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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七章
尚頂天眉頭逐漸的舒展開,他安慰自己:雖然損失了兩員大將,但勝利終究還是來了。
一戰殲滅劉凌的主力隊伍,若是再能殺死劉凌的話,那么……屬于他尚頂天的時代即將到來!
他甚至看到了,自己站在山巔俯視繁華天下,錦繡江山的壯武雄姿!
只是,他眉梢的笑意才剛剛升起,一股徹骨的寒意又從他的心里冒出來迅速凍結了他的四肢百骸。尚頂天的表情驟然僵硬,他的眼神里一種無邊的恐懼開始蔓延而出。
迅猛前壓的漢軍向前沖出一百步之后忽然停了下來,然后在各級軍官的指揮下迅速的結成了一個防御方陣!前兩排是盾手,后面是三排弓箭手,在后面是長槊手和樸刀手。漢軍結陣的速度快得驚人,顯然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而散兵狀態沖過來的漢軍看上去漫山遍野,等結成方陣之后尚頂天才發現漢軍竟然只有兩個小旗!
四千人!
漢軍主力有一萬兩千人馬,這從行軍中看有多少面旗幟就能知道的清清楚楚。一百二十面旌旗,流求的斥候數了好幾遍!
之前投入進攻的漢軍有一個小旗的兵力,此時出現的漢軍有兩個小旗的兵力,還有三個小旗的兵力,在哪兒?
在身后。
尚頂天猛的回頭去看,只見從山的另一邊轉過來一隊漢軍迅猛的朝著流求軍隊的側翼殺了過來。尚頂天的心一陣狂跳,恐懼讓他的手有些難以自持的顫抖起來。
“后隊!后隊變陣!前隊繼續向前,把漢軍的防御撕開!”
尚頂天大聲的下令道,他沒有聽出自己的嗓音在這一刻變得沙啞難聽。他一把奪過傳令兵手里的旗子,用力的揮舞著。流求兵后路和側翼都出現了包抄過來的漢軍,本來士氣旺盛的流求兵立刻慌亂了起來。尚頂天親自訓練出來的精兵只有八千人,包括臘赤麾下那三千藤甲軍。泉州一戰,他的八千精銳損失了兩千余人,還有三千人左右的隊伍都被派到了大稻埕,他麾下的精銳其實只剩下了臘赤的藤甲軍。這次帶來的兩萬多流求兵,絕大部分都是各部族的獵手拼湊出來的。
平時根本就沒有一起合練過的獵手們慌亂起來,哪里還看得清尚頂天指揮的旗號?亂紛紛的流求兵竟然原地停了下來,茫然的看向各自的首領。從側翼和后面包抄過來的漢軍也不知道有多少,鋪天蓋地而來,那招展的旌旗,那在陽光下閃閃生輝的橫刀給了流求兵巨大的壓力。
各部落的首領們不知所措的看著后面掩殺而來的漢軍,只有很少幾個人注意到了尚頂天不停揮舞著的旗子。
向前殺!
一個頗有遠見的部族首領舉著砍山刀大聲喊著,他知道現在一旦停下來的話說不定就會被漢軍圍一個水泄不通。他不知道漢軍有多少人,但他知道必須朝著漢軍最薄弱的地方突圍!
相比于后面和側翼殺來的數不清的漢軍,正前方那兩個小旗的漢軍反倒顯得有些單薄了。所以在他大聲的提示下,感覺自己被逼入絕路的流求兵又開始提起速度朝著正前方沖了過去。看到隊伍終于找到了最佳的進攻方向,尚頂天的懸著的心也稍微放下來一點。以兩萬多人的兵力進攻兩個小旗的防御方陣,沒有道理撕不開一個口子。只要沖出去,遁入茫茫的山林,漢軍也毫無辦法。
“可惡的劉凌!”
尚頂天咬著牙罵了一句。
看旗號,看規模,漢軍竟然不下三萬人!那些所謂的數路圍攻全鄴城的大軍果然都是幌子,漢軍竟然傾巢而出都在這一條路上!他更生氣自己麾下的斥候,就算漢軍打著一萬兩千人的旗子,難道你就分辨不出三萬人和一萬人的差別嗎!
尚頂天之前還覺得自己的忍耐性真的很好,哪怕看到最心愛的大將臘赤戰死他都沒有派兵救援,就是為了引出漢軍的主力。可是,他沒有想到漢王劉凌的耐性竟然更好!之前主攻的那個漢軍小旗幾乎被打殘了,他竟然還能忍得住!
棋差一招,滿盤皆輸。
為今之計也只有先沖出去包圍再說吧。
尚頂天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回身對跟在自己后面的隊伍下令道:“殺過去!殺穿漢人的防御!”
他親自率領的四千高山族獵手嗷嗷叫著往前殺了過去,一邊喊一邊跑,其實他們只是在用自己的吼聲來壓制住心里的恐懼。有時候大喝一聲,真的能緩輕一下壓力。在十幾個部族首領的帶領下,四千流求兵朝著那兩個防御方陣狠狠的撞了過去!
“弓箭手,拋射!放!”
