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5章就是要讓你們死的不明不白
當鄭乖官伸了伸手指,鐵甲船上的佛郎機炮一個齊射,五島城幾乎化為灰灰的時候,與五島城一起化為灰灰的,還有扶桑松浦黨五島氏上至家督五島存玄下至五島家家重臣五島盛重等等,幾乎一個不拉,全部和五島城一起被轟成齏粉。
說實話,五島氏的武力還是很不錯的,畢竟是老倭寇基地,當年五峰先生汪直的合作伙伴,如果是大明朝的說書先生來形容這五島,定然就是[這島上好人一個也無,俱都是那生吃人肉的生番,赤眉毛綠眼睛,血盆大口,與人對戰,舉刀嘶喊著一縱丈余,摟頭就劈],歷史上十年以后的扶桑祿元年,猿秀吉出兵朝鮮,五島家是扶桑侵朝軍隊的先鋒,以一番隊第一個攻下了釜山,接著一直打到朝鮮京都漢城,五島家也是第一個沖進朝鮮王宮,一把火就把景福宮燒掉了。
單純以武力來講的話,九州的武士絕對比扶桑本土什么尾張美濃這些富裕地方的武士厲害,這就好像大明朝,戚繼光招兵,也喜歡招偏遠貧困地方的漢子為兵,即便到后世,軍隊也更喜歡農村兵而不是城市兵。
但是,如今這些人卻再也沒資格吹噓武勇了,被乖官手一指,通通往生,就像是扶桑習俗死后雙掌合十禱告[成菩提多]一般,他們也俱都菩提多了。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乖官的隨手一指,善莫大焉,正所謂,早死早投胎。
這一個齊射以后,戰艦上的操炮手迅開始給佛郎機的炮身刷一遍水降溫,然后換上第二子銃,隨著旗艦掛斗上的旗兵下令,又是一個齊射。
佛朗機炮的聲音可比立花家的早合少女隊玩鐵炮聲音響多了,站在乖官身邊的誾千代只覺得耳朵內嗡嗡直響,波多野梨奈更是面無人色,覺得雙腿肌肉緊繃,然后羞恥地感覺到了尿意。
這不能怪她們膽小,實實是鐵甲船上的佛郎機炮聲太響,關于大明朝使用佛郎機,當時的形容都是[聲震數里,如山崩地裂],十艘鐵甲艦上面的佛朗機炮一起開火,這聲音可想而知,別說她們兩個女孩子,即便是立花家的武士們,雙股搖搖欲墜的也不知道凡凡,大友家以使用鐵炮和大筒聞名,可絕沒有同時使用過如此之多的大筒。
而且,大友家僅有的大筒,不過小臂粗細,出名是因為扶桑的城池基本是木頭結構的,大炮打木頭,焉有不碎之理。這一次八衛賣給大友家的五百門佛郎機是碗口粗細,而乖官戰船上的佛郎機更是大腿粗細,至于千斤佛郎機,那是近戰利器,海戰時候側舷開炮,敵船只要一炮,基本就完蛋。這里面的區別太大了,用后世的例子打個比方,賣給大友家的是三磅炮,八衛自己用的是六磅炮,至于千斤佛郎機,就是十二磅炮。
所以,扶桑武士們被嚇著是很正常的,就好像早期的扶桑火槍,很多武士沒見過,一聽槍響,然后身邊再死一些人,頓時鳥獸散亦,扶桑人也不是傻,也知道害怕,對于不知道的東西也有畏懼感,即便后世的軍事燒友見多識廣,看見射步槍彈的手槍都要驚掉下巴,何況此時的九州土鱉,聽見這么多大腿粗細的佛郎機齊射,說實話沒嚇得尿褲子已經很不錯了。
看身邊的誾千代姐姐臉色雪白,乖官就掏出千里鏡來塞給她,“誾千代姐姐,拿這個瞧瞧。”誾千代強忍著耳朵的嗡嗡聲,接過千里鏡湊上去一看,頓時一驚,趕緊搖著乖官的胳膊叫不要再打了,乖官有些納悶,誾千代干脆把千里鏡湊到他眼前,他仔細一看。
哈這破城打的稀巴爛。
由于五島城是建立在海邊峭壁上的,兩輪齊射以后,這所謂的城池根本已經消失了,十艘鐵甲船上的佛郎機大炮打一座木頭搭建的寨子,不打成稀巴爛才怪了。
乖官頓時就心里面舒坦,正所謂家有賢妻男人不遭橫事,誾千代姐姐這是替我省銀子呢當下趕緊對胡百戶大聲喊道:“夠了夠了,停止射擊。”
胡立濤從懷摸出千里鏡湊上去一看,忍不住嘀咕,泥馬,這才打了兩個齊射,這些扶桑人的寨子未免也太不經打了。不過他也不是敗家子,當下滿臉不悅對主桅桿掛斗上的旗兵示意停止射擊。
此刻的火藥煙霧很大,等海面上煙霧散去,船上的扶桑武士們看著眼前的情景,一個個張大了嘴巴合不上。
從海面上往島上看去實際上是看不太清楚的,但一個城池消失了,如果這也看不清楚,那不如挖了眼珠子去了。
