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2o5章臉就不要了
既然已經無可事事,乖官自然就要掉頭回家了,他跑到太倉來鬧事,心底伸出未必沒有逃避額心思,弄了一堆扶桑公主回去,老爹該怎么看?
甭管別人怎么評價鄭國丈,但那個是他鄭國蕃的老爹,一個為了兒子甘愿把自己鎖在巴掌大的黑屋一鎖就是幾年的父親,用父愛如山來形容,絕不是夸張,前世今生,父親的身影重疊,鄭連城,就是他鄭國蕃的爹,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這位老爹那是根正苗紅的大明人,本指著兒子中舉人中進士,好死不死的,女兒成德妃了,兒子的仕途似乎斷了,這個屬于不可抗力,但兒子跑扶桑弄一堆番邦公主回來,這算什么事兒?
乖官心中踹踹,實在有些猜不透,老爹看見一群扶桑女子盈盈拜倒在地口稱[公爹在上]會是什么一副表情,會不會把兒子揍一頓。
這個可真難說啊!國丈那好歹也是殺過sao韃子,滾過死人堆的,用后世的例子來形容一下的話,或許就等于是一個打過對外國的反擊戰退伍下來的老兵,心中有強烈的民族主義意識,而兒子在外頭幾年突然帶回去一個外國妞,并且聲稱,這就是您的兒媳fù了。
乖官大抵就是這么想的,所以,巴巴跑到太倉鬧事,未必不是出于拍老爹馬屁的陰暗心理,要知道,他再怎么能折騰,這具皮囊才十四歲,這無可逆轉一老爹一巴掌扇過來……
不過,在太倉事兒辦得漂亮,乖官未免也有些得意的,哼!欺負我爹?我打得你親媽都不認得你,頓時就要打道回府。
錦衣衛和那些西班牙雇傭兵都屬于軍事單位,說走就走,絕無半點拖拉,扔下的,是斷垣殘壁的王閣老府邸,自然,還有無數幽怨的太倉妓女,不管是喝了頭啖湯的底層妓女還是后來加進來的高級青樓妓女,做一次等于她們做一個月、一年,甚至好多年的,有些第一批撈到買賣的把瓜子金藏在自己身體隱秘的地方,心里頭已經在盤桓以后的好日子了,這么多瓜子金,明兒換了銀子,回去買上十幾畝好地,再找個老實能干的倒cha腳……忍不住就低笑。
這就是大明,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不過看似繁華盛世下卻隱藏著湍急的暗流。
王家的人等人zou光了,終究反應過來,那個兇狠霸道還搶了姐去的鄭國舅真走了,頓時哭爹喊娘,悲聲一片,剛才他們卻是連哭都不敢哭的,至于王家的人如何咬牙切齒,甚至如何尋思要找回面子,這些,都不在乖官書中交代,要是帶兵打仗的,或許乖官還要忌憚幾分,畢竟武將家里頭有家丁,保不齊人家府上有厲害如赤霞老爺的家丁,即便比赤霞老爺遜色一兩籌,這樣的家丁萬一來個君辱臣死,拼了命也要給主子找面子,不需要多,有那么幾個,他鄭乖官就要頭疼了,總不能千日防賊罷!
可文官么,都是賣嘴貨,說個難聽的,即便王閣老知道了又如何?恐怕頂多就是跑到慈圣皇太后那兒哭訴一下,還能怎樣?
這就叫做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王衡這個榜眼在背后出主意陰人,一個計策也把國丈府邸燒成了白地,也算有幾分本事的,若是單思南和竇子沒帶著錦衣衛大鬧寧波府學,憑著董其昌和陳繼儒,未必能把王衡這個幕后之手怎樣,倒不是說兩人水平不高,實在是兩人都是正經讀書人出身,行事的路數都是都是那一套,有脈絡可循,相當于雙方在規則內比武,看似打的頭破血流,實際上根本不致命。
而乖官這一手,就是拋棄了規則,一板磚直接把王榜眼撂倒在地,然后往對方臉上吐了兩口唾沫,還罵了一句,傻逼。
簡單,粗暴,但是很解氣。你燒我家房子,還不許我搶你家閨女?
