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周延公的預料,歐陽專根本沒把只有百十名護衛的欽差大人看在眼里。他只派了一千五百人馬殺奔平安,騎兵二百,步卒一千三百。不過從人員的安排上歐陽專也算給足了周延公面子,這一千五百兵居然有三百是原來護糧兵的老兵。
要知道歐陽倉促間湊齊了五萬大軍,原來手底下的那些護糧軍老兵們對于他來說太重要了。每一營新兵中必須配備一定數量的老兵,否則拿起武器的老百姓只怕被敵人一個沖擊就會打的落荒而逃。拿出足足三百老兵來對付周延公,已經出乎人的預料了。
領兵的將領叫裴本,原來不過是護糧軍中的一個小小隊正。因為隊伍膨脹的過于迅速,像他這樣的低級將領都被委以重任。他這樣的校尉連升數級一躍成為千夫長的大有人在,而那些原來的千夫長現在已經都被任命為將軍了。
從領著五十名護糧軍到成為率領一千五百人隊伍的千夫長,裴本可以說是意氣風發。為了盡早抓了周延公回去復命,急于立功的裴本晝夜不休從慶州殺來,只用了兩天一夜就到了平安縣城外。
被周延公組織起來守城的幾百鄉勇看著外面數倍于己的叛軍,一個個嚇的臉色慘白。他們都是草頭老百姓,若不是為了抵抗叛軍周延公大人這幾天一天三頓干飯的喂著,只怕現在早就嚇趴下了。握著大漢的制式橫刀,他們的手顫抖的好像得了雞爪瘋。
平安縣里找不到幾張硬弓,幸好王小牛他們每個人都帶著自己的,雖然騎弓的射程比步弓要近不少,但是居高臨下的射過去應該不會差太遠。
雖然士氣低落,但是好在沒有一個人逃跑。
“一會兒叛軍攻城,告訴弟兄們挑穿皮甲的射!”
周延公靠著王小牛說道。
王小牛點了點頭將周延公的命令傳達了下去,對于這個膽子大的超乎想象的書生王小牛現在不得不佩服起來。他能想到先跳有戰斗力的護糧軍老兵下手,這是好幾次大戰之后積累下的經驗。而周延公明明第一次真正的上戰場卻能想到這一點,說明他的心里一點都沒有亂。
書生一肚子之乎者也不算什么,還有一肚子膽量的書生實在不多見。本來就對周延公頗為敬重,王小牛現在更是對他刮目相看。
“我曉得,那些沒穿甲的都是被逼著參軍的老百姓,扛不住打,只要護糧軍的老兵損失超過一百,他們都得慌!到時候開城門我帶著弟兄們殺出去,就算不能陣斬了敵將也能把他們打退!”
王小牛啐了一口吐沫恨恨的說道。
說實話作為官軍他對于造反者的仇恨甚至比外敵還要大一些,若是皇帝不好大家被逼無奈造反也無可厚非。但是現在大漢的日子雖然苦一些,陛下不正在一點點的改善過來嗎?有了這幾場大雪,明年開春之后只要撒上種子,保證能長出一地綠油油的秧苗來。可是現在歐陽專這一造反,誰知道會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只是面對的不是外敵而是昔日袍澤,不管怎么說下手的時候還是有一點不自在。
“大人,你看外面那賊將顯然是急于立功,騎兵已經到了城下步兵還在后面遠遠的跑,他麾下騎兵不過二百余,想靠著這點人手就把咱們平安縣拿下來簡直是癡人說夢。我看此人根本就不會領兵,不如……”
周延公仔細看了看外面的賊兵道:“王校尉,你說的不錯。賊兵遠道而來試圖一鼓作氣,卻忘記了他們這一路跑來哪里還有力氣攻城?我帶鄉勇們守城,你帶麾下的弟兄們出城去沖一沖,若是能將賊將陣斬,今天這仗就可以提前結束了。”
兩個人都看出了外面賊兵雖然眾多,但卻不過是一群根本不會打仗的烏合之眾而已。以周延公這個文臣的視線都能看出對方的疲弱,更何況王小牛這樣的老兵油子?雖然王小牛麾下不過才有九十名騎兵,但以京畿大營百戰老兵的戰斗力對付現在成為那還沒有集結成陣勢的賊兵,倒還真不用太過于擔心。畢竟以京畿大營騎兵的戰斗力和機動力,即便不能完成沖陣的任務全身而退也不是難事。
聽周延公說的輕松淡然,王小牛對這位周大人的膽量倒是多了幾分欽佩。在他以往的概念里,那些文官那個不是未戰先怯。當初玉州,壇州治下的那幾個縣,周大軍還沒有露出獠牙,他們就自己先開門投降了。
眼前這周延公雖然平日里說話做事也是帶著一股子文人特有的酸腐,但論膽略來說此人比武將也不遑多讓。
“大人放心,賊兵原來疲弱,賊將又是一個不會領兵的雛兒,屬下這就大人去摘了他的腦袋獻給大人。”
王小牛抱拳爽朗一笑道。
周延公點了點頭親自為王小牛整理了一下衣甲道:“論安撫百姓治理地方你不如我,論戰陣殺敵領軍破陣我不如你。只是外面那些賊人雖多,加在一起也不如王校尉你一人金貴。若是能陣斬了那賊將最好,若是不能切勿勉強。咱們只需守城三四日虎亭侯的援兵必到,千萬不要冒險。”
