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州丟了!右威衛四萬多人馬,戰死兩萬余。右威衛大將軍蒙虎投敵,寫勸降信射進晉州城,守城大將楊業無奈,隨即開門獻城!
這消息傳到開封之后,頓時引起軒然大波!
“怎么會這樣?蒙虎不是我大周最善戰的將軍嗎?怎么會被北漢那區區幾萬人馬打的大敗,還丟了晉州?”
黃門侍郎裴炎皺著眉頭,將茶杯重重的頓在茶幾上,熱水飛濺。
“我大周的顏面,都被這個蒙虎給丟盡了!”
吏部尚書胡溫恨恨的說道:“當初這個蒙虎在陛下面前牛皮吹的震天響,說什么只要有他在晉州一日,漢人就休想南下一步。說什么給他三年的時間,就能將右威衛訓練成一支百戰百勝的鐵軍來,攻破太原,覆滅北漢,以報陛下賞識重用之恩。如今三年是過去了,沒見他北伐走出一步,倒是把晉州丟了!”
門下省侍中楊昭也怒道:“早前我就說過,蒙虎此人剛愎自用,傲慢無禮,打算對陛下進言以威遠將軍楊業取代他,領右威衛之兵鎮守晉州。如今可倒好,這奏折我剛寫好,晉州就丟了!不堪大用!不堪大用!”
裴炎道:“還說那個楊業!這個人深受陛下皇恩,三年多不足四年的光景,從一個小小的隊正接連升到從三品的威遠將軍,圣眷之隆絕無僅有啊!他竟然也降了,如何對得起陛下對他的賞識?”
楊昭道:“其實這事楊業的責任倒還小些,我聽說在晉州城下,蒙虎與漢忠王劉凌把酒言歡,還寫了親筆信給楊業勸降。右威衛都是蒙虎的人,楊業才去了不過一年多的時間,兵都降了,他一個光桿將軍還怎么守城?要我說,還是那蒙虎該死!身為正三品的右威衛大將軍,已經堪堪快做到武將極品的官爵了,竟然投敵,還在陣前與敵將飲酒作樂,這樣沒有氣節的敗類當初怎么就混進了軍中!”
裴炎這才想起,當初見楊業圣眷很隆,門下省侍中楊昭可是上趕著認了那個楊業做侄子,還說是族出同源。現在自己說楊業不好,楊昭自然要辯駁一下,不然當初他認了楊業為世侄這件事,就能被人抓住當小辮子。
“楊業將軍,唉,困守古城,手下無兵,確實難了些!”
裴炎假惺惺的和了一句,心里卻在冷笑。
“夠了!”
中書令徐中和放下茶杯冷冷的說道。
這個人乃是柴榮最信任的大人物,如今病重的柴榮,只是偶爾讓他進宮里將朝政匯報一下。如今大周糜爛不堪,可柴榮卻并不知道,他還停留在兩年前的時候,大周國富民安,軍容強盛的時期。而讓皇帝陛下一直活在美好的過去,徐中和功不可沒。不光是他,現在朝中的大臣們怕柴榮發現自己那些齷齪事,一個一個的聯合起來,勾勒出一個美好的大周藍圖,將柴榮騙的好不辛苦。
“不管是冤枉委屈還是無能失職,敗了就是敗了,蒙虎降了,楊業也降了,你們說來說去,他們兩個有什么區別?晉州城如今已經在劉凌小兒的手里,你們還是想想如何對陛下說吧!”
徐中和冷哼一聲,眉宇間都是氣惱。
見徐中和生氣,幾個大人物趕緊作揖道:“求大人指點。”
大周不設宰相,這徐中和卻是宰相一般的人物。病重后的柴榮最信他,朝廷里的一切事宜幾乎都交給他來處理。也就是柴榮還有著一點清醒,知道此人沒有什么軍事上的才能,不然真沒準把大周上百萬大軍都交給這個人來指揮了。當然,在柴榮的心里,還是覺得軍權抓在自己手里要踏實些。他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信任的那十二衛的大將軍們,早就已經堪比那些自立為王的山賊,劃地而治了。曾經的雄兵百萬,如今宮里能調動的,或許不過是天子六軍這三萬不足的人馬而已。
徐中和見幾個人對自己還是一如既往的尊重,心里有些得意。如今這大周,與其說是柴家的大周,還不如說是他徐家的。柴榮久病困居深宮,什么旨意都是他代為傳出來的。他說什么都是圣旨,在這朝廷里,誰能站在他前面?前陣子黃門侍郎裴炎得寵,去了幾次皇宮,還不是被他整的幾乎丟了官位。然后他再假惺惺的施恩,求陛下保住了裴炎的官位。如今這朝廷里,或許暗中有人敢對柴榮不敬,但不管明里暗里絕無人敢對徐中和不敬。
徐中和飲了口茶,見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心里這才順暢了些。
“諸位大人,陛下的病……可是禁不得氣的。”
徐中和幽幽的嘆了口氣。
裴炎受過徐中和的打擊,知道這個人在皇帝陛下那里的影響力。當初自己以為已經走到了那一步,最起碼已經是能和徐中和并駕齊驅的級別了,想不到在陛下那里,自己的前程還是徐中和一個小手段就能毀掉的事。從此之后,他不但不怨恨徐中和,反而對這個人越發的尊敬起來。
“徐大人的意思是?這件事……咱們不能告訴陛下?”
