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  397章 被擠出去的軟木塞

類別: 歷史 | 兩宋元明 | 大明春 | 戴小樓   作者:戴小樓  書名:大明春  更新時間:2024-06-08
 
從帳篷外面闖進來的,是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剪著個三搭頭,耳朵上頭掛著兩個碩大的金耳環,身上穿著猞猁皮的袍子,腿上的靴子鑲金嵌銀,腰間插著一把馬頭彎刀,是個頂頂富貴的蒙古王孫打扮。

三娘子瞧見孩子,頓時便大怒,“不不桑,你怎么進來的?娜仁胡日烏斯(按:娜仁是太陽,胡日烏斯是雨水,這個名字翻譯成漢文,就是烈陽雨),娜仁胡日烏斯……”外頭一個身材魁梧的蒙古女子匆匆進來,撫胸跪倒在地,“鐘金哈屯。”

“你這個王帳翰耳朵是怎么當的?”這時候三娘子在不不桑狠狠逼視之下,又羞又惱,便把一腔怒火泄在了娜仁胡日烏斯身上,狠狠地痛罵了一番,乖官在后面尷尬之極,悄悄伸手在毯子下摸了摸她腰,三娘子這才醒覺,當即一聲柳眉倒豎,一聲怒斥,“出去。”

這一聲吐氣開聲,頓時就把乖官給從體內擠了出去呀,宛如拔開了革囊的軟木塞子,出啵一聲輕響,清晰可聞。

赤兔哈屯頓時滿臉漲紅,乖官還來不及不好意思,不不桑小臉上滿是乖戾之氣,噌一聲就拔出了馬頭彎刀,刀刃寒光閃閃,就指著乖官大聲道:“你這個壞人,我要殺了你……”

他正要撲上來,還是旁邊的娜仁胡日烏斯一把抱住了他,低聲道:“小臺吉,萬萬不可。”

不不桑拳打腳踢宛如一頭小牛犢子一般,就那么被娜仁胡日烏斯給抱了出去,三娘子這時候便覺得十分是丟臉,坐起身來,雙手捂著臉頰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乖官也實在不太好意思,慢慢吞吞把衣裳穿起來,看看三娘子,略一猶豫道:“我……去跟他聊一聊好了……”

三娘子松開手,雙眼滿是淚水瞧著他,他伸手撫了撫三娘子的肩,“放心,沒事的……”說著,故意一笑,“怎么,對我這個草原上的影子大汗沒有信心么?”

他如今通過戰爭和聯姻,把漠南漠北經營得十分妥當,說是草原上的影子大汗,的確有那個資格了,等朝廷正式冊封了蒙藏的僧都綱,這僧都綱再把乖官那孔雀大咒王菩薩轉世的說法給說出去,不消三五年,這蒙古大草原,還真就和他家后院差不多了。

瞧他那故作吹噓的自信臉龐,三娘子赤兔哈屯撲哧一笑,淚花頓時轉成了笑顏,隨即才現,自己身上的毯子滑落了下來,整個上半身裸露在空氣中,白皙豐腴,這時候未免就害羞,嬌靨薄暈,拽過毯子又把身體給裹起來。

乖官瞧她小兒女狀,哈哈一笑,轉身就出了帳篷。

不不桑是三娘子的第二個兒子,一般來說,數兄弟中的老二,大抵都有些別扭脾氣,他們既不如長子那般讓父母有的驚喜,又不如幼子那般因為父母年紀漸長而得溺愛,故此老二們大抵是兄弟中最不起眼的一個,脾氣自然就會比較古怪。

他大哥不他失禮今年十四歲,在蒙古人當中來說,已經是成年的男丁了,三娘子為何要動大板升之役?說白了就是為不他失禮找一個部落,若不然,作為漠南實際上的掌權人,長子連屬于自己的部落都沒有,這如何說得過去?

