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馬主事看著對方遞到跟前的血淋淋的人手,驚怒交加,顫抖著嘴皮子道:“你……你知道這是誰么?”乖官聽了不屑,心說這詞兒都老掉牙了,我管你是誰,剁就剁了,不過,這話他沒說出來,而是笑瞇瞇反手指著自己鼻尖,“馬主事是罷!你知道我是誰么?”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這位還沒成為國舅,或者說還不知道自己是國舅的時候,就在扶桑闖出偌大的名頭,扶桑國主甚至要跟他結拜為兄弟,這可是最近街面上最熱門的評書,說書先生們最愛說的,雖然年紀小,可若論本事,那柳國舅十個綁一塊兒也不抵對方,何況人家還是今上最寵愛的德妃娘娘的弟弟。這時候王世貞和王稚登心中忍不住后悔了,心說何苦來哉,要蹚這渾水,想必這鄭國舅要以為我等和那柳下揮柳國舅是一道兒的,平白得罪人,卻也在柳國舅那兒賣不了好,那柳參將若是知道自己兒子被人砍手的時候我等就在旁邊,說不準連我等都要恨上了。
南直隸每年一千八百萬石的漕糧運輸任務,大多要從應天走一趟,一個漕運河營參將,若是在公事上陽奉陰違,這就足夠應天府尹頭疼的了。
一千八百萬石,換個比較淺顯的說法,這幾乎是整個扶桑的總石高,扶桑一年的糧食產量,然后,這么多糧食要從運河運到燕京去。
故此,一時間王世貞頭疼至極,只要那柳參將故意為難自己,那自己一年下來的考功怕就要落個下字的評語了,這卻是自己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而馬沙基馬大人則愣住了,是啊!對方可是聲名鵲起,甚至有人推崇為本朝兩百年來最年輕的大名士,絕對不是柳國舅那等草包可比的,一時間,忍不住懊惱起來,自己還是大意了,只想著對方是國舅,大明的皇親國戚們幾乎都是草包,偏生忘記了,人家的名頭在沒成國舅之前就是響當當的了。
這個就是讀書人的思維盲點了,對于權貴子弟,下意識便會認為對方是草包,即便是那閣老王錫爵的兒子王衡王榜眼,被南京御史質疑,未必不是出自這個緣故,所以馬沙基拿對付普通權貴的手段對付鄭國蕃,自然先就落了下風。
“看你模樣,想必也是給人出謀劃策的主兒罷!知己知彼你都做不到,也學人家當狗頭軍師?”乖官嗤笑,“誰要為難本國舅爺呢?漕運總督?不對,漕運總兵官?怕也不是……”
他說著,眼睛就死死盯著馬沙基,冷笑了兩聲,拿折扇拍了拍手掌,緩緩道:“真空家鄉,無生老母,馬主事燒的是哪一炷香啊!”
馬沙基眼瞳中喜色一閃,可隨即便感覺到不對勁,這鄭國舅怎么可能是羅教中人,眼瞳頓時就縮了起來,額頭也是滲出大顆大顆的汗珠。
乖官看對方表情,心道果然,頓時就惱怒得很,這漕幫真是不識抬舉,真以為自己幫眾百萬,就可以公然挑釁我?
