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德順到底是京城的糞王,被打得鼻血長流,依舊氣勢洶洶,胡亂抹一把臉上的血,沖薛平順抱拳道:“爺們,領教了,我是于記糞廠的于德順,今天的事兒咱們沒完。”
他是把薛平順當成紫光車廠的老板了,也難怪,這里面就數他年紀最大,又是當過巡警的人,大小場面都見過,氣度上那些車夫就不一樣。
薛平順剛要說話,陳子錕站了出來,抱著膀子居高臨下看著于德順道:“橫行鄉里,聚眾斗毆,還敢威脅良民,你好大的威風。”
一個糞夫跳將起來,鼻子上青筋一條條的,指著陳子錕喝道:“威風怎么了,你知不知道和誰說話呢,北京城的糞王,于爺!”
陳子錕哈哈大笑:“敢情你們這幫掏糞的都掏出優越感了,還糞王,哈哈哈。”
紫光車廠的車夫們也跟著捧腹大笑起來,雖然都是賣力氣混飯的下層貧民,但車夫們總還有些職業榮譽感,覺得比掏糞的高出一個檔次來,再加上打架占了上風,自然洋洋得意。
于德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今兒個輕敵了,只帶了三四個弟兄出來,結果讓人一頓胖揍,眼前這個大個子顯然是練家子,自個兒雖然也跟師傅學過三年拳,但在他面前一個回合都過不了,好漢不吃眼前虧,他一抱拳:“未請教?”
“陳子錕。”
“走!”于德順一揮糞勺,帶人撤了。
糞夫們罵罵咧咧的走了,車夫們哄笑著調侃道:“這就走了,再玩會啊。”
回到糞廠,于德順氣的把心愛的小茶壺都摔碎了,糞夫們更是義憤填膺,準備召集人手大干一場,但是于德順卻阻止了他們。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啊。”糞王摩挲著下巴沉吟道,忽然一拍桌子,“請閆大哥來,約他在茶樓碰面。”
閆大哥名叫閆志勇,是于德順的結拜兄弟,北京武行里成名的人物,去年又拜了打遍京師無敵手于占魁為師,幫他操持武館,要論拳腳上的工夫,閆志勇在北京城起碼能排進前五十名去。
一聽到要請閆大哥出馬,糞夫們立刻興奮起來,一個腿快的飛奔著去了,武館距離糞廠不遠,一刻鐘后回報,閆大哥答應幫忙。
糞廠太臭,不是談話的所在,于德順在茶館里約見了閆志勇,簡單把事情敘述了一遍,閆志勇沉吟道:“你說的這個人,叫陳子錕?”
“對,就是這個名字,二十郎當歲的樣子,個頭挺高。”
閆志勇一抱拳:“還有事,回見吧您呢。”
于德順趕緊拉住他:“閆大哥,這是怎么話說的?”
閆志勇道:“打敗我師父的,就是陳子錕,不是我不幫你,是幫不了,對不住,先走了。”
他這就匆匆離去,丟下一個于德順目瞪口呆,傻傻的坐了一會,茶水都涼了,老于家在京城干掏糞的行當,到他這一輩有六代人了,莫非就要壞在自己手里?
這姓陳的絕非是想霸占于記一兩條糞道而已,他的背后肯定有人,不是李逢吉就是孫興貴,這倆孫子惦記于記的糞道可有年頭了,早年為了爭奪糞道也鬧出過人命,難道說消停了幾十年,又要再起烽煙?
于德順想了很多,思忖再三,他還是認為不能讓祖宗的產業敗在自己手里,既然于占魁都打不過陳子錕,那他只好請一位世外高人出馬了。
事不宜遲,于德順趕緊去果子鋪買了二斤茯苓餅桂花糕,提著就去了龍須溝南面的某處大雜院,一進院子,大家伙都點頭哈腰和他打招呼:“于爺,吃了么。”
于德順很矜持的點點頭,來到一扇門前,輕輕叩門。
“進來。”里面傳出中氣十足一聲喊。
于德順進了屋門,這是兩間北房,收拾的干干凈凈,墻邊放著刀槍劍戟等賣藝的家伙,墻上貼著關公像,飯桌上擺著吃剩下的面餅和大醬,一個面色蠟黃的中年漢子坐在炕上正縫補著衣服。
“夏師傅,歇著呢。”于德順把糕點放到飯桌上,恭恭敬敬的站著。
“是于大爺啊,快請坐。”那中年漢子趕緊下炕招呼,搬椅子,倒茶,忙的不亦樂乎。
于德順客氣道:“夏師傅,咱是自家人,您可千萬別客氣,您要是客氣,我下回不敢來了。”
兩人客套了半天,終于進入正題,于德順道:“不瞞您說,糞廠遇到難題了,有人要搶我們的糞道,此人武藝高強,非夏師傅出面不可。”
夏師傅笑道:“于大爺太看得起我了,我就是一走江湖賣野藥的,哪有什么真功夫。”
于德順道:“夏師傅,您的工夫我是見識過的,那一手本事沒有幾十年的道行下不來,您放心,我不白讓您出面,三百塊現大洋,趕明就送到您府上。”
夏師傅淡淡的說:“于大爺,承蒙您看得起,可我真沒這個本事,對不住了。”
“咣當”一聲,門開了,一個身材高挑的大姑娘從外面進來,張嘴就說:“爹,為什么不去,三百塊大洋啊!”