至于老三藍毛鍋鍋,如今八歲,是老汗俺答六十八歲那年得的,若從這一點來說,俺答還真有些天生異稟的味道,不過,從那年以后,俺答就不成了,也就是說,三娘子也七八年沒近過男人了。

不他失禮、不不桑、藍毛鍋鍋,這三人是諸臺吉中最悲劇的,有臺吉之名,卻無臺吉之實,連老汗的干兒子爾國臨格都有萬把人的部落,作為俺答的兒子,這三人卻沒屬于自己的部落,故此,雖然老汗在世的時候對三人都格外寵愛,卻依然不能改變三人的命運。

三人并不和三娘子住在一起,而是被養在瓦拉奇喇古特部,三娘子的母族處,不他失禮十四歲已經算是成年人了,事實上,這個時代大多數地方,十四歲的確也是成年人了,像是朱翊鈞的弟弟璐王朱翊鏐,十四歲也大婚了。

瓦拉奇喇古特部可不是什么小部落,這時候的瓦拉奇喇古特部落大多數已經往伏爾加河下游遷徙,并且在伏爾加河、頓河、烏拉爾河地域建立了土爾扈特汗國,從此,開始不斷地和沙皇俄國時而戰爭時而媾和,直到一百多年后沙俄愈壯大,要求土爾扈特臣服,土爾扈特部這才又遷徙回了天朝。

大明萬歷十二年,西方教皇格里高利歷1584年,伊萬四世因為誤殺了王太子而悲傷至死,這位伊萬四世綽號,乖官一直說,要讓他和圣湖公主的兒子做莫斯科大公國的國王,實際上這個說法并不準確,因為伊萬四世早在三十年前,就因為讓東正教成為國教而被加冕為,莫斯科大公國也升級成為沙皇俄國。

雖然伊萬四世今年死了,可是,這并不代表沙皇俄國就是一塊誰都能啃一口的好肉,在這之前,伊萬四世第一任沙皇,在歐洲可是享有著的綽號,以性虐待和開無遮大會而聞名,喜歡一邊掐死受害者一邊享受高潮,并且在事后還要把受害者的尸體扔給一頭饑餓的黑熊分尸,在他手上還誕生了一支類似大明錦衣衛的組織,這個部門叫做,穿黑色衣服,騎黑色的馬匹,馬鞍上有狗頭和金雀花的圖案,這些人可以隨時沖進教堂并且對圣壇前的牧師正法。

餓死的駱駝比馬大,爛船也有三斤釘,沙皇俄國絕不是那么好啃的,當然了,這時候的土爾扈特汗國也還不弱,或者說,蒙古人也還不弱,甭看乖官輕而易舉解決了蒙古就意味著蒙古真的是脫光了的姑娘一般可以任憑人為所欲為。

不不桑兄弟三個以為是鄭國蕃巴掌了他們的母妃,并且吞下了原本應該屬于他們的部落,這真是從何說起,乖官隱隱就察覺到,似乎還有一支不甘心的力量在潛伏著。

不過,乖官并不把這些放在眼中,這時候的蒙古人可不是鐵木真那時候的蒙古人,就像是后世花旗國說天朝威脅論,可是,也只是威脅論,紙面上的東西,固然很多很多年前天朝很厲害,天朝若真那么硬,就不是在聯合國抗議那么簡單,而是先干一架再說了,俗稱,,這個日,是日你妹的日,而不是某年某月某日的日。

在一個小山坡旁,乖官臉上帶著微笑,就瞧著不他失禮、不不桑、藍毛鍋鍋三兄弟,三人依次是十四歲、十歲、八歲,其中不他失禮留著飾,身上穿著一件銀鼠皮袍子,這銀鼠產與朔北,也就是后世所說的西伯利亞,剛生下來的小鼠是青色的,下過第一場雪之后,鼠皮便會變成雪白,年頭活得越長,皮毛愈雪白精亮,是當時的皮毛至品。

不他失禮長得略有些像是三娘子,臉做修長,眼睛大而有神,在蒙古人中當真算得俊美之極了,至于不不桑,則是一副老汗的相貌,單眼皮,眼瞼頗厚,也就是俗謂的三角眼,故此雖然年歲小,卻顯得有些陰狠乖戾,至于藍毛鍋鍋,年歲尚小,肥嘟嘟的臉頰上未免有些不知所措,眼神也頗神似三娘子,身上穿一件火鼠袍子,這火鼠也產自極北之地,是皮毛中的至品,傳說入火不焚。