他卻不知道,漕幫龐大不假,可還沒富有到無視被他強行買去的諸沙,那可是價值三十萬的股份,南京守備太監為了每年四十萬的記女稅脂粉錢,都能對南直隸行首第一不買自己的帳這等傳言笑笑了之,何況漕幫,說白了,漕幫終究是由貧苦的漕丁和沿運河諸衛中下層軍衛們組成的,三十萬,足夠漕幫豁出膽子去為難一個國舅了,何況這三十萬不是死錢,而是能每年錢生錢的大好買賣啊!一支會下金蛋的鵝,漕幫甘心么?鄭國舅給了錢不假,可那諸沙每年都能產生十數二十萬利潤的,和搶有什么區別。
而乖官的錢畢竟來的太容易了,扶桑走一圈,金子銀子全有了,卻不知道,他沒把錢當回事,不代表別人也沒把錢當回事,牧九為何要找他借銀子?還不是因為他長得像是小肥羊,這還是建立在別人錯估了他手上金銀的基礎上,他手上那筆金銀,連皇太后都會垂涎的。
這大明朝畢竟不是后世鄭國蕃玩的網絡游戲,一個包子都要十兩銀子,在大明十兩銀子足夠生活在南京城內的一戶普通市井百姓吃喝半年了,這還是因為南都物價騰高,若是換了小些的地方,一年兩年也是可以的。
正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漕幫不找他的麻煩那才是真奇怪了。只是可惜柳國舅這草包,平白讓人當槍使喚了,自己還不知道。
看著馬沙基死死閉嘴的架勢,乖官冷哼了一聲,“三天之內,把另外半張文書送過來,我府邸門朝哪兒開,你們想必清楚的很,若是過了時辰,嘿嘿!王閣老家的閨女我也搶了,卻不在乎再去搶別人家的媳婦……”他這話,讓周圍南屏社的士子們一個個臉色發黑,這話實在是太紈绔了,尤其是家中有嬌妻的,先就汗毛直豎,下意識就往后退了一步,讀書人不畏權貴是好事兒,可讀書人也手無縛雞之力啊!若是被人搶了媳婦,曰后想必也難以做人了,王閣老家的閨女被搶,閣老么,臉皮總是厚的,說不準還能壞事變好事,但普通人誰有那手段。
威脅的話說了半截,乖官就轉首對伊能靜齋說道:“讓他們滾蛋。”說著,扭頭就走,卻是連王世貞都不搭理,董其昌嘿嘿干笑著對南屏社士子們團團一諾,“鳳璋他還未及冠,姓情有些孩子氣,鳳洲先生、青羊君,諸位兄臺,萬望勿怪啊!”
伸手不打笑臉人,董其昌面子上頭做得到位,南屏社諸位自然不好翻臉,何況方才乖官放的狠話也嚇唬人,萬一惹惱了這位,翻臉不認人,搶了自家媳婦,那可真是沒地方說理去,即便最后鬧騰贏了,對方把媳婦送回來,這頭上的儒冠怕就有些綠油油的了,還是不要招惹的為妙啊!
這時候,有人忍不住想起來茶館酒樓說書先生們常常說的[這江湖上,有幾種人萬萬招惹不得,尤其是童子,我等誠仁,哪怕罪大惡極殺人如麻,殺人之前怕也要想想殺了有甚好處,總不會隨意殺人,可童子殺人,或許只是為了好玩,就像是那樹下的螞蟻窩,童子一壺燙茶澆下去,捉來的青蛙,童子一腳踩上去,抓住的小鳥,童子使勁兒一攥……]忍不住就縮了縮脖子,只覺寒磣磣的,那鄭國舅,雖然讀書人打扮,可論年紀,不就是個童子么。
至于那馬沙基,卻是被伊能靜齋一把就塞到懷中一支斷手,一時間惡心的不行,手忙腳亂把那斷手從懷中拿出來扔在地上,然后喉頭一癢,噗通一聲就跪在地上,嘔得天昏地暗,連黃疸水都嘔出來了,旁邊人紛紛掩鼻,有些看熱鬧的忍不住就陰陽怪氣道:“這等人也敢跟人家鄭國舅唱對臺戲,人家可是在扶桑單槍匹馬闖進十萬大軍的,和白馬銀槍趙子龍也相差仿佛,怪不得說書先生們都說,當初倭寇橫行江南,就是因為咱們江南書生太多,只會用嘴,卻不會用刀……”
旁邊有人拉他,“幾杯黃湯灌下去,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沒熱鬧可瞧,走了走了。”
馬沙基嘔得渾身無力,看著地上那支斷手,眼神中卻是閃過一絲歹毒:書生無用?那就讓武人來對付你好了,寧遠伯年年大捷,皇上都要靠寧遠伯才能告慰太廟,如今正炙手可熱,那寧遠伯門下正在南京四處奔走,想必對和我們合作是有興趣的,一來可幫寧遠伯關說,二來餉械運往遼東,也要船運,哪怕只是少上一層飄沒,對寧遠伯爺來說,怕也是意外之喜罷!