不過解氣完了,他終究要回去給自家老爹解釋下,為什么有那么多什么什么的番邦公主,甚至還有前武備將軍副千戶家的正頭娘子,那可是比你大了幾乎一轉的,你個兔崽子,還要不要臉了。
等蘇松巡撫梁子愛第二天不顧舟車勞頓從蘇州趕到太倉,鄭國舅早走了,梁子愛正是恨不得捶胸跺腳來表達自己的心情,他臉上的細微表情終究讓太倉知州韓澤青捉摸到了一絲兒端倪,忍不住就低聲道:“撫臺,國舅爺強拆王閣老府邸,想必很快就會鬧得沸沸揚揚,下官是沒奈何,要請示撫臺大人,為何撫臺大人卻是如喪考妣?”
梁文儒一口氣差點兒沒喘上來,忍不住就看了這韓知州一眼,早就聽說太倉知州韓明凈一張臭嘴,果然不假,不過,他自然不會去告訴對方其中訣竅的,他梁文儒是朝廷二品大員,而韓澤青不過一知州,韓澤青雖然略有些決斷,但跟梁文儒的老辣火候一比,頓時就差遠了,別的不說,光論資歷,就差著老大一截,梁文儒那是世宗皇帝時候的進士,宦海浮沉幾十年,而韓澤青是世宗的兒子穆宗皇帝時候的進士,滿打滿算也不過做了十年剛出頭的官兒,能比么。
像是抱大腿這種活兒,梁文儒已經是使得出神入化、舉重若輕了,至于堂堂二品封疆去抱一個十四歲國舅的大腿這種說出去沒臉的話,臥槽,當官的還要臉么,這年月,清流一邊唾罵皇帝[陛下之病在好財貨]一邊自己老神在在收銀子,這是兩不耽誤的事兒,要知道,罵皇帝那是職業,證明愛崗敬業,至于收銀子,那是賺錢養家,證明是愛家的好男人,無論從公、從私,都是很說得過去的,大家哈哈一笑,花花轎子人抬人,就過去了,至于臉么,就不要了。
所以說,韓澤青韓知州到底火候還差梁巡撫不止一兩籌,雖然也去抱國舅的腿,未免有逼上梁山的味道,別的不說,你堂堂太倉知州,陪國舅干坐了那么久,難道就不知道點幾個行名妓來陪坐會子么?國舅爺喜歡不喜歡是一回事,但是你做不做,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梁巡撫就緩緩摸了摸胡子,道:“本撫高堂早已見背多年,這如喪考妣一詞卻是從何說起。”果然是南直隸的巡撫,可說天下數一數二的巡撫,別的不說,只說這養氣的功夫,就要讓人佩服,韓澤青那具冒冒失失的話,換了乖官聽了,肯定一蹦三尺高,可梁巡撫愣是能面不該色,還用了一個朝廷辭令十足的說辭,真是不慍不火爐火純青的當官功夫。
韓澤青聽了,頓時鬧了一個大紅臉,訥訥道:“下官失言,該死,該死。”心里頭就對自己破口大罵,韓澤青,你這張賤嘴,怎么就管不住吶!
而乖官回轉寧波,已經是第三天的事兒了,話說,竇子在寧波港擺出那么大的陣仗,鄭連城如何能不知曉呢?當天就有何馬象跌跌撞撞不顧身份闖進了原來他家姐命名為聽荷筑的后院,欣喜若狂一路大喊:國丈老爺大喜,國丈老爺大喜,國舅爺回來啦!船都停在港口了……
由于秀才沖擊國丈府邸當日何馬象帶著人前去,這論起來,對國丈算是有救命之恩的,故此鄭連城也抬舉他,特意在顏大璋跟前提了好些次,顏大璋就把何馬象提拔成了外房管事,比起當初一個管船頭目,那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這外房管事手上基本掌握著一條航線,這條航線上頭的買賣,那是有很大的權力拍板做主的,大抵等于后世一個分公司的總經理了,不過何馬象心知肚明,自家本事不過就是忠心,兼又是家生子,如此而已,故此該如何還是如何,手上的權也不去使。
不過別人看見他,也要稱一聲何管事了,要知道,這管事一職基本上也就是顏家的本族長老才能擔當,換了以前,這位置無論如何也輪不上他的,家中長老們也不可能同意,可去年一事對顏家的打擊頗大,各房其實對顏大璋這個家主也是有些不滿意的,不過顏家的人似乎很有自知之明,也曉得,如今這局面,換別人上去坐了家主的位置,只能更加糟糕,等鄭連城成了國丈,乖官成了國舅,一時間顏家的人頓時熱切起來,幸好當初沒跑出去對大璋那家主的位置指手畫腳,如今看來,咱顏家似乎還攀了了不得的高枝兒,哎呀!當初家主寵溺著清薇,如今看來倒是好事了,若是清薇能嫁到國舅家里頭……一時間,顏家上下集體失聲,什么別的聲音都沒有,都是一門心思可勁兒想著讓顏姐成了國舅奶奶。
何馬象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坐上外房管事的位置的,家中長老也沒人反對,這個何胖子如今也熱切的很,倒不是想自己達,在他看來,再達,也不過就是每天喝兩壺茶,然后跑去聽兩段書,再跟說書的先生爭論下,為何昨兒說曹操八十二萬大軍南下,今兒變八十一萬了,難道做管事,書能多聽兩段?茶能多喝兩壺?
