濃濃的哀傷。
讓邱林的最后一句話攪得心里上下翻騰的游星余擰頭望向南方,那里有著自己心中的家,家里有個老婆,她或許是能算得上我的家人吧,打小就孤零一人的游星余這時奢侈地想著。
處理尸體的士兵來了,將胡衛岳的尸體抬向不遠處的地方掩埋,周圍的人都站了起來,目送著這位為國家為民族而犧牲的勇士遠去。
謝依其實早已來到了游星余他們的身后,他一直在默默地看著,當胡衛岳被抬走的那一瞬間,謝依心中仿佛也是感覺到自己一位至親被抬去掩埋般心里很痛很痛。
謝依輕咳了聲,將目光仍望著早已遠去的胡衛岳的眾人的思緒拉了回來。“團長,團長”謝依走過之處,周圍的士兵都是刷的一聲立正行禮,經過了生死與共的經歷之后,謝依已經是成了獨立1團所有官兵心中真正的長官。
謝依徑直走到了游星余的身前,他看著游星余,這個原本什么也不懂的士兵現在身上沾滿了血漿,也不知道是鬼子的血還是他自己的血,眼睛中的神韻是改變了許多,那里面現今充滿了嗜血的戰意和狠厲,這個時候謝依知道這人已經是真正地進入了兵的角色,進入了戰者應有的心理狀態。
“你叫游星余我沒記錯吧?。”謝依肅聲道。
游星余洪聲應道:“是的,團長。”
謝依笑道:“我曾經記得你與我講過你是你們班的準班長,那么現如今胡士官死去了,我想要擢升你這個二等兵為士官,你便成為你們班的班長,你可敢應承嗎?。”
游星余昂頭傲然:“男人有什么事不敢為,不就是小小一個班長嘛,我一定能干得比胡衛岳還要好”
謝依大笑道:“好,夠氣魄,好好干,干好了我還給你提”
謝依在游星余胸口重重地捶了下,然后就去和他的尚存的連級以上干部要各個排班級別的指揮官的推薦名單了,而連級以上的名單則由他親點。
風風火火的謝依走了之后,何天豪沖游星余呵呵笑道:“大哥,恭喜啊,加官晉爵啦。”
“我們幾個做小的一定全力輔佐大哥,大哥指哪我們就打哪。”黃龍馬屁道。
而比較拙笨的蔣狀和許志緯只是會一個勁地傻笑,也說不出個屁來。邱林深深地看了游星余一眼,然后便神秘地笑了笑,之后便轉身離去了,在他的心底他高聲喊道:“小子,祝賀你了。”
望著一聲不吭就走掉了的邱林,游星余發現自己已經是全然對邱林沒了以往那種敵意,反而現在他覺得這個人蠻不錯,至少能和胡衛岳那個大老粗交上朋友的人都不會差到哪兒去。
悲傷過后變得再次面對殘酷的現實了,弄好所有瑣碎的事之后,獨1旅和獨立1團的所有戰士便開始在老黑母貓發一般的嘶鳴中開始拼著老命挖著戰壕和加固起工事來。
謝依這個時候卻是非常地擔心長久以來都沒有休息好的戰士的體力問題了,再加上所有戰士還是在淞滬口陣地的時候吃過幾塊大餅,以后便一直是粒米未進。憂心的謝依找上了老黑問道:“老易啊,你說戰士們的飲食問題該怎么解決呀,現在所有人都是餓著肚子在挖戰壕,這樣下去可不成,沒等鬼子來,我們的戰士先餓得兩眼昏花了。”
“他娘的,該死的后勤部的蛀蟲們,平日里克扣我們的軍餉他們就很能干了,真要用他們運輸物資的時候卻是鬼影都見不到一個,真是想想就來氣。”老黑吼道。
謝依嘆道:“現在哪兒能弄到吃的啊,先得給眾弟兄墊墊肚子。”
老黑眉頭緊蹙,也是想不到能有什么辦法,他不是沒有向負責后勤的后方催要食物彈藥,但是他心中卻也是根本就沒有真的想過他們能將物資運到。
“人是鐵飯是鋼,人要是不吃東西那是不行的,士兵沒吃飽打起仗來也沒得什么精神頭。唉,可叫我從哪弄這么多吃的,總不能我變出大饅頭出來吧”老黑苦笑道。
謝依說:“就是搶我們也要弄些吃的來,不然的話這仗沒打就輸了一半了。”
老黑道:“如今我想我們還是派些人到附近的鎮上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食物。小鬼子還有些罐頭能讓士兵們撐上那么一陣,但愿那幫天殺的后勤能早些到來。”
謝依點了點頭,他也清楚這只是盡人事而已,兵荒馬亂的哪那么容易找到食物,謝依于是便在獨立1團中點了游星余那個班去尋找食物。
即便是萬分的不愿去干這種毫無挑戰性的任務,游星余也是只得順從于謝依的命令。
領著自己的四個兄弟,這個只有五人的小班隨意選了個方向便往前行進了。走了有半天,天已經是漸漸地黑了,路上大都是一些空房,里面的鄉親早早就逃離了,有的只是狼藉不堪的雜物之外,能吃進肚子里的東西卻是找不到一丁點。
眼看著天已經暗了下來,五人便進到一戶民宅里頭休息。
“黃龍,你去外面放哨,我們幾個先睡一會兒,他娘的,實在是太累了。”游星余吩咐了黃龍一句后就抱著槍窩在墻角睡去了。蔣狀他們三個也是累得很,四個人便一個挨一個擠作一堆。
