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軍轟炸機竟然出現在中國內地,一時間陳子錕驚詫萬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大呼:“警衛連集合,救人!”
飛機擦著樹梢飛行,一邊引擎已經停轉,分明是要迫降,江北鄉下是大片的高粱地,可做迫降緩沖,不過引發火災的話,機上人員定然危險。
警衛連緊急出動,向飛機飛行方向奔去,片刻后一聲巨響,飛機著落了,巨大的慣性推動飛機在高粱地上滑行,瞬間摧毀無數青紗帳。
士兵們奔過去一看,飛機頭拱起一片泥土,螺旋槳空轉幾圈停下了,檢查機艙,空無一人,四下里搜索,忽然青紗帳里響起槍聲,士兵們全都趴下,拉動槍栓瞄準槍聲響起的方向,大聲叫罵呵斥。
過了一會,四個洋人飛行員舉著手出來了,為首一人手里揚著白手絹,用英語念念叨叨說著什么,士兵們不懂英語,將他們按在地上,搜出身上的配槍,又在青紗帳里搜了一遍,抬出一個受傷的家伙。
五個飛行員被押進了陳子錕的司令部,這是一個不起眼的農家小院,陳子錕穿著粗布棉袍,扎著綁腿,腰里別著盒子炮,大禿頭锃亮,下巴上留著長長的胡子,大馬金刀的坐在太師椅上,接見了這些天上來的朋友。
為首一個飛行員的皮夾克上綴著上尉軍銜,他努力的嘗試著用手勢和蹩腳無比的中文告訴這些土匪,自己是美國人,是來幫你們打日本的,請給我們食物和幫助,帶我們去中國軍隊的防區。
“威廉姆,他們聽不懂你的話,還是省省力氣吧。”受傷的少尉有氣無力的說道。
“你叫威廉姆?你們隸屬于那支部隊?指揮官是誰?執行的什么任務?”坐在太師椅上的禿頭匪首一邊抽著小煙袋,一邊用流利無比的美國東部口音問道。
飛行員們面面相覷,懷疑自己聽錯了,這個土得掉渣的中國老漢的英語水平和措辭,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先生,我們是美國陸軍航空兵第十七轟炸機大隊的士兵,指揮官是杜利特中校,我們剛轟炸完東京。”威廉姆上尉結結巴巴的答道,“順便問一句,您的英語是在哪兒學的?”
“美國,孩子,我去過美國。”陳子錕道,招呼部下:“小的們,給他們弄點吃的,最好來點酒,再把軍醫找來,給這位少尉看看他的腿。”
能有個懂英語的人在,飛行員們緊張的心情終于松弛下來,勤務兵拿來雞蛋烙饃和咸菜,還有一壇子白酒,招待這些洋人,小伙子顯然是餓壞了,狼吞虎咽,說這種餡餅真好吃,就是中國白酒的味道太烈了,降不住。
陳子錕道:“你們是從哪兒起飛的,這種轟炸機我以前沒見過。”
威廉姆上尉道:“事實上我們是在航空母艦上起飛的,我們的飛機是新型的B25轟炸機,先生,您也懂飛機?”
“懂一點,我可以去看一下飛機么?”陳子錕道。
“當然可以,指揮官先生。”
一行人來到飛機迫降處,警衛連已經在附近布了崗哨,東方破曉,草葉上沾滿晨露,一架灰綠色的中型雙引擎轟炸機靜靜停在高粱地里,一只喜鵲站在機頭玻璃罩上歡快的鳴叫著。
陳子錕檢查了引擎的外觀,又爬進駕駛艙擺弄一番,道:“無線電打壞了,汽油也耗盡了,怕是飛不回去了。”
威廉姆聳聳肩道:“指揮官,我們本來就沒打算飛回去,這是一次單程轟炸,為了報復日本鬼子偷襲珍珠港,我們都是志愿參加這次任務的。”
陳子錕道:“這么好的飛機就不要了?你們美國人真是財大氣粗,你確定要放棄它?”