他這個心態頗有寵辱不驚的味道,雖然在國丈跟前腰桿子軟了些,那不過是因為自就是家生子奴才的緣故,鄭連城倒是高看他一眼的,所以何馬象沒事也能進聽荷筑溜達兩圈,再跟單赤霞單老爺說兩句話,那就是臉面上十分有光彩的事情了。
他暗中奉有極其光榮的使命,交好鄭家的家仆,不拘是馬房里頭的馬夫還是只管種花的花丁,都要跟人家套上關系,任務只有一個,要讓姐在鄭家家仆心中留下好印象,至不濟,也要扭轉姐去年跑到國丈府上大鬧的局面。
這么大的事情,對一個滿意與喝兩壺茶、聽兩段書的胖子來說,當真有些為難,可家主說了,這件事情,有條件要上,沒條件創造條件也得上,末了,就語重心長跟何馬象說了,要當成顏家生死存亡的大事來做啊!
不得不說,這胖子到底是能夠把《后漢光武初騎牛,殺新野尉乃得馬]的典故通過聽《俗講東西漢演義然后自己散成“光武皇帝騎牛殺新野尉得馬,想必牛逼大似馬逼,后來光武皇帝中興,那是真真牛逼,牛逼想必就這么來的]一位奇葩管船頭目,搖著牙硬著頭皮上,果然是沒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居然也在鄭家魂個臉熟,甚至姨奶奶艾梅娘對這個胖子也要帶三分笑,畢竟人家當初可是救了一家子人的。
一來二去,他在聽荷筑魂熟了,也敢在赤霞老爺跟前多說上一兩句話了,和下面人更是慣熟得緊,故此,他第一個就沖到聽荷筑報喜。
鄭連城一聽兒子回來了,他正在和董其昌下棋,當即就起身要去寧波港,結果被董其昌一把拽住,“叔父,您這一去,豈不是給別人口舌么。”
鄭國丈也不笨,頓時就聽出味道了,老子迎兒子,這跟兒子打老子一般,有心人往你頭上扣個忤逆不孝的帽子,你有嘴都沒地兒說理去,當下頓時一笑,“是我疏忽了,還是賢侄你說的有理。”說著就又坐下來和董其昌下棋,可哪里還做得主,屁股上痔瘡犯了一般,扭來扭去。
董其昌其實也半年多沒見乖官,三人當初意氣相投,每日針砭時政縱論天下大事,驟聞那子回來了,他也是想跳起來趕緊去看乖官,可他在三人中年歲最大,如今乖官成了國舅,日后想必不能出仕了,那么,很多當初的政治設想,就要他這個老大出面去做了,今年的闈他是沒去,本來是要耽擱四年了,不過,德妃娘娘懷孕,如果生了皇子,依今上對德妃的寵愛,說不準就要開恩科,即便沒這個恩科,由于明年是慈圣皇太后三十九歲,想必也是要開恩科的,到時候,他就要代表三兄弟前去應試,這養氣功夫卻是要先練起來的。
因此,看國丈扭來扭去,董其昌就輕笑,放下手上的棋子,道:“叔父,何不派家中仆奴先往港口去瞧瞧。”
鄭連城臉上一喜,“對對對。”頓時就跳起來,大聲就叫開了,“王虎。”那馬夫王虎因著替國丈出頭,雖然因為說書的庚先生之死,讓家中陷入一場大悲劇,但仔細分析,人家要搞你,即便沒王虎打人的事兒,終究還是有別的事情的,故此,對與王虎并未多加責備,甚至,能帶人出去給國丈出氣,豈不是忠心之舉么,故而鄭連城就把這王虎抬舉起來,月俸也加了二兩銀子,手底下也撥幾個人,就做了管事。
等前馬夫屁顛顛跑到寧波港,頓時被金銀晃花了眼睛,問得清楚,跑回來一說,鄭國丈先是一怔,頓時就大罵,“這臭子,有錢這般擺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