“小青!”夏師傅嚴厲的斥責了一聲,大姑娘一跺腳,扭頭又出去了。
“于大爺,管教不嚴讓您見笑了,這事兒我干不了,您另請高明吧。”夏師傅一抱拳,言下之意就是送客。
于德順沒辦法,只好告辭出來,剛出了大雜院,就聽見身后有人喊他:“三百塊大洋可是當真的?”
一回頭,原來是夏師傅的女兒,于德順心里一亮,這事兒有門,于是道:“于某人吐口唾沫砸個坑,句句當真!”
夏小青道:“好,這三百塊錢你明天送過來吧。”
于德順喜道:“夏師傅愿意出馬?”
“我替我爹出馬。”夏小青一臉傲然。
于德順遲疑道:“大姑娘……您……”
“怎么,不相信我的身手?實話告訴你,就連我爹都不是我的對手。”
“這個……好吧。”于德順本來還有些擔心,不過轉念一想,夏大姑娘出馬,那和夏師傅出馬不是一樣的道理么,閨女要是打贏了,自然皆大歡喜,要是打輸了,當爹的還不得出頭,行,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你的對頭是哪個?”夏小青現在才想起來問。
“就是打敗過京城無敵手于占魁的陳子錕。”于德順答道,他滿以為對方會露出驚詫或者膽怯的表情,哪知道夏小青只是淡淡一笑,摸出幾枚金錢鏢一揚手:“著!”
于德順回頭一看,背后的大柳樹上,七枚邊緣鋒利的金錢鏢入木三分,力道十足,更令人稱奇的是,居然排成北斗七星的形狀!
“大姑娘,高手啊!”于德順激動起來,挑起兩手大拇指贊道。
夏小青得意的一笑:“小意思,別忘了那三百大洋。”
于德順號稱糞王,眼力價自然不差,當即把身上所有的錢都掏了出來,總共有十幾塊大洋,全都捧到夏小青面前:“大姑娘,小小意思,買點頭繩啥的。”
夏小青毫不客氣的接了大洋揣進兜里,約好了時間,沖于德順一抱拳,大步流星的回去了,兜里的銀元叮當作響。
于德順望著她的颯爽英姿,不禁贊道:“大鼓書里說的穆桂英,興許就是樣子啊。”
夏小青來到家門口,速度放慢下來,躡手躡腳的推開門,就聽到一聲怒喝:“你干什么去了!”
“爹,你都看見了?”夏小青看到父親一臉怒容,頓時明白過來,滿不在乎的一撇嘴:“不就是幫人出頭打架么,多大事啊,再說那個陳子錕的本事我也見識過,就那么回事,我自有辦法贏他。”
夏師傅氣的直抖手:“說了多少次你就是不聽,咱家的功夫不能外露,不然有滅頂之災。”
“爹,我心里有數,不會惹麻煩的,再說咱家里連隔夜的糧都沒有,您又病著,再不弄點錢,不等仇人來追殺,自己先餓死了。”夏小青瞪著兩只圓圓的眼睛,毫不客氣的頂撞道。
夏師傅氣歸氣,但不得不承認女兒的話在理,一身的功夫不敢外露,只能靠在天橋耍把式賣萬能膠謀生,最近自己又病了,哪有讓女兒一個大姑娘拋頭露面的道理,上次女兒夜里出去劫富濟貧倒是弄了不少錢,可在自己的命令下,又把錢偷偷散給了龍須溝附近的貧民,家里依然還是揭不開鍋。
“罷罷罷,你已經答應別人了,爹爹也不能讓你為難,到時候爹爹給你壓陣吧。”
夏小青高興了,風風火火的跑了出去,夏師傅在后面喊:“干啥去。”
“買米去,米缸都空了。”一眨眼間,聲音已經遠去。
夏小青并沒有去米鋪,而是跑到陶然亭附近的一條胡同里,敲響了一戶人家的大門,門房見是她來了,笑呵呵打聲招呼:“夏大姐來了。”
“來了,老師在家么?”夏小青說著,直入后宅,進了垂花門就看到一個老頭站在庭院中央的金魚缸旁悠閑地撒著魚食。
“杜老師,我來了,明天要跟人比武,你得教我兩招厲害的。”夏小青道。
杜心武微笑道:“和誰比武?”
“就是那個陳子錕,老師,你不是一直想摸他的底細么,不如跟我一起去,幫我掠陣。”夏小青一副興高采烈,躍躍欲試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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