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凌對他這樣的態度倒是有些興趣,這人被關了這許多天,看來一點效果都沒有。對付這樣的人,劉凌知道該怎么辦。這樣的人,你跟他來硬的,跟他動粗毫無意義,就算打斷他兩條腿,也打不爛他一張嘴。
“不知先生用過早飯了沒有,若是沒有的話,我這就叫人送來。”
劉凌輕笑著說道。
周延公擺了擺手說道:“大丈夫不食嗟來之食,你不必這樣惺惺作態。”
劉凌暗笑,你不是嗟來之食,這些天是怎么活下來的?看這樣子白白胖胖的倒是長了不少肉,這嗟來之食不但吃了,只怕還沒少吃,而且很享受的在吃。
他也不說話,就坐在周延公對面,順手從書桌上拿起一本書翻看了起來,這本書是司馬遷的史記,劉凌在很久之前就看過了,但是閑來無事總喜歡翻翻。魏征曾經說過,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多看看歷史典故,對為人處世總是會有不小的幫助。
其實那天在大街上他是見過劉凌的,按理說他應該認識劉凌才對。但是很不幸的是,這個人是個大近視眼,當時只是聽說劉凌在場,根本就沒看清哪個人是忠親王。
倒是岳麒麟他是認識了,且一輩子估計都很難忘記。
周延公自傲,他以為劉凌不過也是個裝模作樣的下人而已。見劉凌不說話他接著沉頭讀書,很快就又搖頭晃腦了起來。對于讀書人這種陋習,劉凌其實是很反感的。讀書的時候為什么非得搖頭晃腦呢?而且分明都已經背了過來,做這個樣子實在有些令人不解。
不過劉凌很快就沉靜下來,讀書能讓他心靜,即便是在更為嘈雜的環境中他都可以安之若素,周延公的讀書聲對他來說一點影響都沒有。況且劉凌乃是可以一心二用的妖孽,讀書的同時感官上其實還在觀察著周延公的一舉一動。
兩個人就這么耗著,似乎在比拼定力一般。只是這次周延公注定是要輸的,要知道坐在他面前的劉凌,不但是久經沙場戰陣沖鋒的大將軍王,也是以一人之力穩定朝局改革朝政的忠親王,更是有著兩世心智于一身的大妖孽。對手的級別遠超他不止一個層次,又豈是他能比得了的?
終于,兩個人就這么枯坐著一個時辰之后,周延公就有些熬不住了。
“我說,你這人怎么這么沒有道理,進來后只問了我吃過早飯沒有就再也不發一言,你到底是什么來意?”
周延公放下手里的書,直視著劉凌的眼睛問道。
劉凌抬起頭淡淡的掃了他一眼,隨即又低下頭去繼續看書。周延公碰了個軟釘子,也不好發作,只得也捧起書本繼續看了起來。只是他的讀書聲卻越來越亂,再也沒有了之前的那種朗朗上口的感覺。
又過了一會兒,周延公將書本放在桌子上,重重的聲音顯示出此刻他的心境已然很亂了。
“你這人,要是再不說話,我便要下逐客令了!”
劉凌這次連頭都沒抬,似乎已經沉浸在書的內容之中一般。那周延公自討了個沒趣,攥了攥拳頭,一咬牙再次拿起書本讀了起來。
隨著時間的流逝,劉凌已經將史記卷三十一吳太伯世家和卷三十二齊太公世家看了一遍,算計著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他伸了個懶腰,將書輕柔的放在書桌上擺好。然后起身對周延公說道:“打擾,告辭。”
四個字,讓周延公如墜迷霧,大惑不解。
劉凌也不等周延公說話,舉步就朝著門外走了過去。這一下周延公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追了過去一把拉住劉凌的衣衫。
“不行!你不說明來意,今天不能走!”
劉凌輕輕掙脫開,一臉云淡風輕的說道:“聽聞先生品格清高特來探望,今日一見心愿已了這便告辭了。”
說完,劉凌舉步又走。
周延公緊走兩步攔在劉凌身前說道:“品格清高豈是能看出來的?你一沒問我出身,二不曾與我講學論道,三不曾作詩賦詞,怎么就知道我清高了?”
劉凌一嘆:“見面不如聞名,這就走了吧。”
他越是要走,周延公就越是不肯。只是攔著他追問為何就見面不如聞名了?兩個人并沒有什么交談,怎么就能確定一個人的品格呢?
劉凌只是一笑置之,也不理會,鐵了心想走。這下周延公更是心急了,他攔在劉凌前面說道:“你不許走!你不能走!”
劉凌揚起下頜,眼神玩味的問道:“為什么?”
周延公咬牙切齒的說道:“最起碼,你得告訴我你是誰,不然你絕對不能走!”他說完這句話自己忽然楞了一下,湊過來仔細看了劉凌兩眼,忽然神色一變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
“草民周延公,拜見王爺!”
劉凌哈哈笑道:“周延公啊,你若是再猜不到本王,那本王就要毫不客氣的把你轟出忠親王府了!”