銀鼠、猞猁、火鼠,這些都是皮毛中極致上品,可想而知這三人是得寵愛的,不過,這些不過是一身的富貴,作為俺答汗的兒子,沒有部落,自然就不符合他們臺吉的身份,就相當于大明的藩王,卻沒有就藩封國,只是領著一份俸祿和王爺的頭銜,自然就不過爾爾。

“鄭國蕃,你要是不離開我母妃,遲早我會殺了你的。”不不桑緊緊握著腰間的馬頭彎刀就惡狠狠率先難,乖官右手在腰下輕按,讓跟在身后的姬武士稍安勿躁,這才笑著說道:“哦?殺我?你怎么殺我呢?你瞧,我是大明劍廬尊主,手下劍豪濟濟一堂,我親手殺過扶桑國的第一勇士,殺過大明東廠掌刑千戶,殺過漠北察哈爾第一勇士,你能成長為漠南第一勇士么?”

不不桑臉上微微一紅,他固然有些武力,這個武力也不過是在十歲的孩童中而言,何況,他作為臺吉,又怎么可能多在個人武勇廝殺上頭下功夫呢?不過,他又如何肯服輸呢!故此強自道:“我父汗說過,再強大的野豬或者黑熊,也斗不過狼群。”

狼圖騰?

乖官心中暗笑,這還真是個被蒙古方式洗腦的小孩子,不過……口說無憑,還是讓他們親眼看看,什么才叫做強大罷!

“真奈美。”乖官大喝了一聲,奧真奈美握著劍柄就從不遠處跑過來,而不不桑三兄弟,忍不住就吃他一喝,倒退了兩步,可想而知,三兄弟前來,還是色厲內荏的,畢竟最大的也不過十四歲的孩子罷了。

笑了笑,乖官裝沒看見,轉對奧真奈美吩咐道:“去請我如柏哥哥,拉十輛三層偏廂車來,滿彈藥基數,再弄一千頭羊……”

他吩咐下去后,瞧奧真奈美跑遠,這才轉身,淡淡就對三兄弟說道:“今兒就讓你們瞧瞧,大明最厲害的武器,好叫你們曉得,如今已經不是狼群的時代了。”

偏廂車,就是后世被稱之為的大家伙,具體數據不可考據,實物也沒有了,不過,從當時一些兵書上頭,還是能找到蹤跡的,大抵是如此,配佛郎機兩挺,雷火炮六桿,快槍六桿,此外,拒馬上豎長槍十二枚,每車用卒二十五名。

這東西優缺點都很明顯,優點是防御出眾火力強勁,什么強弩火箭之類對它根本就是一點兒法子都沒有,缺點便是太重,移動慢,而且及其依賴后勤。

可是,這些缺點對于銀子多得跟水差不多的乖官,那根本不是缺點,他甚至更加極端,設計出來上下三層的偏廂車,用駱駝或者牛等大型牲畜來拉,每車有佛郎機五挺,鳥銃五十桿,至于什么長槍,根本不要,極其揮了短時間內的火力,而且機動力也頗為出色。

不不桑不服氣地哼了一聲,藍毛鍋鍋吮著手指好奇地瞧著,不他失禮伸手把弟弟的手指頭拍落,這才保持著微笑繼續看著乖官,他今年十四歲,比乖官也不過小一歲,雖然說蒙古人有子繼父妻的習俗,可這并不代表不他失禮就能接受十五歲的大明國舅爺成為他的。

沒一忽兒,小山坡下忙乎了起來,嚴整地三層高偏廂車被排開,前面有人驅趕著大片的羊群,李如柏策馬就從小山坡下上來,到了他身邊后翻身下馬,“鳳璋,這是怎么了?一大清早弄這么大的陣仗來?”

乖官一笑,“哥哥,這是順義夫人的三個兒子,不他失禮,不不桑,藍毛鍋鍋。”

李如柏恍然大悟,原來如此,眼光忍不住就斜睨過去看著乖官,心中尤為古怪,乖官被他這么古怪的眼神一瞧,忍不住心里頭毛,趕緊伸手拽過李如柏到旁邊些,低聲道:“如柏哥哥,你想什么呢?”

“要不要?”李如柏悄悄比了一個往下切的手勢,心里頭就想,這等惡事,還是我這個當哥哥的來提起罷!