黃龍神情詭異至極,三步一回頭地盯著游星余四人看。緊緊咬著下唇,黃龍重重地跺了跺腳后便疾步走出了門外
渾渾噩噩的也不曉得睡了多久,游星余睜開了雙眼,這一覺睡得并不是那么痛快,只因那強烈的饑餓感總是壓迫著游星余的神經根本就沒讓他有一絲喘息時間。將身邊肥大的蔣狀給推醒,游星余驀然發現唯獨缺了個黃龍,游星余馬上緊張了起來,大喝道:“都給我起來”
何天豪和許志緯馬上從地上彈了起來,何天豪揉著蒙眬的雙眼,道:“大哥,大清早喊那么大聲,想嚇死人啊”
“你們昨天晚上有沒有替換過黃龍?”游星余緊張地問道。
蔣狀三人搖了搖頭,這回游星余是真急了,大喊著黃龍的名字跑了出去。走出門外,根本就不見黃龍的影子,一桿中正步槍靠在門口邊的墻上,游星余撿起了那把槍,重重地嘆了口氣。
稍后趕過來的蔣狀沉聲道:“黃龍他逃”何天豪出力地用手指戳了戳蔣狀的腰,蔣胖子馬上識趣地閉上了嘴。
游星余把黃龍的槍往地上一扔,黑著臉一聲不吭地大步往著前方走去。蔣狀三人默默無聲地跟在游星余身后。
游星余腦中亂作一團,腳下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著,而蔣狀三人也不敢在這時候去干擾游星余,只是耷拉著腦袋跟在后頭。
走著走著,四人才發現他們越走地段就越荒涼,原本就對當地地理不熟的四人已經是根本就不知道來時的方向到底在哪里了。游星余在一片荒草地停了下來,怒聲道:“怎么搞的,走到這狗不拉屎的地方來了,你們三個怎么不叫停我。”
何天豪苦著張臉道:“你方才像個哭煞神一般,誰敢喊停你啊。”
煩躁至極的游星余大聲嘶吼了聲,道:“再折騰下去也是找不到什么食物的了,我們往回走,盡快趕回團部。”
四人艱辛地辨尋著哪條才是來時的路,畢竟人生地不熟,兜來兜去愣是兜不回原來的路線。
折騰了老長時間,游星余四個才在太陽落山之前趕了回來。血染的夕陽下,游星余見到百多個獨1旅和獨立1團所屬戰士疲憊非常地迎面走來,路上是其他番號的部隊在整撥整撥地趕往陣地的方向。
游星余急匆匆地跑了過去,只見人群堆中兩戰士擔著個擔架,擔架上面是血人一般的營長阮杜,游星余緊抓著阮杜的手,驚問道:“營長,發生什么事了,怎么會搞成現在這個樣子。”
阮杜這個時候已經是氣若游絲了,但他依舊是望向游星余燦爛地笑著,游星余見到阮杜嘴唇微張,想要說些什么,便將耳朵湊了前去,阮杜虛弱地說道:“鬼子用飛機炸得我們好慘,一半的兄弟沒了,但我們還是守住了啊,守住了”
阮杜眼眸間閃過一陣悲痛,仿佛又回想起了那血肉模糊的防御戰。
阮杜又叫過他的勤務兵耳語了一陣,勤務兵隨后大聲嚷道:“營長令,我營組建成獨立連,由游星余任連長。”
游星余一聽傻了眼了,剛想要向阮杜拒絕掉這個任命,阮杜已經是安詳地合上了眼睛,任游星余怎么叫喊也不再回應了,死亡對常人而言的確是恐怖的事情,然而對立志以死報國的謝依而言,如此死法他已經是夢了許久,念了許久,于是他去的異常安詳。
游星余這個時候依然是非常茫然地站在旁邊,默默地站著,許久也未曾說過一句話
為了完成營長的遺愿,游星余開始了自己的計劃,帶著全連人馬拉了出去
跑出來的百多人聚集在遼闊的曠野,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游星余,未來何去何從便要由游星余這個主事人決定了。
看著眼前衣衫襤褸的一百九十個人,游星余將臉仰了起來,止住了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他啞著聲喊了句:“我命令,全體向北穿插,去殺小鬼子。”
“是”一百九十個人,低沉地吼了聲。
游星余隨手抓起一桿漢陽造,舉起來揮舞了下:“我們這活著的一百多兄弟,就是獨1旅,就是獨立1團。老子就是旅長、團長。老子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要和鬼子拼個死活。不愿意去的,你去后方當難民,我不攔你,也不算你是逃兵。愿意殺鬼子的,跟我走。”
游星余堅定地向炮火仍熾的北方走去,他的身后鴉雀無聲,一百九十個人靜悄悄的,唯一能聽到的就是嗚嗚的風聲。游星余暗自下了決心,就算沒有人跟上來,自己一個人,也要給鬼子來個好看的。
“殺鬼子”“殺鬼子”“殺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