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樣的消息,無論是市長周偉順,還是市委書記趙以達,無疑都是十分震驚的。()原先的基調已經定下了,這就是一起因為前段時間的強降雨導致山體松動而引發的山體自然滑坡。他們并不是沒有想到跟游樂場的施工改造有關,但是在經濟建設這個大前提之下,施工責任被暫時擱置,留待查明。可是現在卻發現這件事很有可能是因為有人在蓄意進行破壞的緣故,這就不得不讓原本關系并不算融洽的周偉順和趙以達必須站在同一個立場上,去商討這個問題了。
市里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恰逢正午時分。哪怕是在如此嚴峻的形勢面前,市委各領導也暫時停止了會議討論,領導也需要吃飯。
周偉順接到了石為先的報告,而趙以達也幾乎在同一時間接到了來自于現場其他人員的報告。
手里還握著一雙筷子,眼前的餐盤還冒著裊裊的熱氣,可是趙以達卻再也沒有任何心思吃上哪怕一口。
筷子被趙以達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木質的筷子居然被這一拍直接震斷,可見趙以達內心之中的震驚和憤怒。
“封鎖媒體消息,絕不能讓他們把這個消息透露出去。聯系張同訓,公安局立刻立案偵破,一定要把嫌疑人控制起來。”趙以達對著自己身邊的人吩咐著,眉頭緊鎖,雖然作為市委書記,市政建設本不該屬于他的管轄范圍,那是市政府方面的事情。但是,趙以達作為從本地鄉村基層一步步的走到如今這個位置上的領導,對于潤揚市,他是有著極為深厚的感情的。
半年前,當他的辦公桌上出現了關乎于這次游樂場投資建造的報告的時候,就是趙以達親自拍板,打消了市政府方面的猶豫,強行將這個項目上馬。在正常的流程當中,如同游樂場這樣一個牽涉到過億投資的項目,前期需要做的工作太多了。雖然地處公園范圍,不牽涉到拆遷工程,但是無論是園林部門,還是農林部門,都有各自的小利益需要保護。而這樣一個對于潤揚市而言算的上是超大工程的項目上馬,顯然首當其沖的就需要將這些小利益集團齊齊打碎,然后進行整合重組。
在趙以達堪稱鐵腕的拍板之下,所有的阻力化為烏有,而市政府方面當然是樂見其成,之前的猶豫和徘徊,也隨著趙以達的強勢而煙消云散。
從立項到破土動工,只用了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堪稱神速。而原本經營防空洞內的小型娛樂場所的商人們,眼看著這塊肥肉今后將與自己無關,自然各展神通。卻都在市委書記趙以達接二連三的命令之下,化為烏有。用趙以達的話來說,這些人都是些經濟改革路上的絆腳石,乃至于是魑魅魍魎,誰膽敢阻攔本地經濟建設的發展,誰就是政府,就是黨的敵人。
一通大帽子扣了下來,那些阻攔力量自然分崩離析。
可是現在,卻居然有人膽敢挑釁一介市委書記的權威,充當經濟建設路上的攔路虎,怎能不讓趙以達雷霆震怒?
“書記,您看是不是跟周市長通個氣?”
站在趙以達身旁的是他的秘書王慶慶,當趙以達還是下頭的一個縣長的時候就跟著他了,如今也已經四十歲的年紀,趙以達也曾經想過把他放下去,任個副縣長之類的職務鍛煉鍛煉,可是王慶慶卻數次拒絕了趙以達的好意。為人圓滑,極得趙以達的信任,從這十多年來他一路擔任趙以達的秘書來看,他也的確擔得起趙以達的信任。
經過王慶慶這么一提醒,趙以達似乎才從震怒之中稍稍的平靜了少許,心知王慶慶所言極是,便點了點頭:“嗯,請周市長過來一趟……算了,還是我自己去找他吧。”
推開周偉順辦公室的門,周偉順恰到好處的抬起頭來,見是趙以達,不由得微微一愣。很快想到自己能夠得到消息,趙以達自然也能。
急忙站起身:“以達書記你怎么親自來了,找我有事?”
