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給我,多謝,鞠躬!
說到底,那一世里石為先之死,雖然不敢肯定是否周偉順直接造成的,但是他的間接責任卻逃不掉。至于劉凱,石磊更是恨不得將其千刀萬剮。這一點石磊從未對任何人說過,但是心里早已有了決定,不管劉凱最終的結局是什么,如果死了,倒也罷了,如果他還茍活人世,石磊也會想盡一切辦法把他送上黃泉之路。劉凱這種人不死,豈能大快人心!
邊捍衛還是沒開口,半晌之后終于抬起頭來,未開口先嘆氣:“我想讓你跟偉順談談,看看能不能讓他改變主意。很多事情我沒辦法跟他明說,畢竟我是負責調查他的上級部門。但是你不是體制內的人,或許你可以告訴他一些事情,讓他主動認罪。你也可以明著告訴他,我不會保他,楊明書記也不會保他,他走錯了路,就要自己承擔后果。”
石磊突然笑了起來:“您這就已經是在保他了,何談不保?!不過,我估計周偉順現在或許也知道您一直在拖延著時間,他大概還會覺得您在保他吧。”
“不會。我到潤揚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訴他,我不會保他,但是希望他自己可以主動交代,然后求一個寬大處理。”
石磊也半晌沒有開口,最后也嘆了口氣說:“邊伯伯,說實話,我的本心真恨不得周偉順早點兒死,這種人,以前跟劉凱有多少權錢交易我沒什么興趣,但是這次事故發生之后,他想的不是如何挽回自己的罪過,好讓死去的人超生,并且努力的搶救活著的人。卻反倒對那些被困的民工又起了殺心……這個我沒證據,只是我的猜測,但是我堅信這一點。所以,如果讓我選,我真恨不得您立刻就把他拘起來,然后一槍打死,才能還那些死去的人一個公道。您憐惜您的學生我不方便說什么,但是您想讓我去做這個說客,我不會去。”
邊捍衛突然抬起頭來,小聲的對石磊說:“那晚把你送回去之后,我又去了楊明書記的家里,所以第二天才會臨時讓我擔任調查組的組長來潤揚。那晚除了談論偉順的事情之外,我和楊明書記也通了個氣,現在暫時讓常務副市長寧報斌代為管理潤揚市政府的事務,等到這件事處理完畢,我們打算讓你的父親先代理市長,明年再把他扶正……”
一聽到這話,石磊直接站起身來,斷然道:“邊伯伯,我之所以會沒有任何避諱的跟您說這么多的話,是因為我尊敬您的為人,是因為我認為您是一個不會違反最基本原則的長輩。而不是因為您手里的權力。您這是想用我父親的前程來換一個您對晚輩的照拂么?”
邊捍衛痛苦的搖了搖頭:“小石,我不是這個意思,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決定,而是楊明書記深思熟慮之后的結果。市長和市委書記之間存在競爭,存在爭權奪勢,這是國內任何一個地區幾乎都無法避免的事情。而這樣也可以從某種程度上保證官員之間的相互牽制,從而保障更多人的利益不會受損。但是潤揚一直以來斗的太厲害了,周偉順和趙以達之間的問題,已經傷害到了潤揚市民的利益。把張同訓提到公安局長的位置上,以及把你的父親從企業空降到地方上來擔任這個副市長,也都是因為這些,省里想要做出一些平衡之舉,希望有第三方的力量可以打破潤揚市委干部之間這種水火不容的形勢。偉順這次的事情是一定要追究到底的,原本省里對于這個市長的位置還有其他人選的考慮,但是綜合你父親在這次事故當中的表現,以及他實際上已經獲得了張同訓這個常委的支持,已經可以在市委里擁有足夠的話語權了,所以楊明書記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并不是你所想象的,我想拿你父親的前途來跟你交換什么。”
石磊幾乎沒怎么聽邊捍衛的解釋,事實上邊捍衛所說的這些,他心里也早就有些征兆。
“那您為什么會在這個當口告訴我這些?您真的就一點兒都沒有動過交換的念頭?邊伯伯,如果我是因為希望父親升遷而去做違背我意愿的事情,那么我就會是下一個周偉順。他可以拿手里的權力瞞天過海去做換錢的買賣,我不行。”
看到幾乎已經準備拔腿離開的石磊,邊捍衛再度嘆了口氣,越發的顯得老態龍鐘。
