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緣渠,開渠引大清河之水,一路向北,從滑州起經過魏州,貝州,德州,是一條很重要的南北交通河渠。劉凌封了滑州段的河渠,斷了不少商人的財路,不被人罵是不可能的。好在劉凌下令,凡是商人在大漢的疆域內做生意,賦稅一律減少三成,這可是不折不扣的大實惠,那些商人們的怨氣也就散了不少。畢竟,現在的大漢可不是原來只有十二州之地的孱弱小國。如今的大漢,國土面積已經比茍延殘喘的大周還要大上幾分的,大周九十八州的領土,倒有六十幾個州已經插上了大漢的火龍旗。比夏和遼還是比不上的,但比之于南唐來說已經超過了這個江南第一大國。
在陳子魚去開封后的第二天,劉凌忽然將趙二,花翎,楊業等人召集了來。密議了半日之后,休整了一個多月的漢軍開始有所調動了。
大漢大統三年七月初九,劉凌的漢王大旗還在春風湖的行宮上飄揚著,但漢王劉凌卻已經悄然離去,玩起了和定安軍節度使,周王裴戰一樣的把戲。漢軍大部依然駐守在滑州,楊業和花翎率領四萬大軍北上,一路往魏州方向開進。
此時,裴戰率領的定安軍南返大軍已經到了魏州休整一日,裴戰下令大軍補充給養后,休息兩日就再次開拔。兩日,漢軍從滑州出發顯然是趕不到魏州的。不過很顯然,劉凌并沒有讓四萬漢軍進攻十五萬大軍駐守的魏州。劉凌要的就是與定安軍野戰,魏州以南好大一片平原,正是決戰的好地方。
雨小樓派人將開封城內的大漢監察院密諜幾乎清理了個干凈,手段狠辣,包括平民百姓在內,三日內他屠殺了超過一千人。從此以后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開封都看不到一只鴿子。宗澤單膝跪在雨小樓的面前,面色慚愧的說道:“侯爺,屬下無能,秀月樓的掌柜姬無名,還是沒有找到。”
雨小樓瞇著眼睛假寐,聽宗澤匯報完之后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道:“沒找到就沒找到,并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在開封對漢國的監察院行動,僅僅是告誡他們不要太小覷了我大周的實力而已。開封,對咱們來說不重要。”
步飛經聽雨小樓這樣說,皺了下眉頭。他這個動作很微小,卻依然沒有逃過雨小樓的眼睛。他揮了揮手,屋子里的侍女和下人立刻躬身退了出去。宗澤和步飛經有些詫異的就是這一點,明明侯爺瞇著眼睛假寐,為什么他們再微小的動作也逃不出侯爺的視線?正如,為什么自己心里有什么樣的想法,也瞞不住侯爺?
“飛經,你覺得咱們下一步該怎么做?”
雨小樓依然沒有睜開眼睛。
步飛經躬身施禮道:“贖屬下直言,雖然開封城內漢國監察院的密諜被侯爺清理了干凈,但畢竟咱們人手有限,就算強扣住了李天芳派來的五百精兵,比起漢國的監察院來咱們依然處于弱勢。屬下只是覺得,一旦漢國監察院查出來是咱們對其宣戰,他們損失了那么多人手,只怕隨即而來的報復也會很激烈吧?”
雨小樓終于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隙,淡淡的看了步飛經一眼道:“既然你已經猜到了什么,就直接說。”
步飛經被雨小樓的眼神嚇的哆嗦了一下,隨即說道:“屬下也只是猜測,侯爺的意思是不是,咱們要舍棄開封了?”
雨小樓嘴角露出一抹贊賞的笑意,點了點頭,示意步飛經繼續說下去。
步飛經仔仔細細的將腦子里的想法整理了一遍后說道:“侯爺的設想,屬下猜測著想,是在開封將漢國監察院的勢力一舉掃空,然后將這個仇嫁禍在李天芳身上。然后侯爺帶著屬下等撤出開封,另尋好的地方以做根基之地。然后等待時機……取裴戰而代之。”
他這話說的很直接,也有些不恭敬,但是在雨小樓那一眼之下,他不敢將心里的想法有絲毫的隱瞞。
雨小樓笑了笑,這讓步飛經緊繃著的神經稍微松了一下。
“只有一點你說的不對。”
雨小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香茶后說道:“開封是肯定要離開的,選一個好的地方做根基之地也是必然的。至于取代裴戰,我沒有那個心思。至于為什么,你們兩個都應該很清楚。”
步飛經和宗澤兩個人同時低頭,有些惶恐,有些無奈,還有些悲哀。是的,至于為什么,他們知道。侯爺同他們一樣,都是太監。就算取代了裴戰又能怎么樣呢?就算收一個孩子做養子,又能怎么樣呢?他們都是不完整的人,從一開始,他們就失去了爭霸天下的資格。這讓他們很悲哀,也很憤怒。當初入宮是為了生存而逼不得已,可是遇到了雨小樓之后他們的人生也有了很大的改變。他們視野變得越來越開闊,他們的抱負變得越來越大,可是,偏偏晚了些。他們已經是不完整的人,注定了沒有一個完整的人生。
但是他們的心已經大了,有一種叫做欲望的東西,一旦生根發芽就很難枯萎。
宗澤抬起頭看了看雨小樓的臉色,試探著問道:“侯爺,咱們為什么要撤出開封?小皇帝在咱們手里,開封城墻堅固,這大周的天下,似乎找不出比開封更穩固的地方了。如今大周勢力最大者有三,周王裴戰,漢王劉凌,左右領軍衛的岳樂和糜荒,裴戰占著開封,其他三個人都虎視眈眈的盯著,得開封者為中原正統,為什么……咱們要離開?”