裴炎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徐中和瞇著眼睛,沒有回答裴炎的話,而是指著墻壁上那副巨大的大周輿圖說道:“晉州雖然號稱我大周北方門戶,其實也不過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州府罷了。再者說,那個劉凌不過帶了六萬人馬,還不如蕭破軍徐勝治這些草寇勢力大。我看他也不過是來渾水摸魚的,憑他那區區六萬人,還想做出什么大事來?”
楊昭眼前一亮,看著徐中和的手指在輿圖上滑過的詭計,心里隱隱猜到了什么:“大人的意思是,這件事咱們先壓下來,然后遣一員大將率軍將劉凌打回去,然后……”
吏部尚書胡溫拍手道:“然后,又是一場大捷!”
徐中和瞪了胡溫一眼,對這個人如此明目張膽的說出這么大逆不道的話感到很氣憤。
“胡大人,有些話不能亂說!”
徐中和手指敲著桌子,不慍不火的說著,但那話里的寒意還是讓胡溫打了個冷顫。他可是笑的徐中和的手段,這朝廷里跟徐中和作對的人,還有那些不開眼的人,被徐中和整的家破人亡的可不是少數。
“大人,下官失言,下官失言。”
裴炎小心翼翼的說道:“左威衛,左祤衛,右祤衛的人馬都在剿匪,蕭破軍,徐勝治,劉殺狼這幾個打賊,手下都有十余萬的反賊,這三衛兵馬目前都被牽制住了。若是想調兵的話,只能從其他地方選了。”
徐中和嘿嘿笑了笑:“左武衛的大將軍韓布衣是韓庚的長子,陛下對其十分的信賴。我聽說小韓將軍比起他父親來,在用兵韜略,臨陣沖鋒上還有過之而無不及。若是小韓將軍肯領兵前往晉州抗敵的話,相信不日就可平定北方。”
裴炎的嘴角不露痕跡的扯了扯,心里止不住的冷笑,但臉上卻依然恭敬:“小韓將軍如今在申州與巨匪楊一山交戰,好像也抽不開身……”
“我記得半月前小韓將軍剛發來過捷報,楊一山不是已經被擊潰了嗎?一個被朝廷大軍打的抱頭鼠竄的小毛賊而已,我看之前你們商議掉小韓將軍去剿滅他就是小題大做了。一個內賊而已,難道還比劉凌這個外賊可惡?!”
“大人教訓的是!是下官等魯莽了。”
裴炎等人躬身道。
徐中和笑了笑說道:“諸位大人也都是為了陛下著想,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著想,并沒有錯,只不過事情要分輕重緩急。楊一山這個小角色,如今已經被小韓將軍打得大敗,不是只帶著三五千人逃跑了嗎?這樣,讓申州郡丞繼續緝捕。申州還有郡兵五千,抓一個小毛賊綽綽有余了。掉小韓將軍北上吧,給他一個時限將劉凌趕出國門,這樣你我在陛下面前也好說話。”
兵部尚書陸機水一直沒有說話,見軍國大事被徐中和這幾個不懂軍事的文人就這么兒戲的定了下來心中氣苦,但是奈何徐中和權柄滔天,他也不敢逆著這位大人說話。只好從側面提醒道:“左武衛經歷連番大戰后,現在人馬不過三萬,是不是單薄了些?”
徐中和皺著眉頭看了陸機水一眼,雖然心中不滿,但他畢竟也知道軍國大事不可輕率,掃了一眼輿圖說道:“那就再調豐州的左威衛,宋州的右武衛一同開拔。就讓小韓將軍任平北大將軍,統帥三衛兵馬吧!”
“大人!”
陸機水追著徐中和的腳步說道:“小韓將軍似乎有些威望不足吧?不管是左威衛大將軍余齊,還是右武衛大將軍劉基,在軍中的威望都要比小韓將軍高不少。且論兵力來說,左威衛和右武衛擴充兵力后都有四萬人馬,而小韓將軍如今只有兩萬二千人馬,主將弱而副將強,恐怕對戰事不利啊。”
徐中和停住腳步,冷笑一聲問道:“陸大人,你的意思是說本官不懂軍事,胡亂指揮?”
陸機水的心猛地一顫,深深的把頭低了下去:“下官不敢,但憑大人決斷。”
“陸大人,你在兵部也有十幾年了吧?”
徐中和語氣忽然變得親切起來,卻讓陸機水心里一冷,隨即徹骨的嚴寒從心里溢了出來,逐漸將整個身子凍住,僵硬而冰冷。
“聽說你新得了一個大胖孫子,陸大人啊,有時間還得多抱抱孩子,免得將來孩子見不到爺爺,多可悲?”
徐中和笑著說話,一臉的和善。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陸機水卻仿佛看到,在徐中和的嘴里,怎么會有兩個毒蛇的鋒利毒牙?為什么他的背后,還扭動著一條蝎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