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要不您給我說說您這身功夫吧,雖然一直都覺得您身體特別棒,但是還真是沒想到您居然一身好功夫。就您這年紀,年輕的時候肯定殺了不少日本人吧?”眼見情況不對,石磊趕緊把話題轉到了老爺子一身功夫上來,不過這也的確是石磊想要問蔣伯生的問題。
“功夫有什么好說的,打小在村里老人們教的,一練就是一輩子。之前跟你說三五年能打得過一個特種兵,這話你也別太當真。原本這種東西就不是為了讓你出去跟人打架的,主要還是對你身體好,遇到點兒突發情況也有自保的能力。萬一我那孫女兒被人欺負,你也有替她出頭的本事。記住,練武最重要的是修身和養性,二者缺一不可,內家拳尤其如此。”
說起拳法,蔣伯生便收斂了悲傷,又變得態度凜然起來。
“我是個和平主義者!你就給我說說你年輕的時候是不是殺過日本人?”石磊揪住這個問題不放。
蔣伯生沉默了一會兒,才伸出手,比劃了一個9的手勢:“十九個。”
石磊聽罷,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您后來怎么沒當兵?”這不由得石磊不肅然起敬。
蔣伯生長嘆了一口氣:“唉,日本人的武器好啊,訓練也比我們正規的多,當時的紅軍老的老小的小,有的連槍都端不動,根本沒辦法跟日本人正面對敵。游擊戰的根本就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但是如果全跑了,那么游擊戰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我當時也是快三十歲的人了,屬于當地募集的民兵里頭各方面都比較強大的,而且以前沒有從軍的歷史,比較不會被日本人發現。紅軍撤走的時候,就把我留在當地擔任了民兵連長。不過說來我這個民兵連長,手底下倒是統帥了一大堆娘們兒,只是零星的趁著晚上跟落單的日本人交過幾次手,沒起到太大的作用。”
“那后來建國之后,上頭就沒有對您進行什么嘉獎之類的?”
“嘉獎個啥?當年那些在潤揚的紅軍,都不知道還能活下來幾個,就算活下來了,差不多十年的東奔西跑,誰還記得在潤揚有我這么個民兵連長?”
石磊想了想,倒也的確如此,現在說起來,不過是戰爭兩個字而已。但是真處在戰時,那種兵荒馬亂完全不是憑借腦子可以想象的。能夠活下來就是千辛萬苦,誰還有工夫會議十年前一個民兵連長?
但是石磊總覺得這有些不公平,于是又問:“那您自己就沒向上頭反映一下?”
蔣伯生摸了摸石磊的腦袋:“這有什么好反映的,那會兒殺過日本人的老百姓多了,到處都有,如果個個都去找政府邀功,非天下大亂不可。我只不過是多殺了幾個日本人罷了。不過倒還是有人幫我跟當年的市長提了一下,于是就安排我去看那個化糞池了么。否則,哪有這么好的工作給我干?”
石磊這才點了點頭,雖然說看化糞池也不是什么好工作,但是比較起老爺子當年只是個農村的村民,能夠到城市里來,還得到一份不錯的工作,實屬不易了。如果不是這份工作,又怎么可能培養出蔣風約的父親那樣的兒子?
“那后來那十年里,您應該不會受什么苦吧?”石磊依稀記得,似乎有人說過蔣老爺子在那十年浩劫當中,還保護過不少人呢。
蔣伯生聽到這個似乎覺得很解氣一般,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那個時候革委會的主任就是我們巷子里的,當了主任我也一樣敢敲他腦袋。他母親當年就是我手底下的民兵,小子敢齜牙?哈哈!還有那個造反派的頭子,根本不敢走進我們那條巷子,我早就說過了,他進來一次我就打一次,打到他不進來為止。”
雖然沒有經歷過那個年代,但是從各類書籍上石磊還是頗有些了解的。現在聽到老頭子如此豪氣干云的話,也不由得胸中激蕩,哈哈大笑了起來。
“那會兒聽說您保護了不少人?現在那些人跟您還有聯系么?”