看到邊捍衛的模樣,石磊突然又有些于心不忍,畢竟邊捍衛始終只是一個想要保護自己得意門生的老人,他并沒有壞心,相反,他還在想著挽救一個走在錯誤道路上的官員。
“邊伯伯,其實周偉順是主動交代和被審查的結局能有多大區別呢?財產毫無疑問的要沒收充公,意圖謀殺始終只是自由心證,不可能有什么證據,他本身也就是一時念起,好在沒有釀成惡果。他的問題現在也就是官商勾結,貪污受賄么,判個十幾年到頭了。他始終是個廳級干部,即便在里邊也不會吃太多的苦。你真想照顧他,估計他七八年后也就出來了。難道您還想他主動交代之后,可以判他無罪或者緩期么?像是他這種人,沒有了官位,也沒有了這些年他弄到手的錢,難道您覺得坐不坐牢會有什么區別么?這些話我不想說,說出來就好像感覺自己跟他沆瀣一氣一般,但是我是真不想看到您為他這件事繼續這么難過了。”
邊捍衛已經徹底沒有了聲音,也不知道石磊這些話究竟能否對他起到作用,周偉順始終是他看著成長起來的官員,也是他一手扶持的官員,現在卻落到這步田地,邊捍衛的心理,是沒有人可以揣摩的透的。
過了許久,邊捍衛哆嗦著雙手摸出一支香煙,可是半天都沒辦法打著火。石磊嘆口氣,接過邊捍衛手里的打火機,幫他點燃了香煙。
抽了口煙之后,邊捍衛才又嘆了口氣說:“其實,我還有個考慮,原本是不方便對你說的。孩子,你知道么?現在省里有多少人在等著,或者說在盼望著周偉順死撐到底?如果他主動交代,那么省里肯定就會到此為止了,絕對不會繼續追查下去,偉順身上也的確就是個經濟問題,加上這次的瀆職罪。可是如果他拒不認罪,最終從碧波建筑那邊打開缺口的話,你知道那將會是什么后果么?”
石磊心里猛然一驚,似乎一瞬間明白了邊捍衛的意思。
“我和偉順之間的關系,我固然想要在一定范圍內保護他一下,但是我也希望可以保護其他的干部。偉順這個人我太了解了,一旦他確定我和楊明書記都放棄了他,他百分百會選擇交待其他問題,來爭取出路的。而這,就是省里許多官員最希望看到的結果。為官這么多年,我和楊明書記自問可以問心無愧,至少我們所做的都是為了一方百姓。只是,在某些事情的處理上,在某些官員的位置上,我們也不敢就拍著胸脯說一切都沒有問題。我不是怕偉順不顧后果的撕咬會害得我在這把年紀丟了官帽,而是擔心會影響到整個江東省的局勢。不是我的話說的夸張,你這么聰明,可以好好想一想。”
潤揚已經地震了,當然這指的是政壇,而如果周偉順下馬之后反咬一口,會不會引起江東省政壇的地震,沒有人知道。即便出不了大事,也會從某種程度上改變江東省政壇的格局,至少會給楊明書記的反對者們,找到一個很好的契機。為官這么多年,沒有人敢說自己屁股下一定是完全干凈的,就仿佛趙以達,他固然沒有跟碧波建筑有任何的牽連,但是他的秘書王慶慶,卻是主犯之一。這件事結束之后,趙以達不會因此丟掉官帽,但是他在潤揚市委里原本的強勢,必然會遭到極大的削弱。而隨著周偉順的力量被瓜分和瓦解的同時,石為先和張同訓這個新的派系的成長就成為必然。石磊敢說石為先和張同訓的粉墨登場只會是好事不會是壞事,可是他又怎么敢說周偉順的事情如果真的影響到省里,楊明書記的權威被挑戰之后,新崛起的派系不會出現什么問題呢?
這些本不是石磊或者石為先以及張同訓需要考慮的事情,但是,作為邊捍衛和楊明,他們必須步步為營。官場素來都是如履薄冰,舉步維艱,面對官員的問題,保護某個官員的同時,也就是在保護他身后的那些官員以及受到他的蔭護的官員,也更是在保護一方百姓。
這話說的似乎有些牽強,但是細細想來,的確有道理。
從前有個笑話,古代一個貪官到任某縣擔任縣官,五年任期之中,將此縣地皮挖低三尺,可見其貪到如何地步。五年之后,縣官換任,全縣百姓卻大張旗鼓挽留此人,不肯讓他走。有人問那些百姓緣由,百姓們說:“他已經讓本縣地皮薄了三尺,他也撈的差不多了,繼續留任的話,所貪也必然有限。可是如果換個老爺,怕是本縣的地皮又要薄下去三尺,這么五年五年更換下去,怕是這地皮遲早要被挖穿的。”
雖然這只是個笑話,但是也從某種程度上傳達了官場上的一些隱性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