站在兩個小旗前面的都司幾乎同時下令,數百名弓箭手立刻松開弓弦將狼牙箭送了出去。幾百支羽箭拖著投射在地上的一片黑影朝流求兵覆蓋了下去,當地上的黑影到了流求兵腳下的時候,半空中的羽箭則狠狠的扎進流求兵的身體里。
第一輪箭雨將前面急沖的流求兵放倒下一百多人,流求兵的進攻陣型狠狠的被撕下來一層。中箭倒地的流求兵哀嚎著請求袍澤救自己,但被后面同伴推搡著的士兵根本收不住腳,有至少二十幾名中箭倒地的流求兵,就這么活生生的被后面涌上來的袍澤踩死!
“弓箭手!攢射!放!”
兩名都司再次下令,數百支羽箭針對性的朝著一個區域砸了過去,密集的羽箭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鐵拳,狠狠的砸在流求兵的隊伍里。被鐵拳砸中的地方立刻就空了一塊,就好像一大塊泡沫上被人用手指捅了一個窟窿。在各部族的首領督促下,流求兵鬼哭狼嚎的叫著給自己鼓勁拼了命的往前跑。
雙方的距離被迅速的拉近,士兵們已經能遙遙的看清楚敵人的臉。
“弓箭手,漫射!放!”
第三輪羽箭再次嘶吼著沖了出去,將最前面的流求兵割麥子一樣放倒下一片。三輪齊射之后流求兵和漢軍之間的距離已經不足六十步了,在都司的指揮下漢軍的弓箭手在盾牌手的掩護下快速的退回到了方陣的最后面。盾牌手擋住了流求兵一邊奔跑一邊射過來的零零散散的羽箭,在雙方距離只有三十步遠的時候他們立刻下蹲,斜著將盾牌支在地面上。后面的長槊手迅速的跑過來,將一丈多長的步槊架在了盾牌上,槊鋒斜著指向前方。
突兀的,漢軍的防御方陣變成了一支豎起了利刺的刺猬。
收腳不及的流求兵狠狠的撞在那一層鋒利的槊鋒上,三尺長的槊鋒輕易的將他們自己撞上來的身軀捅了個對穿。流求兵都是敢打敢殺的蠻人,但他們面對無從下口的槊陣也是毫無辦法。后面的擠壓不斷的將前面的流求兵往前頂,然后越來越多的人被長槊捅死。
“不要怕!他們人少!咱們有兩萬多人,漢人只有四千!往前壓!往前壓!擠垮了他們!”
尚頂天大聲的吼著,然后命令督戰隊將畏戰后退的士兵無情的殺死。
靠著血肉之軀,流求兵硬生生的將漢軍的方陣慢慢的擠得塌陷了下去。前兩排的盾陣已經擋不住流求兵的瘋狂擠壓,沒有武器的盾手被流求兵的砍山刀殺死了不少人。見到防御陣型有崩潰的跡象,兩名都司大聲的下令盾手后撤樸刀手頂上去。
手持樸刀的漢軍一層層的將前面的袍澤換下來,然后輪動樸刀將蜂擁而來的流求兵擋住。此時,后面掩殺過來的漢軍已經死死的咬住了流求兵的后隊,大約三千名流求兵被舍棄當了阻擋漢軍洪流的沙包。近兩萬流求兵蜂擁著往前擠,試圖將攔在前面的漢軍碾成齏粉。
漢軍的數百名樸刀手漸漸的也擋不住了流求兵不要命的沖擊,看著自己麾下的隊伍傷亡越來越大,兩名都司交換了一下眼神隨即同時點了點頭,然后他們大聲下令隊伍讓開一個缺口。
正在瘋狂前壓的流求兵忽然感覺到前面的壓力一空,隨即他們發現漢軍竟然主動讓開了一條二十幾步寬的口子。尚頂天見到機會到來,大聲下令士兵們將那個口子撕的再大一些。就在流求兵看到了逃生的希望后他們爭前恐后沖過那個口子的時候,忽然一片耀眼的光芒晃得他們連眼都睜不開!
那是金屬反射陽光折射出來的刺眼光芒,那是陌刀上散發出來的冷冽的殺意。
毫無疑問,流求人又上當了。
在前面抵擋流求人猛攻的并不是兩個完整的小旗,而是一個半!三千人組成的防御分開一道口子不是將那些野狼一樣的流求兵放出去,而是給后面蓄勢待發的一千頭披掛了重甲的獅子讓開道路。
司徒征程大步往下跨了出去,一手持陌刀向前一指:“狂屠!向前!”
一千名漢軍重甲狂屠,邁著整齊的步子從那個缺口殺了出來。司徒征程走在隊列的最前面,他手中沉重的陌刀似乎也忍耐不住嗜血的欲望而輕輕的發出一聲呻吟。
狂屠重甲,步戰無敵!
就好像一臺收割機在金黃的麥田中軋過,毫無懸念的將那些麥稈絞碎!流求兵這一次感覺到了漢軍驟然遭遇藤甲軍時候的無奈,他們的砍山刀根本就破不開重甲狂屠的防御,零零散散的羽箭打在那一身重甲上也只是擦出一溜火星而已,可是漢軍重甲手中那柄數十斤沉重的陌刀卻能輕而易舉的將他們劈開!
一千狂屠,迎面而來,他們整齊而冷酷,硬生生的將兩萬流求兵頂了回去!
血,染紅了狂屠腳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