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汝封書信前,鄭平原的打算,自然是準備老著隱退這條路,這一點是毋庸置疑。
本來就是因時局所迫,不得已選擇歸降王弘毅,要是繼續待在這荊州的風口浪尖,手里把著權利不放,難免不會被王弘毅所忌,到時反倒不美。
選擇歸降,有實力原因,歸根到底,還是為了保住鄭氏一族,只要宗族尚在,根本還有,東山再起,不過是下代,或者下下代的事。
就算沒有大興時機,保得幾世安穩,也是對宗族有著交代。
這點鄭平原還是心中清明。
他也是當過人主的人,自然知道想兩全齊美,實是夢囈。
被上位者所忌,并非亂想。
這事,歷朝歷代都有,就是眼前偽帝魏越,不就有不少老臣先后暴病而亡?
明明這些人尚在壯年,細作探查來的情報里,也不曾提過這些人患有難解之癥,突然之間一夜暴死,實在不能不讓人往深處去想一這無疑是為太子鋪路。
狡免死走狗烹在前,他在王弘毅面前半點情誼都無,不暗地猜忌已是萬幸,還想位極人臣這是夢囈,何必自取死路?
鄭氏一族分支甚廣,生意買賣都有,在荊州人脈不弱,只要不主動挑釁,只要安排合理,王弘毅不會趕盡殺絕”
當前對于王弘毅來說,千金買骨很重要,并且境內穩定也很重要。
荊州來說,世家大族,不止是鄭氏一族,天下來說,以后和鄭平原相同處境的小諸侯也有數十。
只要交出荊南,恭謹求降這事天下都知,事后想滅了鄭氏一族,王弘毅就要好好思量一下,以后奪取天下之時別的世家和諸侯還肯不肯獻城投降。
楚王不能不顧名聲,只要不給王弘毅發難機會,鄭氏一族,想要保全下來,還是有著很大機會,只要自己犧牲一下。
可現在……”
鄭平原再次拿起放于案幾上的書信,眉頭微微皺著,認真看著信上內容,心下不禁動搖起來。
這封書信用詞簡潔直指重點字里行間,透著一言九鼎毫不改易的味道。
村侯,這已經出于預料,而掌握水師延續富貴這又是一種誘惑。
在震撼于王弘毅的寬宏時,鄭平原緊緊盯著手中的這封信,手里一時重千斤一樣,讓他實難輕下決斷。
要是楚王并非誑騙,是否可以選擇另一條路去走?
鄭平原現在只是二十七歲,正值青壯年,是男人最好的年華,身為一地之主他真的甘心,在這群雅紛起時隱居起來,不問世事么?
即以后有了機會,讓鄭氏再次興起,恐怕也是兒剁輩了。
陽光透過窗戶,斜斜的投放進來,村葉的遮擋,使其斑讕不清。
鄭平原垂下眼眸,這一刻,他的眼中,情緒復雜。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日頭漸漸西落。
終于,他有子決斷。
,……”來人,去將紀先生和張先生請過來。”鄭平原猛地站起身,沖著外面吩咐著。
“諾!”侍從應諾而去。
鄭平原背對著門處,望著墻上父輩留下來的親筆字畫,其中有著對他的殷切期望。
大約過了一柱香的時間,外面傳來了腳步聲。
”主上,張先生和紀先生到了。”侍從在門口回稟著。
“請他們進來。”鄭平原轉過身,看向門處說著。
張瑜和純圭相繼走進來。
見到他們到了,鄭平原摒退下人,一指位置:“二位先生,請坐,我有事要與你們說。”
張瑜和紀圭都覺得主公的反應有些奇怪,連忙拱手謝恩,落座傾聽。
“主公的意思,是答應楚王的邀請,選擇出仕?”
聽完鄭平原的敘述,紀圭皺眉想了想,有些遲疑的說著:“以楚王行事來看,非是一個出爾反爾事后殺人的梟雄,不過主公答應了出仕,就如楚王所說,以前一筆勾銷,不但荊南水盡數歸了楚王所有,而且以后再無回旋余地,君君臣臣法度森嚴,主公可是想清楚了?”
