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諸國形勢在老瑞口中娓娓道來,足足說了半個多時辰,眾人聽得入迷,原本以為當年馬三寶公公下西洋就了不得了,感情,西洋還有這許多國家。
“歐羅巴人傻錢多之地。”老瑞這時候根本不把自己當歐洲人看,就像后世說香蕉人道理是一般的,“一袋胡椒,就可以換一座莊園。”
他說著,就摸出一袋胡椒來,眾人目瞪口呆,所謂一袋,也就是巴掌大的一袋,托在手上掂量掂量,還沒裝零碎銀子的錢袋子重,這就是一個莊園啊!
“有了小呂宋。”老瑞啪一聲拍在地圖上,斬釘截鐵道:“整個地球的黃金白銀,都是我大明的……當然,也是在座諸位的。”
在場眾人沒有笨蛋,別的不說,光是小呂宋死了那么多商人,所謂一個蘿卜一個坑,挪出這么多坑來,這就是一塊肥了一塌糊涂的肥肉,啃一口就要滿嘴流油啊!何況還有這瑞百戶說的一袋胡椒換一個莊園的歐羅巴,一個個眼瞳放大,鼻翼翕張不已,恨不得當即就過去才好。
當然,理智的不是沒有,心中都尋思,這小呂宋么,天高皇帝遠的,朝廷又沒有兵馬戰船在那邊,過去了還不是別人嘴邊的肉,養幾年肥了,就跟那五萬商戶似的,宰肥豬一般殺了,若是馬三寶公公下西洋那會子,那還差不多,朝廷光戰艦就幾百艘……所謂眾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說起來,還是方才冉軒公說的買賣劃算,故此眼神中就流露出些不在意。
“不過,在這之前。”老瑞緩緩看了看眾人,尤其是那些似乎表面不太在乎的,這才說:“我家大都督,也愿意和諸位分享扶桑和朝鮮的貿易,扶桑的刀劍、金銀,朝鮮的紙張、筆墨,諸位都可以交易,從明年開始,若沒有九州宣慰司使立花老大人的允許,其余的人無法在扶桑和朝鮮進行貿易……”
站在廳中的乖官雙手抱胸,滿臉淡淡的笑,這就是誘之以重利,大利小利,一利套一利,不愁這些人不咬鉤。
“如今扶桑石見銀山就在我家大都督手上,年出白銀三百萬兩,這不過是扶桑各種金銀礦其中之一。”老瑞在眾人一片嘶嘶抽涼氣的聲音中得意道:“可以說,扶桑島,就是一座巨大的金山,使勁兒挖,挖五百年不是問題,諸位若肯跟我家大都督同心同德,這礦山上頭,也不是不可以分潤分潤。”
一座銀礦就年出三百萬兩白銀,怪道這鄭國舅潑水般使銀子,趕緊家里頭真真是金山銀海啊!咱大明朝一年也不過產銀十萬兩,沒法比較啊!
這時候連閉目做養神狀的屠冉軒,眼皮子輕顫,明顯心里頭都動了,更何況其它人。
眾人哪個不羨慕,靠土地上頭賺錢,能賺多少銀子?寧波府一年的納稅完糧指標在那兒呢!若說酒樓飯莊當鋪之類,雖也賺錢,哪里有這個厚利,互相一比,真是好比九牛一毛。
“諸位都是家大業大的,家中子嗣眾多,總有個分配不公的時候,這手心手背都是肉,委屈了誰,自己心里頭也不舒服,若是子孫不孝的,爭起家產來,一么,落了笑話,二來,未免分薄了家族力量。”乖官這時候一拍手,笑著又拋出去一個誘餌,“國蕃倒是愿意為諸位排憂解難,扶桑國的官職,那就是跟咱們大明的爵位差不多,還可以世襲,出去倍兒有面子,農民見到大人出行,必須跪在路邊,若不跪,可以隨意斬殺……”
他把扶桑說的天花亂墜,這倭國大明人都曉得是海外小國,可是,這個小國只是針對朝廷來講,若拿扶桑跟寧波府來比呢?那就沒法兒比了,寧波到底只是一府而已,而八家呢!不過一府上頭比較權重,在浙江,若提起八家,別人也要說,哦!寧波屠家,寧波張家,但也只是如此云云,畢竟地方就那么大,若往整個江南看,就不夠看,更甭說整個大明了。
眾人卻是格外動心,天朝就講究一個開枝散葉,血脈流傳,太祖皇帝開國時候,老朱家才多少人?如今呢!宗人府玉牒上頭起碼有五萬老朱家血脈,這還是在冊的,不在冊的呢?