立花玄賀喃喃自語,“這……真是國之利器啊”那些家重臣們也紛紛低聲議論,這戰船上的大筒比殿下(大友宗麟)手上的那些大筒威力大多了。
“小茂才,這才打掉兩百多子銃。”胡百戶的口氣有些獻寶的意思,乖官也不去打消他的積極性,就笑著說道:“胡哥哥,這種小寨子,勝之不武,咱們也別太浪費了,畢竟身在海外,若是子銃打完了,就不好補充了。”
他這話雖然只是尋常道理,但作為一個十三,不,十四歲的少年,能在炮火山崩地裂面不改色心不跳,還能說出這番話來,卻不得不叫胡立濤暗佩服,心說果然是鐘老大看重的,別的不說只說這膽量,已經稱得上是虎膽。
他第一次聽見無數佛朗機炮齊射,也是嚇得差點兒屁滾尿流,可鄭茂才按道理也是第一次聽見這么多佛朗機炮開火,怎么就能如此鎮定了,他未免好奇,忍不住就問,乖官嘴邊泛起淡淡的笑,一副云淡風輕的恬定,“為將之道,當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心不亂而色不變,麋鹿興與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厲害,可以待敵……”
臉上輕松,其實心未免有些慚愧,這種場面對自己來說,不過毛毛雨,畢竟只是觀看又不是上前殺敵,至于巨響,戰爭片看多了,若是真的身臨其境,怕就沒這么輕松了。
“這話是蘇東坡的老子蘇老泉說的。”他對著胡立濤笑笑,“以前也不太懂,不過,讀書的時候也都往心里面記,慢慢的書看的多了,剛才居然也沒慌張。胡家哥哥,接下來是不是往島上派一支隊伍去查看?”
胡立濤默默無語,這……難道就是俗話說的星宿下凡?第一次聽到這么多佛朗機炮開火,不但不緊張,還能鎮定地把后續命令下達,這是天生帥才啊
他沉默了幾個彈指時間,單膝下跪,雙手抱拳大聲道:“末將遵命。”說完起身,扭頭去了。乖官看他的做派,忍不住抓了抓頭,要知道這位胡百戶雖然講義氣,但身上游俠氣息極濃厚,可不是隨隨便便肯給人行禮的。
旁邊誾千代雖然不太懂兩人說話,但胡立濤單膝下跪行禮,這個她卻是懂的,從見到明國的武將開始,可沒見過哪個武將這么下跪的,即便是那位鐘將軍號施令,似乎眾人也不過抱拳。
所以,她認為,這是那位百戶將軍對鄭乖官表示臣服,這里面其實有誤區,鐘離身為游擊將軍,但本身的品階是副千戶,這就相當于一群少將,但是其某一個特別有本事,然后被任命為前敵總指揮,雖然眾將要聽前敵總指揮的,但從品階上來說,大家是差不多的,所以,這才是眾將不跪的最終原因,如果來個東廠督公,保證八衛的千戶副千戶們一個個跪得比誰都麻溜。
不過,原因固然猜錯了,但結果猜的卻是對的,她待胡立濤下了艚,忍不住低聲對乖官說:“恭喜夫君,得猛將歸心。”
這幾日兩人相處,像是乖官這等不正經的,姐姐前姐姐后的,連波多野梨奈他也能舔著臉兒叫兩聲梨奈姐姐,但是立花誾千代可是受過正經禮法教育的,雖然如今兩人還不算成婚,不過,規矩總要立起來,尤其是,這些扶桑武士為何對乖官規規矩矩的?雖然也因為他是明國的茂才老爺,有東坡居士那般的大才,但這些,終究只能讓人佩服,而不是讓人臣服,乖官讓這些扶桑武士規規矩矩的究極身份是誾千代公主的夫君,未來的立花家隱形家督,這,才是那些武士們在他面前規規矩矩的緣故所在。
要知道,等誾千代公主和鄭茂才合體,生下公子,即便像誾千代公主一樣,六歲就登上立花家家督的位置,這前后算算,估計也得七八年,說不準,十年也是要的,六歲的家督顯然是不能管事的,說白了,還是鄭茂才在背后遙控。等公子元服,又得十年,這二十年,鄭茂才就是立花家真正的家督,當然了,如今立花道雪還沒死,但問題雷神老爹身體一直不好,又六七十歲一把年紀了,說實話這些家臣誰都是有心理準備的,道雪主公是隨時隨刻都可能成菩提多的。
而看誾千代公主這幾天的舉止,哪里像是當初和熊宗茂結婚的針尖對麥芒,完全就是百依百順的模樣,幾天下來,這些家臣們基本都心有數了,日后立花家怕就是這位鄭茂才說了算了。何況人家鄭茂才身后還有明國的寧波八衛,有那位帶甲兩萬五的鐘將軍。