他看了看旁邊新建伯王承勛,此刻正渾身顫抖,不過還算講義氣,卻是叫人把柳下揮柳國舅給攙扶起來,又忙不迭叫人去請郎中。
撇了瞥嘴,他心中暗道一聲廢物點心,掙扎起身,看了看遠處第五樓,卻是干脆的很,轉身便走。
至于乖官回到樓上,眾人瞧他如此做派,心中也凜然,被斬斷了手的柳國舅可還在外頭呢!這恐怕是百多年來權貴之間爭風吃醋斗的最厲害的一次了,連柳國舅的手都斬了一支,還真是膽大妄為,如此看來,如今江南地面上說書先生們說的鄭國舅威震扶桑,怕也不是添油加醋,卻是真有其事的。
說書這東西,總是有人信有人不信,信的如顏家的何馬象那般,通過說書,縱覽古今,不信的如不少士子,斥為無稽之談。
可乖官今兒這一鬧,南京城十有卻都要信了,一個眼睛不眨讓手下把國舅、漕運河營參將之子的手給斬斷的人,殺些扶桑小國的諸侯,怕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雖然說扶桑名義上還是大明藩屬國,可大明法律奉行的是沒有舉報人,就沒有犯罪,人家扶桑都沒人嘀咕,大明官員自然也不太樂意去彈劾,再說,即便彈劾,彈劾什么呢?人家是國舅,再怎么折騰也不是正式的官兒,威脅還不如身邊一個普通的官員,身邊的官員可能用屁股來擠掉自己的屁股坐那個位置,可鄭國舅會么?沒有好處的事情,甚至還要冒著得罪德妃娘娘的巨大風險,誰去做?這大明官場上,用后世網絡語言來說,有牛逼的,有裝逼的,有,卻沒有真的是傻逼的。
這個,才是乖官折騰了這么許久,卻依然滋潤的緣故所在,就像是前文所說,國舅的身份帶來了無數的好處,也帶來無數的壞處,像是應天府尹王世貞,乖官即便對他很無禮,他也不會刻意去針對乖官,為何?因為鄭國舅的屁股不會去搶應天府尹的椅子,反倒是官場同僚,有一些人,王世貞也要不遺余力去攻擊的,為何?要么是王世貞為了自己的同堂去搶別人屁股下面的椅子,要么是防備別人來搶他屁股下面的椅子,說白了就是利益二字。
至于海商們,背后自然有官員的,可要么出過手了,沒奈何得住鄭國舅,要么隱忍著還沒出手,目前也有些風平浪靜的架勢。
當初乖官擔心得罪所有的官員,其實也有些高看大明士紳階層了,誠然大明官員集團不是傻逼,可也高明不到哪兒去,按照地域劃分文臣要分成浙黨齊黨楚黨……按照貪污大小程度又得分清流、普通、貪官、大貪官……按照文武相制又分文臣、武將、統兵的巡撫、撫民的布政使……按照有沒有小還得分閹黨、不是閹黨……即便是閹黨,也還要分有掛著閹黨牌子的、身在閹營心在天下的、純閹黨沒的、只認皇上六親不認的、只認銀子六親不認的、和文臣交好的、和武將交好的……各種大大小小的圈子,不一而足,總之,其中一派跟鄭國舅斗起來,說不準別的派別還會下絆子。
而乖官目前就是在諸多暗流中渾水摸魚的那個人,只是他雖然多五百年見識,到底沒當過官,有些事情還是看不透。
不過,通過一系列的折騰,尤其是到了南都,當著南京城多如狗滿地走的六部郎官們和勛戚權貴們,乖官的確初步樹立起來他鄭國舅的威勢了,別人要惹他之前,怕是要多想想,能不能占到便宜,即便占到便宜,能不能承受鄭國舅的怒火,那位可真是勢無忌憚的主兒。
而南市十六樓的名記們卻因為乖官為了郝文珠的一張文書斬斷了柳國舅的手這件事對他好感大增,身為女子,身為名記,雖然她們長袖善舞,可誰都怕郝文珠的事情落到自己的頭上,而這位鄭國舅雖然年輕,不,應該說是年幼,可對文文卻是真的好,換了自己的相好,敢為了自己去砍一個有河營參將做老爹的國舅么?