土地是固定的,可家族的人口卻是會增長的,若這位國舅爺真肯如此,雖然扶桑那是海外藩國,把家族一些支脈移過去,卻也是減少壓力的法子。
當下諸人互相看看,就拿眼神使喚張胖子,張胖子哼了一聲,臨了還不是得我張爺出馬,大搖大擺擠進來就說:“這些倒也算得一個賺錢的路數,行,咱們八家就跟國舅爺一條道了,不過,國舅是不是先把咱們八家的店鋪掌柜大伙計這些人放了?還有,屠義府屠五爺,那也是咱們三吳地界上垂名二十載的大名士,國舅爺就這么綁了,是不是給個說法啊!”
他說著,嘿嘿一笑,指著菅谷梨沙就說:“銀子這些俗物咱就不談了,這位小娘子瞧著不錯,撥給在下,之前就一筆勾銷了。”
大包大攬之下,他以為自己一言九鼎呢!旁邊不遠些,駱子章冷笑,豬腦子,八家如今就是人家砧板上的肉,還好意思提這些話,真真是不知死活。
菅谷梨沙氣得小臉兒都白了,乖官一怔,接著,就哈哈大笑起來,“這位……怎么稱呼?”
胖子不顧旁邊族兄使勁兒踩他腳,笑著拱手,“免貴姓張,張子房。”
乖官頓時撫掌,“好名字。”說話間,眼神瞥了撇坐在上首太師椅上老神在在的屠冉軒,心里頭冷笑,怎么,拿這種二愣子似的家伙來試探我?
他笑了幾聲,就從懷中摸出一份帛書來,看看那張胖子,再看看周圍眾人,把手上帛書一展,就道:“只要諸位在這盟約上頭畫了押,一切好說,什么土地、銀子這些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諸位以為呢!”他看看張胖子,嘴角忍不住就往一側拽了拽,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這位子房兄,昭烈帝說過一句話,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劉備死后謚號昭烈,這句[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都被說三國的先生們說爛了,誰個不知誰個不曉,張胖子當下大喜,看著乖官身后怯怯眼神的菅谷梨沙就要伸手。
一只手剛伸出去,就被乖官緊緊攥住,他抬頭看去,乖官眼神古怪,笑著道:“且慢……”
使勁兒一扯掙脫乖官的手,張胖子哼著伸手拿過那帛書,自言自語道:“不就是畫個押么,我先。”說著左手托著帛書在手掌上拿眼一掃,右手伸到腰帶上摸自家常用的銅印,就要準備蓋章。
他掃了幾眼,突然臉上變色,渾身肥肉也顫抖了起來。
乖官嘴角冷笑,心里頭就想到聞人奶奶的話,“老爺,這天底下的道理啊!無非就是抽一個嘴巴子再給個紅棗兒,大到朝廷,小到家庭,無不如此,要八家降服,光靠利誘也不成,還得立威,史家說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就是這個道理,所以,不能只利誘,還得威脅……”
這其實就是后世花旗國胡蘿卜加大棒的做法,古今一同。
這時候張胖子身邊那族兄忍不住探首過去看,看了數眼,當即臉色大變,本是一張紅潤的臉,頓時血色盡褪……乖官笑了笑,低頭彈了彈指甲,緩緩道:“諸位都看一看,有什么不妥的,咱們還可以改改,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冉軒公,對罷!”
乖官拿出來的帛書上頭也很簡單,八家麾下商行可以在扶桑、朝鮮以及曰后九州宣慰司所占領的地方經商,有一個最優惠待遇的名目,這其實也不新鮮,相當于大明的牙行或者商館,但前面不過寥寥幾條,下面的才是關鍵,德妃曰后所誕皇子,八家要上書求立為太子。
這個才是最狠的,這么個東西一簽,曰后若是皇長子登極,八家怕就要灰飛煙滅。
眾人看了,一個個臉上灰白,劉氏雖然方才被乖官兩匣子走盤珠給震住了,可到底也在屠府上掌著財權多年了,一看眾人臉色,曉得不對,邁著碎步子過去拿了帛書就走到了屠老太爺身邊,屠冉軒八十多歲了,眼神不太好,劉氏便輕聲念了出來,念到后面,聲音也有些顫抖。
歷來為坐上那把椅子的人,總是無所不用其極,全都是血淋淋的,永樂皇帝靖難搶了侄子建文帝的座位……午門血案后于謙和百官請郕王登極,是為景泰帝,八年后奪門之變,英宗復辟,于謙和一眾百官冤死……皇帝那把椅子下面,全是累累的白骨啊!
這東西一簽,就沒有回頭路了,只能跟著這位國舅爺一條道走到黑,可是,歷數大明皇帝,建文帝是皇長孫,仁宗朱高熾是永樂帝朱棣的嫡長子,宣宗朱瞻基是仁宗嫡長子,英宗朱祁鎮是宣宗嫡長子,憲宗朱見深是英宗嫡長子,孝宗雖然是憲宗三子,可前面兩個都死了,等于還是長子,武宗朱厚照是孝宗嫡長子,嘉靖帝是武宗堂弟可武宗無子,隆慶帝雖不是長子可情況跟孝宗差不多,萬歷帝是隆慶帝的三子,但還是跟孝宗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