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攝苦笑道:“你可以把我當做一個瘋子。”
他握著精致的茶杯,有些悲傷:“因為我本來就是一個瘋子。”
“這些話,你是第二個聽我說起的。第一個人是我父親,那還是我小時候吧,我每一次出現幻覺都會頭疼欲裂,父親請了很多當世的名醫給我治病,只是那些能活死人生白骨的妙手卻對我的病束手無策。你是第二個,當然,你也可以把我當做一個病人。”
聶攝笑了笑,苦澀。
劉凌內心的震撼早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他的心里此時翻江倒海一般,第一次被某一個人某一件事這樣的外力讓他驚慌起來。如果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知道聶攝所說的幻覺都是真實發生的事,那這個人必然就是劉凌。只有他,只有他知道聶攝幻覺中的那些慘烈事情,都是真實的。他無法解釋為什么聶攝會有這樣的幻覺,正如他無法解釋自己為什么能穿越到這個時代來一樣。或許,冥冥中總有一些事無法解釋,玄之又玄。
當聶攝說,你也可以把我當做一個病人的時候,劉凌才從震驚中稍微的恢復了一些神智。看到他的表情,聶攝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悲傷。是呢,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些事情,所有人都把我看成一個瘋子,一個病人。落寞而孤獨,聶攝活的很不快樂,那些血淋淋的幻覺,讓他夜不能寐。
“我信你!”
聶攝猛地抬起頭看向劉凌,然后,他在劉凌的臉上看到了一種令他感動的真誠。
劉凌說:“我信你!”
“或許,只有我知道,你所看到的那些事情都是真實的。”
劉凌也苦笑了一下:“我同你一樣,都是異類。而且,從某種意義上說來,我比你還要異類。你的故事說出來還有我來相信你,若是我的故事說出來,只怕連你都不會信我。”
他喝了一口茶:“說說吧,為什么你覺得我能帶給百姓幸福,也是你看到的嗎?”
聶攝點了點頭:“或許,這是有生以來我看到的,最令人開心的一件事。我看到了一個大統的世界,一個百姓富足,天下太平的世界。我看到,在泰山之巔,你……劉凌,在做一件影響這天下的大事!我知道我不會看錯,你將改變天下。”
“哦?”
劉凌來了興致:“我在泰山做什么?”
聶攝笑笑:“還是不說了,因為那是你將來要去做的事,如果我現在說出來就顯得無趣了。總之,是一件大事,是一件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或許對你來說算不上什么,但是對整個天下來說,很重要。”
他頓了一下問道:“可以告訴我,為什么你說自己比我還要異類?”
劉凌想了想說道:“我以為你會看到的。”
聶攝輕笑:“我若是能整天只盯著你一個人看,或許倒是一件好事。”
劉凌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換上一副鄭重的神色:“如果我說,我來自另一個地方。我的意思是,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而是來自另一個世界,你會信嗎?”
聶攝愣住,過了一會兒,他鄭重的點了點頭:“我信,其實有些時候,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劉凌笑了笑道:“如果有人聽到咱們兩個人說話的內容,只怕會大吃一驚吧。一個名滿天下的聶公子,一個征戰九州的漢王,原來都是瘋子。”
聶攝眨了眨眼笑道:“如果有人知道的話,把這消息賣出去,能得一筆小財。”
劉凌:“你很狗仔隊!”
聶攝一愣,不解道:“什么是狗仔隊?”
劉凌笑道:“一種贊美,很真誠的贊美。”
聶攝道:“好吧,那么,你也很狗仔隊。”
劉凌:“…….”
聶攝狡黠的笑了笑,如春風化雪:“很久沒有這么開壞的和人談話了,有十年?十五年?又或是,我從小到大都沒有與人如此毫無保留的與人交談過?記不得了,但我很喜歡這種感覺。終于遇到一個能聽懂我說什么的人,一個與我有著同樣感覺的人,很好。有時候,孤獨可以殺死人。”
劉凌點了點頭:“孤獨可以殺死人。”
聶攝問:“我心中幻覺的那些事,真的都會發生?”
他問這個的時候,劉凌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絲緊張。
“是的!都真是發生。”
“你為什么這么篤定?”
“因為我來自未來。”
“……有沒有辦法,避免那些事情發生?”