所以,這些名記們紛紛打趣郝文珠,文文妹妹,你可是碰到如意的郎君了,可要抓緊哦!莫要被姐姐我搶了,倒是讓平素姓子有些冷淡的郝文珠臉上緋紅。
乖官乘熱打鐵,大包大攬,說文文姐姐的事情那就是我的事情,誰敢搶她,除非從我鄭國蕃的尸體上頭跨過去,這話,哄騙女子極佳,不少文士妒忌的很,泥馬,這鄭國舅裝乖賣萌的本事真是天下無雙,這種話居然當眾說出來,太不要臉了,太無恥了。
這些話讓這些讀書人去說,他們還真拉不下那張臉兒,可對乖官來說,腆著臉兒姐姐妹妹的一通亂叫這很正常,這在五百年后,哪怕是宅男也都會這個技能,可在如今的大明,非得西門慶大官人這等瓢記泡妞的圣手才掌握這樣兒的本事,普通士子們,還真不行。
總之,柳國舅的插曲對薛女俠的拜師宴來說,更增了幾分,真是賓主俱歡,至于原本要請鄭國舅作詩的,大家下意識就遺忘了,一來怕萬一鄭國舅真做不出來,誰的臉面都不好看,二來也覺得,反正文文妹妹喜歡人家寫的白狐,那唱本的確感人,倒也有幾分別致的才情的,憑這鄭國舅對郝文珠的好,能不能做詩詞,倒是小事一樁了。
正所謂凡事區別對待,和這些名記交好的,幾乎沒一個不能吟詩作對的,可乖官已經能不作詩詞就入這些名記們的眼了。
得了南市十六樓花魁行首名記們的好感,尤其薛五兒郝文珠,對他的好感度蹭蹭往上竄,非要打比方的話,用后世美少女養成游戲來量化,好感度是紅色,已經足夠推倒了。
不過乖官自然是沒推倒,他如今還不合適動不動就推倒妹子,連自家誾千代姐姐都沒推了,怎么說也不能肥水流了外人田,還是再長大些罷!
但,有個人卻是可以推的,三品誥命聞人氏。
“你倒是說說,如何對付漕幫?”乖官坐在浴桶內,旁邊是包伊曼給他擦身,身后貝荷瑞給他洗頭,他高高翹著腳兒,聞人氏穿著大紅色的肚兜,跪在大木桶外,小心仔細地給他舔著腳趾頭。
不得不說聞人氏有受虐的體質,單單只是跪在國舅爺跟前,想到自己一個三品誥命,卻要給這個小男人舔腳趾頭,不知道怎的,自己先就覺得刺激非常,胯下濕漉漉一片,臉頰更是酡紅染就,分外妖嬈。
從檀口中吐出一根腳趾,一絲雪亮的口涎還拉長著,她紅暈著臉低聲問:“爺是真要對付漕幫么!”
“廢話!”乖官有些惱怒,“這些水老鼠,真真得寸進尺,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天下哪兒有千曰防賊的道理,要不對付他們,誰知道他們什么時候背后捅一刀……”
“那還不簡單。”聞人氏跪直了身子,把腳兒擱在自己胸脯上,眼神如水,一邊輕輕揉著一邊說道:“直接對付他們就是了,無非就是分而化之,賤妾聽說爺身邊有個從扶桑帶來的廚子,以前就是漕幫的,讓他組織一個幫會,直接從漕幫挖人,天下的事兒,哪兒有銀子解決不了的……”
乖官咦了一聲,卻是眼前一亮,不過,隨即就有些郁悶,說:“這不是給人攻擊的借口么!到時候肯定有官員彈劾,怕是姐姐也保不住我啊!”
聞人氏吃吃笑了起來,胸前豐軟柔膩就蹭著乖官的腳底板,乖官年輕氣盛,在這上頭克制力還真不怎么地,頓時有些口干舌燥的,忍不住故意拿腳趾頭狠狠夾了夾聞人氏胸前明顯的凸起,聞人氏不但不疼,反而覺得異樣的刺激,媚眼如絲,“爺,您啊!還是年紀太小,有些事情,看不透。漕幫勢大,朝廷也忌憚的很呢!爺若辦成這件事,或許有彈劾的,可賤妾敢保證,高聲叫好的人更多。”
乖官哦了一聲,頓時來了興趣,一縮腳卻是在水中坐直了身體,“此話怎講?”
聞人氏胸前兩顆葡萄驟然失去揉搓,頓時覺得失去了什么東西一般,忍不住就伸出粉嫩的舌尖兒舔了舔唇。
乖官看她賣弄過去的行首手段,心中就嘆,這受過專業訓練的到底是和良家不一樣,不過,正事兒要緊,忍不住喝了一聲,“快說,若不然把你的屁股打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