乖官當即啼笑皆非,殺了不不桑三兄弟,豈不是傷了三娘子的心,他當下略微搖頭,“如柏哥哥你誤會我了。”

李如柏就睜大了眼睛看他,心說你不會真的就把三兄弟當兒子養罷!我說兄弟喎!你才十五歲好不好,不是五十歲,怎做事這般城府?再則說了,說出去,多難聽,日后也必然有清流會攻擊這一點的,與其如此,還不如……正所謂,長痛不如短痛,日后你和那位鐘金哈屯還可以再生嘛!

不得不說,人的表情和啟航

幽靈眼神是極為豐富的,李如柏僅僅憑借著面部動作和眼神,就把這一番意思表達了出來,乖官也看明白了,當下苦笑,就道:“如柏哥哥,你看我是那種隨便亂來的人么?”

“哼!”李如柏鼻腔出氣,“你隨便亂來起來,根本不是人……即便朝廷那些大佬們好個兔子什么的,跟你這口味一比,未免相形見拙。”

乖官頓時被打擊得沒話說了,這時候,三娘子在大帳內瞧見外頭哄亂,一時間又擔心小郎君又擔心兒子,就穿戴整齊了,問了清楚,騎馬而來,乖官他們正好站在山坡上背光之所,清晨的太陽升起,光線照在三娘子的身上,她頭上戴著蒙人的,冠上插著孔雀翎,身上卻穿的緊身箭袖的綢緞衣裳,瞧起來就如畫中人一般,李如柏瞧見,未免也要暗暗贊一聲,好一個英姿颯爽的三娘子。

到了近前,三娘子翻身下馬,急切地問道:“乖官……”乖官笑著就說,“都說了,一切有我,沒事的。”旁邊李如柏不好多說,雖然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可實際上,聰明的兄弟幾乎不會去多嘴女人的事情,這天底下最厲害的風是什么風?枕頭風,沒瞧見別人叫自家這兄弟么?若不是極狎昵,會這么叫么!

三娘子只好怏怏作罷,忍不住就瞪了不不桑一眼,不不桑抿著唇,旁邊不他失禮暗中扯了扯他,帶著兩個弟弟走過來,笑著就喊,“母妃。”

伸手摸了摸藍毛鍋鍋的腦袋,三娘子這才沉著臉兒問,“為何突然過來卻事先不說一聲?”

不不桑三兄弟是三娘子赤兔哈屯跟老汗俺答所生,赤兔哈屯是老汗什么人?外孫女,他們相差多少歲,好幾十歲,你說有感情?別逗了,三娘子是個理智的人,生出三個兒子,為三人謀求應得的地位,這叫做責任,但你若真以為三娘子就母愛如天,把三個兒子看得多么重,怕就未必見得了。

而這時候乖官如她,好比如初戀一般的,放在大明話本唱詞里頭,就叫做,拋夫棄子的橋段也可能被說書先生們安排幾段的,甭以為大明的女人就是嫁夫從夫,夫死從子的,更勿論是蒙古公主赤兔哈屯了,故此三娘子這個態度,還真就極為正常。

吃三娘子這么一沉臉兒一問,不他失禮未免就揣揣起來,還是乖官故作老成,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宛如長輩一般,笑著就道:“跟孩子們說話要有耐心。”不他失禮當即一滯,宛如吃了一顆死蒼蠅一般惡心,礙于母妃在,不得不臉上堆笑,不不桑就比較桀驁了,狠狠拿眼瞪著他,藍毛鍋鍋有些傻,卻是笑瞇瞇瞧著乖官。

這時候,下面的兵丁以旗號為令,表示一切準備就緒,乖官一笑,往前面走了數步,伸手抽出劍在手,高高舉起,劍在手上吃陽光一個折射,頓時爆出耀眼的光芒來。

山坡下的羊群開始沸騰起來,偏廂車上最高處的旗令官就一沉令旗,車上頓時拉開了掩窗,伸出一桿桿的火槍來,隨即有吹手就吹響了厲哨,火槍頓時齊齊射擊,聲若雷霆……在陽光照射下,山坡下的偏廂車宛如噴火的怪獸,不不桑和不他失禮目瞪口呆,藍毛鍋鍋撫掌興奮地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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