雨小樓品著香茶,對步飛經說道:“你解釋給宗澤聽,他兩條腿比心好使,腿很實在,心也實在。”
宗澤臉上一紅,訕訕的不敢說話。
步飛經道:“正因為開封是兵家必爭之地,所以咱們才要離開。無論是周王裴戰,漢王劉凌,還是左右領軍衛的岳樂和糜荒,都不是咱們如今能正面抗衡的。若是留在開封,一旦城破,咱們經受不起那種慘烈的打擊。再者就是,漢國監察院的報復一定是很猛烈的,咱們實力不足,難以抗衡。”
宗澤說道:“剛才你不是說,將這件事嫁禍給李天芳的嗎?漢國監察院要報復,也是報復李天芳才對啊。”
步飛經嘆道:“你以為李天芳就是個好相與的人?”
雨小樓搖了搖頭道:“你說的,都不是重點。裴戰不用去管,這個人剛愎自用又自以為是,現在看來擁兵六十萬實力強大,其實從他北上那一天開始就已經注定了敗局。而岳樂和糜荒這兩個人,膽略不足,優柔寡斷,一方諸侯已經是他們所能達到的最高點,至于爭霸天下,他們沒有這個能力,早晚為人所滅。你們只需看著一個人,那就是漢王劉凌。至于李天芳,他若是不反裴戰,那才是怪事呢。”
這次輪到步飛經不解了:“侯爺,為什么如此高估那漢王劉凌?”
雨小樓搖了搖頭道:“不是高估,而是看的比較仔細而已。我沒告訴你們,凰翰去了滑州。”
步飛經和宗澤同時一驚,心說怪不得已經有些日子沒有看到凰翰了。
雨小樓說道:“昨日收到了凰翰的飛奴傳書,漢軍四萬已經離開滑州開拔北上。漢王劉凌的大旗還在春風湖行宮上飄著,福緣渠還封著,看起來好像漢軍對裴戰的南返大軍并不怎么在意。但是……劉凌這個人,總是能給人很大的驚喜啊。”
宗澤不解道:“南返大軍有十萬之眾,且行軍并不急迫,士兵們也不是十分的疲乏,漢軍以四萬人對戰十萬士氣正旺盛的定安軍,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雨小樓笑了笑道:“拭目以待吧,定安軍必敗無疑。”
他走到門口,看著有些陰沉沉灰蒙蒙的蒼穹說道:“定安軍南返大軍若是敗了,李天芳必反無疑。他若是反了,第一個要殺的就是我。這才是我要離開開封的關鍵,什么換一個更好的地方做根基之地,什么雄圖霸業不過都是幌子罷了,你們記住,任何時候第一重要的是,只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他擺了擺手道:“你們兩個下去準備吧,三日之后,無論北方的戰局傳來什么消息,咱們都要離開開封。”
步飛經和宗澤躬身應了一聲,告退走了。
雨小樓看著那天,看著那云層下有些灰白色的太陽,負手而立。
開封大將軍府
李天芳正在喝酒,陪著他喝酒的只有一個人,正是他最信任的軍事曹欽玉。
“元謀,你覺得這次周王殿下派了曲勝將軍率領十萬大軍南返,結果會如何?”
曹欽玉放下酒杯,想了想說道:“曲勝不勝,必敗無疑。”
“哦?”
李天芳來了興致,笑吟吟的問道:“元謀何以見得?”
“以屬下對周王殿下的了解,這南返大軍曲勝指揮不過是個幌子,周王殿下必然在大軍中無疑。他自以為下了一手妙棋,實則是一招奇臭無比的敗棋。漢軍已經在滑州休整了月余,體力充沛,斗志昂揚,雖然只有四萬人馬北上,但劉凌若是沒有勝算,怎么會派四萬精銳去送死?我看,這漢軍取勝的關鍵,其實并不在陸地上,而在水上。”
他看了一眼李天芳說道:“劉凌封了福緣渠這么些日子,雖然是在曲勝大軍南返之前就已經封了渠道,但毫無疑問一定是為了準備迎戰定安軍南返大軍所作的準備。劉凌這個人用兵,沒有絕對的把握是不會貿然行事的。”
李天芳笑了笑道:“元謀這般說,倒是有些長他人志氣了。”
曹欽玉忽然站起來,抱拳一揖倒地:“侯爺,時機已到,切不可錯失良機!”
李天芳一窒,隨即哈哈大笑起來,狂態盡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