“是的閣下,我們沒有能力挽救它了,等等,你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們不要,我就要了。”陳子錕道。
“你是說,可以讓它起飛?”威廉姆眼中燃起希望之火。
“我可沒說,這里沒有機械師,沒有起重機,沒有航空燃油和跑道,飛不起來的,我只是想把引擎拆了當發電機,把機槍拆了架在騾車上當坦克,這些鋁皮,想必農民們也很喜歡。”
正說著,一架日本偵察機從天上飛過,游擊隊員們急忙臥倒,洋人飛行員卻不以為然,這么大的轟炸機停在地面上,根本躲不過偵察機的眼睛。
“指揮官閣下,恐怕你得趕緊送我們到安全的地方,這架飛機隨便你處置吧。”日本偵察機的出現讓威廉姆上尉有些不安起來。
“沒有比這兒更安全的地方了。”陳子錕道,他望著天上的日本飛機若有所思。
得知轟炸日本的元兇之一在江北迫降,日軍大本營發下嚴令,務必俘虜美軍飛行員,如能繳獲完整的轟炸機就是大功一件,北泰駐軍緊急出擊,以坦克開道,裝甲車壓陣,大隊步兵傾巢出動,殺氣騰騰奔著南泰就過來了。
敵人來勢洶洶,游擊隊不敢硬抗,匆匆后撤,日軍的目標在于飛機,得手后征用了幾百個當地百姓,把青紗帳全鏟了,從北泰調來壓路機,平了一條五百米的跑道出來,一架輕型飛機著陸,下來幾個穿白大褂戴眼鏡的家伙,圍著飛機指指點點,滿嘴喲西。
這是美國新式轟炸機,能成功俘獲一架完整飛機,對日本的航空事業有莫大的幫助,這些人是專程從本土飛來的航空專家,看了飛機后都贊不絕口,向中國派遣軍司令部發電,要求將B25弄回本土去研究。
北泰駐軍全力配合,運來航空燃油上百桶,幾個借調來的重爆機飛行員爬上爬下鼓搗著,終于將B25發動起來,引擎噴出一股藍煙,輕快的轉動起來,飛行員和專家們都欣喜的振臂高呼:“半載!”
忽然槍聲四起,游擊隊發起了進攻,野戰機場周圍,抗日救國軍的炮兵用迫擊炮和擲彈筒猛烈轟擊外圍守衛日軍,足足一個大隊的皇軍臨危不懼,奮起反擊,坦克和裝甲車也噴出了火蛇,戰斗非常激烈。
威廉姆和他的機組成員趴在掩體里,緊張的看著游擊隊戰斗,問陳子錕:“指揮官,你們能打敗日本人么?”
陳子錕道:“不能。”
飛行員們面面相覷。
“但有人可以。”陳子錕指指天上。
一隊P40戰斗機從天邊俯沖過來,機頭上涂著鯊魚嘴,血紅的大嘴和白森森的獠牙歷歷在目,機翼下的機關槍噴出火龍,如同割麥子一般將日軍成片的放倒,薄皮大餡的豆式坦克更是重點照顧目標,被亂槍打成了篩子。
威廉姆等人興奮的跳了起來,沖天上的同行挑起大拇指。
“小的們,該你們上了!”陳子錕一聲令下,上千游擊隊發起了總攻,漫山遍野全是人,聲威震天,第四師團的皇軍們拼死抵抗,怎料被他們抓來修跑道的民夫突然暴起,搶了槍支在背后搗亂。
航空專家和飛行員急忙爬進B25,手忙腳亂發動引擎,誰也沒看到一個民夫打扮的家伙爬了進來,舉起盒子炮就是一通掃,當場將專家打死在駕駛艙里。
一番激戰后,日軍倉皇撤走,游擊隊網開一面,放他們走了,B25依然靜靜停在跑道上,陳子錕這才率領威廉姆等人來到機場,做了個有請的手勢:“孩子們,可以飛了。”
威廉姆欣喜萬分,爬上駕駛艙檢查一番,愁眉苦臉道:“這兒似乎發生了一場戰斗,陀螺儀被打壞了,沒有航圖,我的副駕駛又受了傷,怕是很難飛到重慶。”
陳子錕略一思忖,道:“我來!”將小煙袋別在腰里,爬進駕駛艙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嫻熟無比的打開各種開關。
“指揮官閣下,您連飛機也會開?”威廉姆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孩子,我駕駛B17轟炸日本本土的時候,恐怕你們連日本在哪個大洲都不知道呢。”陳子錕微笑道。
“您,您到底是誰?”威廉姆結結巴巴道。
“我叫陳子錕,中國陸軍退役上將。”
“哦,上帝,我早就說了,他一定是個將軍!”躺在擔架上的少尉副駕駛興奮地嚷道。
“好了,孩子們,日本人已經免費替我們修好了跑道,加滿了汽油,我們現在可以起飛了。”陳子錕說道,伸頭對窗外的雙喜道:“我去一趟重慶,明兒就回來。”
雙喜擺手道:“慢點飛,一路順風。”
飛機緩緩滑行起來,迎著朝霞起飛,在空中盤旋三圈后,向西飛行,直奔重慶而去。
四架飛虎隊戰斗機呼嘯而至,擔任起護航任務。
重慶白市驛空軍基地,人頭攢動,鮮花如海,都是來迎接傳奇的威廉姆機組的人,有軍政高官,美國友人,還有大批青年男女學生和媒體記者。
轟炸機在飛虎隊的護送下降落在跑道上,記者們端起了照相機,女學生們準備好了花束,一起涌到飛機旁,舷梯放下,先下來的不是英俊瀟灑的美軍飛行員,而是一個穿著粗布棉袍,腰里別著旱煙袋的禿腦袋中年農民。