這就是誾千代要稱呼夫君的道理,她不愿意那些家臣們輕看了鄭乖官,導致最后君臣隔閡,不如早早的把規矩立下來,也就是說,這一聲夫君,是代表著誾千代在家臣面前默認乖官的家督位置,這個話不好明著說,畢竟,熊宗茂未死,雷神老爹還在世,但是,聰明的筑前白梅用這種方式表達著自己對鄭乖官的支持。
這才是這個時代的聰明女人,典型的賢妻,知道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什么時候可以做什么事情,什么時候不可以做什么事情,就像是乖官得意的那般,家有賢妻,男人不遭橫事。
如果換了顏小姐來,或許顏小姐聰明漂亮有個性,可她絕對會先鬧一鬧,憑什么,老娘是側室而不是正室,一句話把家臣全部得罪干凈,然后家臣們憤而造反,這種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這些道理,乖官心里都懂,好歹也是看過二月河的,這種宮斗的東西,他鄭乖官也是知曉的,所以,對這位皮膚異常白皙,有著歐洲下巴的美人姐姐,他真是很感動,或許,這不是一見傾心的感情,不是那種一見之下如遭雷擊、魂飛天外,腦下垂體勃起前列腺變形,心里面誓,老子一定要娶你,即便你嫁了一次兩次三次十次八次的,最后肯定還要嫁給老子的那種偏執。
可是,乖官覺得,誾千代真是一個好女孩,這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誾千代恭喜他猛將歸心,他笑著對誾千代說我的福氣不就是誾千代姐姐你的福氣么,心里面卻有些恍然大悟,他對于收拾扶桑武士還是有些信心的,畢竟扶桑人和大明比起來實在太窮,一個劍豪,砸點銀子下去,對方也是當即大喜口稱主公納頭便拜,就像宋公明送一錠十兩銀子給李逵,李逵當即大喜,納頭便拜。
可大明的武將卻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鐘離這種是屬于跟他看對了眼,其余的譬如試百戶胡立濤這種,他心知肚明,人家是看鐘離哥哥的面子,不然好歹也是六品的朝廷命官,真以為人家叫你一聲小茂才就把你當主子呢做夢。
不過他的確是沒想到,胡立濤信誓旦旦對鐘離說要護得小茂才安全,那是因為義氣,可剛才單膝下跪,如今回想一下,似乎的確有些臣服的味道。
他忍不住摸著下巴就想:難道剛才我虎軀一震,王霸之氣四溢了?
一邊想著,一邊就低頭看胡立濤大聲呼喊著,指揮鐵甲船上放下小船,這時候小野鎮幸和立花玄賀請纓,畢竟此刻已經到了九州島,他們才是地主,打仗全靠別人,未免太也說不過去。
登島的一起有大約四百人,過了大約一個時辰,船只才回來,這時候,那些海面上捕鯨船早就嚇得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胡立濤也懶得管這些小船,螻蟻一般罷了。
等眾人上船,看著立花家武士興高采烈把一顆顆級那上船來,乖官在艚上面忍不住大喊一聲,臥槽。
雖然明知道這時候不管是大明朝還是扶桑,計算軍功的方式都是算級,可聽說是一回事,親眼看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小野鎮幸和立花玄賀讓手下十幾個武士捧著級,一個個上了艚,乖官臉色雪白往后靠了靠,一下就靠到了身后的姬武將懷里面,身材高挑薄乳長腿的侍大將波多野梨奈糾結了很久剛才聽見無數大筒射自己居然雙腿顫抖的事實,羞愧與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姬武將,這時候,主公騰騰騰后退了幾步,一下靠進自己的懷,她愣了一下,趕緊伸臂攬住主公。
眾武士跪倒在地,先大禮參拜公主和茂才,這才由立花玄賀總結言,“這番大筒炮擊,死傷五島家重臣、武士、家眷共計兩百三十三口,其大多數是當場身亡,有一些是我等上島以后補刀,這些是五島家家督五島存玄,筆頭家老五島盛重的級,包括五島家的兩位公主……”說著,匍匐在地,“請茂才驗看級。”
