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章略微沉悶些,不過要填兩個之前的坑,我已經在盡量壓縮筆墨了,只能請諸位擔待了。
老天爺其實在chūn汛大面積蔓延之前還是給予了人類一絲警告的,只是人類通常習慣于趨利避害,把結果往更好的地方去想。這也是墨菲法則頻頻奏效的最大原因,并且該法則有多強,而是人類對于一個好結果的渴望永無止境。
關于這一點,中國古代也有一句諺語,其實和墨菲法則里的關于事情總會朝著你更擔心的最壞的方向這一條有異曲同工之妙,這句話叫做:爬的高摔得重。千萬不要以為這是一句警醒世人凡事多想壞結果的諺語,因為還有無數句類似于人往高處走的俗語告訴你高處的美景更甚。
從這一點上來說,石磊的重生給一部分人帶來了幸運。
看著窗外瓢潑也似的大雨,石磊出神的在想,不知道那些災區的民眾現在處于如何的掙扎之中。前些日子,吳東軍區派出了大量的搶險救災部隊,開往揚江中上游的重災區,石磊就很悲哀的發現,一個人的力量始終是有限的。
其實他已經做到了極限,出于對他的信任,當然更主要是因為覺得防汛工程利在千秋,昌北省的省長早在三月中旬就開始有條不紊的部署全省范圍內大型河流流域的防汛工程的加固工作。毫無疑問,這在當時一定是受到了極為嚴峻的攔阻勢力的,任何一個省的財政收入總是有限的,何況是地處中部經濟實力并不算發達的昌北省?
但是秦建業憑借著自身在昌北省的長足規劃,以及常年與省委書記之間政治斗爭的上風優勢,近乎蠻橫的推動著防汛工程的進行。
與秦建業相同的是,身為江東省潤揚市市長的石為先,也在做著相同的努力。只是,石為先所承擔的壓力和遇到的阻力遠比秦建業更甚,因為當時他不過剛剛坐穩市長的寶座,和市委書記趙以達之間的關系也剛剛緩和少許,并沒有到大權獨攬可以控制話語權的地步。
幸而,市常委的強力,加上好不容易才緩和了市長與市委書記之間政治矛盾的趙以達并沒有太過于強烈的反對石為先的各項提議,在容忍度沒有被完全挑釁的情況下,還是做出了少許的。只是,石為先知道,因為這個,在此之前他和石磊為了緩和與趙以達之間矛盾的努力,幾乎有付諸東流了。
官場就是如此,政fǔ一把手和黨組一把手之間,始終存在相互斗爭的矛盾,無論雙方付出多少努力,除非都可以拋開個人得失不去計較,否則這種矛盾無論被隱藏的多好,遲早都會面臨爆發的那一天。
石為先是一個對官位并沒有太多留戀的人,他只是希望自己在位一天,就能為當地的老百姓多做些事。關于石磊建議他在六月梅雨季節來臨之前就加固各類防汛工程的提議,石為先并不是先知先覺到知道今年的防汛任務會如此嚴峻,而是單純的認為既然市里的財政還能夠支撐得起各類防汛工程的加固,并且石磊可以利用目前和省里非同尋常的關系幫潤揚多爭取一些用于防汛的資金,他就認為至少在自己的監管之下,各級部mén可以更為行之有效的應付工程,而不是一層層的截留工程款。并不是說下層的官員一定會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只是這些環節一旦鋪設開去,每個環節上都避免不了會產生資金的流失,而往往這些流失的資金可以讓各類防汛工程更加堅固。
石為先當時有一個很簡單的念頭,那就是趁著石磊對碧波建筑有著足夠的影響力,或者說對金大順此人有足夠的影響力,那么就趁著金大順還知道感恩的時候,用同樣的錢,辦成更多的事情吧。是以,這小半年的政fǔ工程,石為先幾乎是頂著所有人認定他營私舞弊的壓力,強行將絕大部分工程都包給了金大順。金大順也的確沒有讓石為先失望,明知道以石為先的規劃這種做法,他在這些看似féi到流油的工程里其實撈不到什么好處。唯一能撈到的,就是石為先這一屆政fǔ班子對他們的信任,以及萬一爆發大規模的汛情之后,這些工程可以為碧波建筑帶來的聲名。
而如今,金大順等到了這一天,石為先也終于可以以一種相對輕松的姿態面對全國動員之下的大洪水。
這是一次罕見的二道梅!
從6月中旬開始,揚江流域進入梅雨季節,梅雨持續不散,且降雨量較往年有了較大增長。如果僅僅如此的話,雖然這些年來揚江中上游流域的圍湖造田工程已經嚴重的妨礙了流域內湖泊水庫的泄洪能力,但是由于防洪工程的質量已經遠比建國初期好得多,還是足夠應付洪峰通過的。
但是,通常一個月內就會結束的梅雨季節,一直到了七月中旬還縈繞不去,并且,揚江中上游地區開始形成罕見的二道梅,又一輪全新的強降雨開始席卷華中華東區域,并且這一輪的降雨量還要大過前一輪。直接導致了在如此強降雨量的前提下,堤壩失守,各地抗洪形勢嚴峻到無法想象的地步。
時間進入七月下旬,二道梅的瘋狂席卷,直接令得揚江上游包括干流和支流在內的整個流域泄洪負擔嚴重加劇,并且各級縣市頻頻出現險情,中央緊急調動全國力量進行支援,可是,在如此瘋狂的天災面前,人力有時候只能望天興嘆。
洪峰過境!