“有幾個去了外地,剛開始那幾年,每年都會抽空回來看我,但是都被我罵走了。工作重要,千里迢迢的來看我一個糟老頭子,不值得。還留在潤揚的那幾個,倒是逢年過節都會來陪老頭子我喝杯酒,其中有一個是后頭那個博物館的館長,去年去世了……外地的那幾個,年紀也都不小了,鬧不好死的死,散的散咯!”蔣伯生說到這里,不由得又唏噓了起來,雙眼微微瞇著,仿佛能透過墻壁,看到當年那些受過他蔭護的人現在是否還在人世。
石磊這才想起,蔣伯生已經是八十歲的老人了,只是他的身子骨強健的很,容易讓人忘記他的年紀。而經歷過當年那場浩劫的人,現在少說點兒也都五六十歲了,稍微年長點兒的恐怕就比老爺子小不了多少,塵歸塵土歸土也便是天命使然了。
一老一少這邊唏噓著感慨著,張一松終于揉著惺忪的睡眼從屋里走了出來,看到石磊,頓時清醒了。
“你個臭小子,昨晚死哪兒去了?”張一松神態促狹,肯定是想歪了什么。
石磊搖搖頭:“做完有點兒事,回來的晚了,回來的時候你睡得跟頭豬似的。今早我起來你也不知道。”解釋起來太麻煩,而且張一松這家伙多半不會信,是以石磊干脆扯了個小謊。
蔣伯生當然很配合的沒有揭穿他,張一松仍舊懷疑的看著石磊,口中道:“爺爺,他昨晚真的回來了?那可是您的親孫女兒啊!”這小子,跟蔣老爺子說話很是有點兒沒上沒下。
蔣伯生哈哈一笑:“他什么時候回來的我不知道,但是早晨我的確看到他從屋里出來,就拉著他跟我出去遛彎兒了。”
聽到這話,張一松才似乎信了不少,隨即看到桌上剩下的豆漿油條,也就顧不得石磊昨晚究竟何去何從,愛回來不回來,他也不過想打聽打聽有沒有什么香艷的內容罷了。
坐到桌邊,左右開動,風卷殘云,那點兒豆漿和油條倒是很快被張一松吃了個干干凈凈。
“你今兒怎么沒出去?你不是很忙的么?”張一松吃完一抹嘴,掉臉問石磊。
石磊其實此刻真的有些困了,哪怕是有天大的事情怕是也沒精神去做,便說道:“昨晚回來太晚,早上起來其實只是想上個廁所,結果被爺爺拉出去看了半天的鳥語花香。有點兒困,正跟爺爺聊天呢,過會兒打算睡個回籠覺,下午再出門。”
張一松哦了一聲,看了看時間,丟下一句:“得了,你睡吧,我今兒有地方玩兒了。”
“嗯?怎么說?”
“說來也巧,昨晚你和風約姐不是沒回來吃飯么?我吃完之后就一個人出去溜達,誰曾想碰到一輛車,那車一直跟著我,跟了足有半條街。要是擱在潤揚我早就開罵了,想到這是吳東,輪不到我作威作福就忍了很久。但是那車一直跟著我,我實在忍不住了,就跑過去敲了敲他的車窗,然后很客氣的問他是不是有病。誰想到,那家伙翻了個白眼,說了一句:你才有病呢。結果我倆就吵起來了。”
石磊搖搖頭,心道張一松還真是個不省事兒的家伙啊,只是那輛車也奇怪,怎么會一直跟在張一松身后呢?
“結果怎么樣?你肯定猜不到。不是我倆不打不相識,而是那傻鳥根本是小時候跟我在一個部隊大院里長大的。哈哈,他開車的時候就認出我了,說我跟小時候沒什么區別,于是就一直跟著我,想看看我是不是還和小時候一樣是吵架的超級小能手。結果,他甘拜下風,終于求饒,才告訴我這些。哈哈!”
石磊徹底無語,張一松以前是軍二代,現在是官二代,他那個發小兒既然這個年紀就能開輛車,恐怕父輩依舊留在軍政系統當中。這倒是也好,一來可以順理成章的進入吳東的圈子,二來張一松這幾天也有人玩兒了。
“你身上錢夠用么?”石磊擔心張一松身上錢不多,回頭跟人家出去玩,雖說人家肯定要盡地主之誼,但是石磊也不希望張一松失了面子。
“充場面的錢有,他們不會真讓我掏錢的。你忙你的吧,別管我了。回頭我把那哥們兒的手機號告訴你,你有事就打他電話,指定能找到我。”
石磊不多說什么了,也的確困得不行,便起身到里屋睡覺。
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三點多鐘,肚子餓得咕咕直叫。走到客廳一看,張一松理所當然的去跟他那個當初同大院的發小兒玩去了,蔣老爺子也依舊躺在藤椅上,悠哉游哉的晃著,時不時的抽上一口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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