“或許……不能。”
聶攝失望的笑了笑:“或許我早就知道這答案,有些事,是無法改變的。”
劉凌來到這個時代這么長時間以來,第一次不設防的和人交談。雖然,他和聶攝是第一次見面,第一次交談,但是劉凌知道,這是一個可以信任的人。聶攝是孤獨的,他悲天憫人,他心懷天下,但他無能為力。或許,從某種意義上說,劉凌也是孤獨的。雖然他現在有自己喜愛的女人,有數十萬大軍,有得力的部下,但在他的內心深處,對于前世的懷念讓他孤獨而無助。
聶攝站起來,看向窗外:“我該走了,有時間我還會去找你聊天。告訴聶福聶祿,讓他們正大光明的活下去吧。跟在你身邊,他們兩個人也算有了一份不錯的前程。當然,如果有一天我知道了他們兄弟做了什么違背道義的事,我會殺之。”
劉凌問道:“為何著急走?”
聶攝笑了笑:“很慶幸,我能清醒的和你聊天。因為幻覺的緣故,我每日都會瘋癲一段時間。最近越來越頻繁了,或許再過些日子,你再見到我的時候就是一個整日瘋瘋癲癲,說著胡話,行為癲狂瘋子。”
他舉步走出聽云閣,在門口停了一下卻沒有轉身:“如果那一天到來的話,殺了我。”
劉凌默然,心中忽然充滿了傷感。他忽然發現自己的內心,竟然第一次和一個人如此的相近。聶攝,這是一個怎么樣的人?聶攝的世界是灰暗的,沒有一絲光明。劉凌忽然生出一種沖動來,他想拯救這個人,但是,卻無從著手。殺了他?那是一種解脫嗎?
聶攝最終還是轉過身看向劉凌:“我是一個孤獨的人,似乎冥冥中有一種力量在控制著我的命運。從小時候我就知道,早晚有一天我會被自己逼瘋。這就是結局嗎?我周游天下五年,在尋找答案。不過,不管那力量如何強大,我都不會放棄。”
他笑了笑,忽發狂態:“我命由我不由天,我的路,自己來選擇。”
劉凌站起來,看著聶攝的背影,內心世界一片空白。
在聶攝走后,陳子魚和敏慧兩個人走進了聽云閣,她們第一次發現在她們心中永遠那么堅毅自信的劉凌,看起來好像很疲憊。劉凌做在椅子上,身體里沒有一絲力氣。陳子魚默默的走到他的身邊,雙手放在劉凌的肩膀上,輕輕的幫他揉捏著。敏慧站在劉凌的身邊,看到王爺疲倦的樣子,心里慌的要命。她想哭,卻強自忍住。
劉凌抬起手握著陳子魚的手,看著她笑了笑:“放心,我沒事,只是忽然間感覺很累。一會兒回去好好睡一覺就好。”
敏慧眼圈紅紅的說道:“回去后我給王爺配一副安神的方子,王爺好好休息幾天吧。”
劉凌伸手在敏慧的鼻子上刮了一下道:“不用藥,只是聽故事入了神,一會兒就好了。”
他笑笑:“剛才那個人是個很會講故事的人,如果有機會,我給你們兩個講講他的故事。只是,現在還不能說給你們聽。”
見到劉凌疲倦,陳子魚和敏慧也沒有心情再去逛街,陪著劉凌回到了大營。其實劉凌只是因為太過于震撼,一旦松懈下來難免會感覺很疲倦。這種疲倦,就好像在千軍萬馬中來回沖殺耗盡了體力一樣。他知道有些話不能對陳子魚她們提起,因為那樣的話,只會讓她們惶恐罷了。劉凌躺在床上,雖然疲勞卻久久不能入睡。最終還是做起來,將聶氏兄弟喚了進來。
“王爺有什么吩咐?”
聶人敵,也就是聶攝所說的聶福。聶人王原名叫聶祿。兩個人是聶攝的小書童,后來偷了聶家的劍譜逃走。
“以后你們兄弟不必在躲躲閃閃了。”
劉凌靠在椅子上,看著聶氏兄弟說道:“今日我見過了聶攝。”
他不在意聶氏兄弟忽然爆發出來的戒備,也不在意這兄弟二人臉上那種震撼驚慌的表情:“他答應以后不會再追究你們兄弟的往事…….跟我說說,聶公子,是個什么樣的人?”
聶人敵攥緊了的手無力的松開,這一秒鐘,他竟然汗流浹背。同他一樣,聶人王也是心神巨震,似乎被抽空了生機一般。
“公子他,修為天下無雙。”
“你們兄弟聯手呢?”
“天差地別。”
“十二金衣同出?”
“公子只需一劍。”
劉凌笑了,眼神明亮。聶攝,或許,咱們注定了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