王小牛被他說的心里一熱:“大人放心,屬下知曉。”
王小牛下了城墻,也不把手下騎兵都帶著,只點了五十人留下四十人保護周延公。他鼓動了一番士氣之后,帶著五十名騎兵從另一個城門悄悄溜了出去。打馬兜了個大圈子,從平安縣城的另一邊繞了過去。
平安縣城本來就不大,打馬繞城也不過用了一炷香的功夫。眼看著賊兵越聚越多也越來越亂,王小牛知道自己這一仗是必勝無疑了。那些護糧軍的老兵只顧著整理隊形好像放羊一樣連踢帶打的驅趕著新兵整隊,一千五百人的隊伍非但沒有派出斥候警戒,喊喊鬧鬧的半天連個最基本的方陣都沒有列成。
賊將裴本原本打算一鼓作氣拿下平安縣回去領攻,只是他自己也實在沒想到自己手下這寫兵們如此的狼狽。稀稀拉拉的隊伍用了半個時辰還沒有集結完,別說沖鋒,自己喊的號令都沒有幾個人能聽到。
好不容易看隊形差不多了,他親自帶著數百老兵往前沖了一次,被墻頭上的羽箭噼里啪啦的射了一陣后狼狽退了下來。沒有攻到城門前,反而損失了十幾個老兵。這些老兵個個都是寶貝,雖然他們也沒有經歷過大戰,但好歹對軍令的執行要明確的多。至于后面那些新兵,裴本一看就來氣。
端著白蠟桿子的新兵要么跳著腳的看熱鬧,要么抱著自己的“兵器”嚇得瑟瑟發抖,有幾個膽子小的見到殺人的場面居然還嚇得尿了褲子,一股子騷味離著老遠就聞的清清楚楚。
抽出馬鞭劈頭蓋臉的打了幾下,這才把亂軍穩準。
“都給老子安靜點!”
裴本怒喝。
后面的新兵被他嚇了一跳,紛紛住嘴,老兵們自發的站在自己領著的隊列前。損失了十幾個人,秩序倒是穩定下來了。
“一營的三個隊先打頭陣,二營在后面支援。三營的三個隊做預備隊隨時準備補上去。老子親自拿著刀當督戰隊,誰敢不賣力的沖老子先砍了他!”
惡狠狠的威脅了一陣,裴本見整理的差不多了,于是派人第二次攻城。
平安縣的城墻太矮,只要兩個人疊羅漢就能勾著墻邊根本不需要什么云梯之類的攻城器械。再說平安縣的城門又舊又破,也不厚重,賊兵在半路砍伐了兩棵大樹削去了枝椏當做攻城錘,只怕用不了三五下就能把城門撞開。
打頭的一百五十人吶喊著給自己鼓勁,沖到一百五十步以內的時候城墻上的守軍開始射箭阻擊。王小牛留下的京畿大營的騎兵箭法都不錯,借著地勢一百二十步內射殺敵軍問題不大。倒是新招募來的那些鄉勇沒見過打仗的陣勢,敵人還離著老遠他們自己倒先慌了。周延公一邊大喊安撫鄉勇,一邊指揮騎兵們撿著賊兵里穿甲的射殺。
忙活了一陣,敵人沖進三十步以內的時候已經損失了五六十人,而鄉勇們見對方并不是什么刀槍不入的惡魔,疼了也會喊,死之前也害怕的嗷嗷大叫,所以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他們被京畿大營的老兵驅趕著蹲在城墻垛子后面躲避賊人射上來的羽箭,等賊兵到了城墻下面之后按照老兵的指揮紛紛抬起燒開了的血水迎頭往下潑。
城墻低矮,若是用石頭砸的話只怕人砸不著幾個,用不了多久倒是會給賊兵墊出來一條大道來。所以周延公之前就想好了辦法,放棄滾木雷石,而是命人在城墻另一側用大鍋將雪水融化燒開。
這招夠狠辣的,滾開的水迎頭潑下來,沾著水的人立刻就被燙的嗷嗷亂叫。前面涌到城墻下的幾十個人無一例外被燙的上下跳腳,兵器也丟了,抱著頭開始往回跑。后面的賊兵被驅趕著往前沖,好不容易脫離了守軍羽箭的射殺又被自己這邊的敗兵沖的亂七八糟。
裴本是個沒打過仗的護糧軍隊正,這樣的場面也出乎了他的預料。本以為一座彈丸小城只需一個沖鋒就能拿下,誰想到竟然這么不好打。守軍不但沒有開門跪下投降,反而打的遠比自己的人要好要犀利。
十幾鍋開水潑下來,任憑膽子再大的賊兵也不敢往前沖了。
憑著人多,賊兵一陣箭雨壓制過去,守城的鄉勇們剛歡呼了幾句就被亂箭射死了十幾個,大家這才想起來這是在打仗不是過家家,一個微小的疏忽都有可能賠掉了姓名。被羽箭嚇怕了的鄉勇躲在城墻后面頭都不敢抬,京畿大營的老兵們則抽冷子還擊一兩箭。
眼看著守軍被壓制了下去,裴本抽刀砍死了幾個潰兵后驅逐著人馬繼續進攻。這次他也學聰明了,先讓二三百弓箭手狠狠的壓制城頭守軍,然后讓人將門板做的巨盾斜著靠在城墻上,催促著兵卒順著幾個斜坡往城墻上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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