高水位告急!
緊急增援官兵!
這些詞,平日里似乎在電視新聞里也沒有少聽,只是在今年,仿佛鋪天蓋地的到處都是這樣的消息。而且,誰都知道這些簡單的字眼,在這一年表示著和往年截然不同的意義。
時間終于來到石磊記憶中情況最為危殆的八月,揚江沿岸的大型湖泊、支流都已經情況危殆,各地水位超出警戒水位已經連續十余天,石磊很清楚,這是98年這場洪禍的最后瘋狂,而偏偏就是這最后的瘋狂引發了歷史上最讓中央震怒的決堤風波。
如今,石磊唯一可以寄予厚望的,就是從原受災最嚴重的地區——昌北省發出的各項數據,雖然石磊不可能記得住98年的那些數據,但是,當看到昌北省遭受洪澇災害的受災面積和受災人群的數據已經不是他記憶中的全國第一,石磊多多少少可以放心許多。這足以證明,受到石磊影響的秦建業,在這方面的確下了不少工夫。
洪水這種東西,始終是自上而下的。下方疏導不利,加上上游洪峰一次次的過境,終有一天會積壓到讓下游的泄洪能力被突破極限的時候。石磊記憶里,這一年的洪水,揚江一共有7次較大的洪峰,這個幾乎無可避免。但是,洪水的形成并非洪峰的單一貢獻,還有中游支流匯流的疊加影響,現在昌北省已經提前做出了許多的應對措施,可以說是提前完成了許多省份并沒有徹底重視的chūn汛涌cháo,排水蓄水能力都得到了極大的加強,洪峰過境的時候,其對于下游產生的疊加影響也會小得多。
只可惜石磊的影響力畢竟有限,他能夠提前說服石為先在潤揚的區域內加強了許多防汛工程的措施,卻無法影響到更下游的地區。不過,因為石磊對邊捍衛和楊明數度的提前預警,在六月中旬江南地區進入遠超往年的強降雨梅雨季節之后,省里對此也提高了重視級別。不管怎樣,比起那一世石磊所經歷的98抗洪事件,江東省的防汛工程還是得到了不少加強。
到八月下旬的時候,洪水的大面積肆虐基本過去,剩下的是許多區縣的重建工作和防洪收尾工程,這時候,無論是楊明還是邊捍衛,都終于開始回過神來,重新審視這場百年難得一遇的洪禍。
潤揚因為石為先的提前準備,幾乎沒有受到本次洪澇的影響,蓄洪和分流以及最終的泄洪工作做的有條不紊,局部范圍內形成了一個置身事外的局面。當然,受災地區還是有,只是相比起其他任何縣市,潤揚堪稱奇跡,成為揚江流域乃至于全國范圍內受災最輕的城市。在潤揚召開災后總結會議以及江東省省委的災后報告上,石為先的名字熠熠生輝,被無數次的提及,儼然成為所有官員里,最為耀眼的那一位。
根據后來的報告分析,如果邊捍衛和楊明能夠更早一點,在chūn汛剛開始的時候就聽取石磊的意見,全面加強省內的防汛工程,其直接損失至少可以減少三分之一左右。也幸虧六月進入梅雨季節之后,他們兩人緊鑼密鼓的進行了一系列的布置,也使得江東省因為這次洪禍的損失有了顯著的減少。當然,這個無法計算得失多少,至少在洪禍來臨的時候,江東省算是揚江中下游比較從容的省份。同處中下游的辛貢和皖安兩省,就沒有這么幸運了,損失慘重,分別位列本次全國二十九個受災省份和地區中的頭兩名交椅。
原本最讓中央揪心的昌北省,卻也因為秦建業做出的“卓越”貢獻,而損失的并沒有預料之中那么嚴重。由于石磊并不記得那一世的數據,所以對比如從知曉,可是石磊心里大約有個數,他少說也令得昌北省的損失降低一半左右,而辛貢省和皖安省,也一定有不同程度的災情緩解,沒理由上下兩個省份都災禍減輕,夾在中間的兩個省份卻絲毫不受影響。只是,這種事情,恐怕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石磊在這件事當中的貢獻。
而石磊,并不在乎人家知道不知道他僅僅以一己之力少說點兒也替國家挽回了超過數百億的直接損失,他所在乎的,只是自己能力還是不夠,影響的地方太少,從而無法更大面積的減少這種災禍對于中華大地的肆虐。
在石磊自己的心里,他給自己貼上了一枚軍功章,雖然這是只屬于他自己,也永遠都只有他一個人才會知道的軍功章。
不過,在九月開學的時候,秦建業還是通過秦介向石磊表達了自己的謝意,雖然所有的決定都是秦建業做的,而所有面臨的壓力也都是秦建業承受的,可是,促使他產生做這個決定念頭的,畢竟是石磊對秦介看似無意的那些話。正因為這些,昌北這個一貫的揚江流域洪水重災區,今年卻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成為了被中央數度提及并且公開表揚的省份。