劉凌伸手將周延公拉了起來,笑著說道:“看你的意思,好像這些天有不少人來找你談話,跟我說說。”
劉凌走回到書桌邊上坐下后說道。
周延公恭敬的站在一邊,將這些天的經歷大概的說了一遍。自然,他將對劉凌的一些不敬隱藏了一下,只說自己怨氣頗大。劉凌聽了之后哈哈大笑,從來不曾發現自己府里的小廝也都是好玩的妙人啊。
劉凌笑了笑問道:“當日你諷刺我說一場大案變成了一處鬧劇,我劉凌不過是個莽夫,看來你對那件事很有看法,說說吧。”
周延公撲通一聲再次跪倒,以頭觸地道:“王爺贖罪,草民罪該萬死。”
劉凌輕笑道:“滾起來說話,本王要是想治你的罪還能留你到今天?早就把你拉到城門口一刀剁了喂狗了,有什么想法就說說,若是說的不能讓本王滿意的話,城門口那一刀遲早是要給你的。”
周延公嚇的哆嗦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措辭說道:“草民以為,這件案子必然大有蹊蹺。”當下,周延公就將自己的推理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讓劉凌贊賞的是這周延公不過是看了那么一個片段,居然就能將事情推斷的八九不離十,顯然是個心思縝密之人。
劉凌安靜的聽他說完,點了點頭說道:“你既然有如此的見地,想來也不是魯莽之人。那天在大街上諷刺我,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吧。”
周延公身子一抖,還沒說話就聽劉凌繼續說道:“想法不錯,你成功了。”
他拍了拍周延公的肩膀說道:“不過,若是換了別人,只怕你就不止挨一頓打那么便宜了。”
周延公訕訕的笑了笑說道:“草民詳細了解過王爺的為人,自認為這樣做不會有什么大問題的。若是換了一個是非不明的官員,草民也沒必要冒這份風險。”
他這話說的誠實,劉凌倒有些哭笑不得了。
這人說他魯莽吧,從他對案情的分析看,絲絲入扣,細節都推理的十分合理。由此可見思維縝密,心思靈活。而你若說他聰明吧,卻選了這么一個笨辦法舉薦自己,用宋丹丹的話說就是沒事找抽型的。
劉凌道:“如此說來,我還得謝謝你的認可了?”
周延公垂首道:“王爺贖罪,周延公一介草民,想要毛遂自薦何其之難。以草民的身份,別說在王爺面前施展才華。只怕連見王爺一面的機會都沒有,實屬逼不得已。好不容易在大街上遇到王爺,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草民是萬萬不肯錯過的。”
他一臉支撐的說道:“王爺當時那么做,其實是對的。延公對王爺當時的冷靜和果斷表示欽佩,若是當時就發作的話,只怕再想查什么都查不出了。”
劉凌道:“先別怕我的馬屁,以這樣的方式自薦,若是僅僅只有這點水平的話,遠遠不夠引起本王的重視。說說吧,你還有什么本事?”
周延公肅穆道:“草民要送給王爺一樣東西!”
“哦?”
劉凌道:“什么東西?”
周延公一本正經的說道:“草民不敢說這件東西公在千秋社稷,但是若能完全實現的保我大漢百年應該不難!”
劉凌皺眉道:“周延公,你好大的口氣!”
周延公自豪一笑道:“王爺若是不信,先看過再說。”
周延公從懷里掏出一本東西,大概有二十幾厘米后左右,竟然是一本書籍。這書籍看上去已然不新,封面上已經頗為破損了。劉凌接過來看了看,才發現原來這本書應該是作者自己用針線自己縫制在一起的。
封面上只有四個字,這四個字筆法普通平凡無奇,最多只能算是工整罷了。可是這四個字的意思,卻讓劉凌心中一震。
吏治通鑒
好大氣的四個字!
劉凌頓時就被這四個字吸引住了,吏治通鑒,顧名思義,就是過往歷史中關于吏治方面的總結。應該講述的是如何為官,如何治官。劉凌翻開了看了看,頓時就被其中的內容吸引了。
周延公在一側說道:“王爺,這本東西是草民歷時十年,查閱了大量史書古籍后,根據為官者的失敗經驗做出的總結和推理。草民雖然不敢說這本東西中所說的都是正確的,但是每一筆一畫都是草民嘔心瀝血之作。”
劉凌點了點頭伸手指了一下旁邊的凳子說道:“坐。”
周延公看了看,再想說話卻發現劉凌已經沉迷于書中了。周延公自豪的笑了笑,劉凌這樣的表現,無疑也是對他的一種肯定。
這本吏治通鑒,周延公收錄了從周文王起到唐代滅亡這一段歷時時期,近五百位名臣俊杰一生中所犯下的錯誤,并且對這些錯誤做了總結。這個東西要是放在現代社會并不是一件很難辦到的事情,只要你上網一搜就能找出成千上萬條的答案。可是,在那個亂世要完成這么一件作品,就十分的艱難了。
要知道當時學子們讀書,基本上很少涉及到這些東西。就連皇族的孩子都不見得知道這么多歷史人物具體是那個時代的,更何況周延公一個貧困人家的后代。書中詳細記錄了每一個人的生平,最成功的事和最失敗的事。五百余人,每一個都十分的詳細。以周延公這樣的身份地位,想要查找這些東西可以想象是何其之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