趙以達也不客氣,徑直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然后指指身旁的空位:“偉順市長也坐……剛才我收到現場的報告,看來形勢堪憂啊。我已經下令讓張同訓立案偵察了,一定要將兇手繩之以法。”
周偉順緩緩走到趙以達身邊,仿佛慢動作一般的坐下:“現在事情還沒查清楚,究竟是因為人為引起的爆炸,還是施工過程中出現了什么問題,不宜過早下定論。”
聽到這句話,趙以達心中陡然一沉,雙目有些猶疑的看了周偉順一眼。經由周偉順這句話,他想到了一個似乎一直以來被自己忽略了的問題。
“我們不能光聽那幾個被困的民工一面之詞,我也讓小陳去找碧波建設的人了,這種時候,我想我們需要聽取多方面的報告才能得出結論。如果真的有人蓄意破壞市政建設,我們是堅決不能姑息的。但是如果是工程方面的問題,也不能放棄追究他們的責任。以達書記,我倒是覺得在這個時候不宜大動干戈,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趙以達沉吟了半晌,終于點了點頭說道:“還是偉順市長考慮的周到,我的確有些操之過急了。召集市委常委領導吧,我們開個常委碰頭會。”
潤揚市的一二把手一同站起,彼此之間有一個眼神的交流,只是各自轉著不同的心事,誰也不知道對方此刻在想著什么。但是無論如何,他們都知道,現在擺在他們眼前的事故,已經比他們最初的想法嚴峻的多了,鬧不好,這就會引發一次重大的變故。
仲后公園。
關于山體滑坡源自一場爆炸的消息,被控制在了極小的范圍之內。不用趙以達吩咐,張同訓也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
趙以達大概也不會知道,他給自己的秘書下達的命令并沒有真正的被傳達到張同訓的耳中,倒不是王慶慶壓住了這條指示,相反,他在趙以達簡單的指示之中,添加了大量的內容。
“張局長,書記得知有人蓄意破壞我市基建之后,異常的震驚,現在市委常委正在緊急召開碰頭會,相信很快會有一個完整的方案出臺。但是在此之前,書記指示此刻最主要的是救援工作,懲辦兇徒固然重要,但是也需要分個主次輕重。依我看,書記的意思大概是讓你配合石副市長,盡快將被困的民工救出來,同時注意控制局面,這個消息絕不能外泄。另外,書記也有指示,這件事會不會是工程方的施工操作問題,畢竟在整個施工過程中,還是有可能需要用到一些定點爆破的技術的。尤其是那幾個民工,他們所說的爆炸,究竟是發生在山體滑坡之前,還是之后,會不會是山體滑坡導致施工人員在撤離當中引爆了什么,這一點尤其重要。”
聽完王秘書這番話,張同訓心里逐漸浮現出一些什么,但是過于飄渺,并且毫無證據,他當然不敢胡亂猜測。不過也正是由于王秘書這番話,使得張同訓暗自留了個心眼,他總覺得王秘書這番話里似乎有所指向一樣。
“請趙書記放心,我會謹慎處理這件事情的。”
王秘書雖然聽到了張同訓的保證,但是仍自有些難以放心,市委這邊,向來分為兩派,趙以達當然是當仁不讓的本地派,他本就是本地出生本地成長的領導,在當地擁有相當的基礎。而市長周偉順雖然也是本省人士,但是卻是吳北地區的。是以本省外市成長起來的部門領導,多數都跟周偉順一氣同枝,算是可以與趙以達相抗衡的另一股力量。
張同訓算是本地干部,最初被人理所當然的認為是趙以達麾下的一員大將,但是趙以達自己非常清楚,這個張同訓根本不屬于任何一派,他的屁股是坐在他自己身上的。也正是這個原因,原本一個地級市的公安局長,多數都會兼任政法委書記,可是張同訓卻顯然是個異類,政法委書記一職仍舊由公安局的老局長擔任,那個最多還有一年就該退休的老頭兒,僅僅只是將肩膀上公安局長這個擔子卸了下來而已。
不過大勢已經不可阻擋,老政法書記明年一定要下來,張同訓也必然會接任,并且進入常委班子,除非他自己出問題,否則不可能有任何力量阻止他兼任政法委書記。哪怕是趙以達,也不可能請省里再單獨任命一個政法委書記了。
因此張同訓顯然成為了夾在市長和書記之間的一個雙方都希望投入己方陣營的重要棋子,可是張同訓雖然看上去與本地派的趙以達交好一些,但是卻也僅僅只是稍有偏向,并不是真正的靠了過去。
張同訓出身軍隊,與本地軍分區關系非同一般,同列常委的軍分區政委與他本是上下級關系,曾經是張同訓在軍隊擔任排長的時候的連長。此二人又隱約成為單獨的一派,雖然現在張同訓擔任公安局長不到兩年,還沒有進入市委常委班子,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但是一旦老政法委書記讓位,他與軍分區政委這兩票,在常委班子里,鬧不好就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王慶慶跟了趙以達超過十年,可謂兢兢業業,自然深知張同訓并非趙以達的人,此番雖然聽到張同訓的保證,卻也并不會覺得一切盡在掌握了。
是以他掛掉了張同訓的電話之后,猶豫半晌,還是給碧波建筑撥了一個電話。跟碧波建筑的總經理劉凱交待了半晌,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臉色頗有些不好的掛上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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