秦建業站在江城的某段堤壩上,面對攝影機的鏡頭,面sè沉重的低聲說:“抗洪防汛工程,利在千秋,我沒有先知先覺之能,不過做些分內之事。我們的干部,要有這種堅定自己是在做有利于百姓的工作信心的能力,也要有在質疑和
壓力面前,不屈服的信心。如果可以選擇,我寧愿沒有今年的洪災,我不需要被證明什么,因為我做的只是一個黨員干部應該時刻放在心上的事情。”
這段視頻,是在七點鐘的新聞聯播里播出的,而石為先則不可能有如此的幸運,他只是一個市長而已,上不了新聞聯播。不過,江東省的新聞里,石為先也站在并看不出太多背景的江堤之上,神態平靜的對鏡頭說:“我只是一個技術傾向嚴重的官員,我更愿意做一些技術層面上的事情,市委常委對于我當初的各項決定都很。感謝我個人是一件很徒勞的事情,要感謝的,始終是我們在基層一步一個腳印做事情的官員們,還有在這些工程里兢兢業業實施市委所有計劃的施工單位人員。我只想說,我們的干部,是值得大家信任的。”
比起秦建業的強勢,石為先更為儒氣一些,他強調的始終是集體功勞,表情平靜,并不打算將所有功勞據為己有。這或許對于他的官場斗爭不利,但是卻對贏得百姓更好的口碑有著無法估量的益處。許多被采訪的災民,異口同聲的斥罵那些在年初質疑石為先的媒體和群眾,搞得那些親入第一線采訪的記者面上無光,可是卻又不得不帶著些微的敬意將這些災民們的話語一一記在紙上,帶回報社,變成通稿發往全省……
坐在邊捍衛家中的院子里,邊捍衛指著因為今年的強降雨而頗顯七零八落的葡萄架,感慨的說:“小家伙,你又立了一功啊!只是這種功勞永遠都不會被更多的人所知曉,如果當初我和楊明書記能夠更多的聽取你的意見,或許江東省的損失還可以再降低一些。”
石磊很從容,微微笑著,吃著今年價格明顯大漲的葡萄:“我就是胡說八道,也不過只是覺得反正這種工程對于百姓始終是有利的,而chūn汛又的確超過了往年的預期,冬季枯水季節不枯,隨口說說。你們的一個決策影響的甚至有可能并非一個省份,不敢輕舉妄動是正常的吧。要是什么時候你們會因為我的一句話而在政策上出現較大的移動,那才是讓人從頭擔心到腳的事情。總算還是不錯啊,面對建國以后各項數據都達到歷史前三的洪災,我們江東省還算是做的不錯吧。”
“你這小子,怎么說的好像很輕松的樣子,即便如此,也死了很多人啊!”邊捍衛略顯老態,這次的天災對他的震撼不可謂不大。
石磊還是輕輕松松的吃著葡萄:“老百姓們已經很感激你們了,你們的反應已經領先全國了,你還想怎么樣。老邊呀,你要學會知足!!”
很顯然,石磊最后這句話是在調戲邊捍衛,他現在和邊捍衛的關系又近了許多,有時候說話也開始沒大沒小起來。
“這個臭小子,沒大沒小的,老邊也是你能叫得?”
石磊吐了吐舌頭,嘿嘿笑著:“偶爾調劑一下么,看到你唉聲嘆氣的,搞得我這個陽光美男都很憂郁。雖然說傷chūn悲秋是我們國家一個極大的特sè,可是你是一方父母啊,這么嘆下去也不是回事吧?”
“這半年你小子又賺了不少錢吧?”邊捍衛輕輕的在石磊的腦袋上打了一下,教訓石磊的沒大沒小。
石磊無所謂的摸著頭:“應該說是少了不少好吧?我都拿出十二分鐘里的兩分鐘專mén用于各類抗洪事跡和新聞的播報了,而且我手下的那幫員工工作量都不知道大了多少倍,光是給他們的工資就不知道多了多少,你想象看,從六月下旬到現在,兩個半月的時間呀,我得少賺多少錢?光是上的損失,直接就少了六分之一,這都上千萬了!”
“這么說你這半年少說也過兩個億的利潤了?是不是趕緊把我和楊明書記給你做擔保的貸款還上?”
石磊趕緊低頭,知道自己說走了嘴,打著哈哈:“人家銀行都不催我,巴不得我多占用這筆貸款一段時間,好歹也都是給利息的好不好。您老人家替他們著這個急干什么?而且,我現在有錢就恨不得全都拿出來投資,哪舍得還給銀行。不說這個不說這個,話說今天您打算給我吃什么啊?不會只有這些葡萄吧?全都是水,上趟廁所就沒了。”
“臭小子,又跟我打哈哈,你要建新廠,還有什么研發基地,為什么都nòng到嶺東去了?難道我們江東省就不需要投資了么?”邊捍衛來氣了,瞪著石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