鄭平原選擇不出仕,只是獻地歸降,那享受清爵,閉門歸隱,雖也有君臣名分,卻不必再從頭拼殺,不受行政和軍隊單位的管轄。
現在,卻等于拋棄一切,換取以后的機會和前途。
“此舉算走向楚王表明態度!“鄭平原并非沒有想到這一點。
“既責公已有了決斷,臣聽從主公之命就是!”紀主見主公已有了決斷,再說這樣一來,對自己的前程也是極有利,他不再多說了。
張瑜是有心要與天下英豪爭一爭高下,鄭平原出仕,他與紀圭不會就此埋沒了才華,自然贊同。
兩位心腹謀士都贊同了,鄭平原再不猶豫。
研好了墨,提筆開始書寫第二份降表。
這一份,卻是比第一份多了幾分真心,也將鄭氏的情況簡單而明了說了一下,請求楚王的批準。
書寫完畢后,看著上面的字跡,鄭平原心中若有所失,又覺得心中一松,沉重的壓力頓時就消去了。
次日一早請來特使一行,鄭平原將這份降表,恭敬的遞送給對方轉交給王弘毅,并且表示,要是楚王恩準,將會受詔之日,前去江陵拜見大王。
特使自微笑著應了。
鄭平原一直將對方送到城外,直到恭送著對方離開,這才返回府邸。
這番表現比初見使者時更熱情了許多。
江陵春雨連綿,天色昏暗,幽深的庭院中,上著玻璃燈。
雨不大,走廊中實際上不必有傘,但有著少女支起油傘伺候著,話說,現在宮內少女真的越來越美麗動人了。
雨絲瀝瀝,王弘毅度步沉思著,一個官員在匯報著。
只見鼎器又發生了變化,顯的古樸又威嚴,時時吞吐著氣運。
這時,一大團白紅之氣,宛然云海,在頂上聚而不散,絲絲垂下,進入了鼎中,又絲絲被煉化成淡紫氣。
往往數丈見方的一團云氣,只煉出一絲淡紫氣,就算這樣,煉了整整一夜一上午,還沒有煉完,鼎中紫氣已經有了一半。
就近而看,白、紅、黃、青、紫,五色華蓋,絲絲籠罩,更加堅固,就算說話行走之間,一股股波紋就附在其上,使人不由心悅誠服,這正是龍行虎步之姿。
這說明鄭平原的確降了,一下子獲得荊南,才有這樣多的氣運,得了荊州,就可得交州了,交州偏遠,但是卻是海域,王弘毅愿意學宋朝大開海運,不過卻不是現在。
益、荊、交三大古州獲得,再修養調控一年,想必淡紫色氣運就可滿了,就算不滿,也差不了多少。
…”荊北各地大戶士伸,捐獻累計錢十三萬吊,谷二十一萬石………
“讓戶部派人清點,吏部派人同行,記錄愿意捐獻的大戶姓名和戶籍。”王弘毅從尋思中回來,直接作出指示。
這時又有一個文官默默的記錄下。
王弘毅想了想,吩咐的說著:“平了荊州,所有流民先不開墾荒地,按工授糧,先把他們編成工隊,各州縣的道路都要修下。”
頓了一頓,又說著:“把這話交給秘文閣和六部討論。”
心中就想著,要組建內閣了。
內閣的首相和參知政事,也要定下名分了,這時當然不可能是張攸之和虞良博,但是六部中提拔就差不多了。
現在也不能是正一品,或者一統荊、揚、益、交,獲得辜片江山,可使內閣正一品。
就在這時,遠遠有官員過來,匯報:“王上,派去長沙的使者已經回來了。”
“回來了?”王弘毅并不意外,頓了一下,略加快了步子,令侍女后退,不需要她們伺候了。
一路到了秘文閣,見到了官員參差向他請安,還有侍候的太監也都掌燈側立。
王弘毅只微微一笑,吩咐:“都起來罷。”
說著進了小殿,就有人支起窗,又點了燭,用玻璃罩了,放在桌案上。
這時,使者進來說話,氣氛變得肅穆。
使者上前磕頭,說著:“臣使鄭平原,已得了回信。”
說著,就交了上來,自有內侍檢查了,上遞了過來,王弘毅拆開,就取來讀了。
首句就是“臣鄭平原…“不由一笑,讀了下去,卻有些嚴肅,良久,才笑一聲說著:“原以為只是有才,不想還有些真顏色,這話說的懇切,讓人不由動容。”
說著,給了張攸之和虞良博看了。
虞良博看了,說著:“臣恭喜王上,這荊州一統了。”
張攸之也同賀,又說著:“臣剛才看了,的確言辭懇切。”
看了王弘毅一眼,見王弘毅沉吟,接著又說著:“臣覺得可以厚待,第一就是鄭平原
身分顯赫,前朝楚侯嘛,要顧及天下影響,這人心背向必須全盤周詳思慮。”
“第二這人并沒有稱公稱王,還是人臣的本分,王上用之無妨,既然這樣懇枷惶恐,王上也宜施加恩典才是,這也有利荊州統合。”
王弘毅聽了,就笑著:“不錯,是老成謀國之言,這樣吧,孤就接受這降表,除委任他為第二艦隊大都督外,再加些恩典。”
思考一下,就說著:“就讓江陵方面,將舊宅和田地發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