伊能靜齋趕緊把話翻譯給胡立濤,胡百戶聽了,忍不住撇嘴,這一個破島上居然還有兩位公主,扶桑的公主未免也太不值錢了,伊能靜齋趕緊低聲解釋,一萬石格的大名家里面的都可以稱為公主,不過像是五島家這種的確連小姐都稱不上,以后我就翻譯公主為小姐就是了。
胡立濤看看乖官身邊的誾千代,壓低了嗓子說還是按照扶桑習慣來就是了,我心有數。心說把公主改稱小姐,豈不是得罪小茂才的那位美人兒,不過,這位立花家的小姐倒是的確有些氣度不凡。
乖官強自忍著惡心,看了幾眼就看不下去,這也算是后世現代社會帶來的副作用罷這時代的人見著尸體級什么的根本不稀奇,甚至還有專門的偷尸賊,但乖官真的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
看他表情,小野鎮幸在旁邊請罪,“時間倉促,沒來得及梳洗級,得罪茂才了。”
這些灰頭土臉髻散亂的級乖官哪兒有心思仔細去看,自己又不是變態,不過又有些疑惑,五島家不應該才這點人罷好歹也是出名的倭寇啊當年和汪直合作那么密切,連家眷才兩百多人?忍不住就問。小野鎮幸苦笑,道:“茂才,五島家石高不過一萬三千石,共有武士級一百八十五顆,這已經是窮兵黷武了。”
所謂武士,其實就是自耕農加戰士,要等到猿秀吉統一扶桑以后,才搞兵農分離,慢慢的,武士變成了拿俸祿,并不親自種田,這一百八十五個武士,哪怕每人五十石的土地,五島家的家督也要窮的去討飯了,這就是小野鎮幸說五島家窮兵黷武的緣故,不過五島家是海賊出身,來錢的路子肯定不能靠種田,能有一百八十五個武士倒也說的過去。
我怎么記得這個五島家后來出兵朝鮮有七八百人呢乖官忍不住想,一時間,倒是忘記了惡心的級。
看他的表情,立花玄賀大抵就明白了,估計這位明國茂才老爺把足輕也算成武士了,忍不住就說:“茂才,這次我們立花家也有一千多人去琉球,不過真正是武士的,也就兩百人,其余的是征召的足輕,這次回去以后,他們是要回家種地的。”
乖官頓時恍然,對啊五島列島貧瘠得估計什么都種不出來,哪兒能養活八百個武士,像是立花家,估計養兩三百武士也夠嗆,這才是扶桑動不動攻城說[我給你幾十個武士你把那座城給我攻下來]的原因,倒也并不是只有幾十個人,稱得上武士的,怎么也是個小班長了,一個武士帶幾個足輕,這才像話。
他一想明白了,看著這些級,忍不住又惡心了,一臉嫌惡揮手,“扔了扔了,扔到海里面喂魚去。”小野鎮幸聞言一怔,“茂才,級扔了如何計算軍功啊”
“計算什么軍功,大家點銀子就是了,趕緊的,扔了。”乖官連連揮手,小野鎮幸只好吩咐那些武士把手上的級扔到海去,然后讓甲板上的那些人把全部的級都扔掉,這些武士們習慣的用級換功勞,一時間大嘩,還是小野鎮幸親自下去,嚴厲呵斥以后,這才不情不愿地把級全部扔掉,不過,隨即,艚上的乖官就大聲宣布,上島割級的,武士一貫,足輕兩百,每人一視同仁。
立花玄賀看著甲板上聞言興高采烈的家臣們,再轉頭看看自己身后的那些武士家臣,忍不住,有些替五島家不值,這些人恐怕死都不知道,只因為明國的茂才聽不得五島這個名字,要是五島氏還像是以前一般叫做宇久氏,說不準也不會死的如此不明不白的。
他倒也不是同情五島家,關鍵是,兩輪佛郎機齊射,這些人死的是憋屈無比啊五島家在九州也是算得上屈一指的兇悍,可兇悍又如何,大筒國崩之下,灰飛煙滅。
以兇悍武勇出名,一萬三千石格的五島家,日后在扶桑史上也留下名號的,就這么無聲無息地消逝掉了,只因為鄭乖官聽五島這個詞不舒服,誰叫五島這個詞是因為五峰先生汪直這個大倭寇而來的呢這個只能怪你們五島家八字不好了。
既然把作為松浦黨的一份子的五島家給滅掉了,那么,松浦家又削弱了不少,如今的松浦家家督就是日后國姓爺鄭成功的舅舅,此人也算頗有手腕,不過,這些不被乖官看在眼,有十艘鐵甲船在手,取平戶城,應該是如探囊取物。
“三河守。”乖官笑瞇瞇就詢問立花玄賀,“我等是直取平戶城呢還是先到博多町休整,等過完了年,再取平戶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